愛是一個圈，他始終在她身邊。
每隔五天，幾個小村子輪流着，都會有一場熱鬧的集市。所有關於衣食住行賞心玩樂的貨什，一應俱全，沿着十字長街分列鋪陳開來。
舒如顧領着互掐了一路的舒慎兒和莫笑笑剛來到集市入口處，便被擡眼可及的喧鬧叫賣景象所觸動。
小鎮的經濟越來越好了，人們大都喜歡去大商城買東西了。尤其是現在的年輕人更是不愛來集市上溜達了，想要什麼，稍稍移動鼠標，各種品牌的東西撲面而來，選好了，拍下付款，只等送貨上門，簡單方便。
舒如顧怎麼也沒有想到，還是有那麼多人喜歡來逛這種傳統集市的。一左一右牽着倆寶貝兒，在擁擠的小道上行走。她更是發現，都過了四五年了，這各類東西擺放的位置，還跟她當初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彷彿這四五年的時光，只是她做了一場太久的夢。
向北的街，遠遠望去是各色漂亮的衣服，延伸看去後面的則是鞋襪，以及各類小掛飾攤子；向南的街，小販們在叫喊自家的時令菜蔬；向東的街，列開賣水果和點心的小攤子。
而她們現在站着的則是西街，本來應該是賣小雞仔的地方，此時卻只有寥寥幾個小攤子在賣雞蛋兒，另外還有不知從哪裡開過來的麪包車，車裡擺着各種清倉大甩賣的有些過時的衣物。
舒如顧在街口的年糕車上，給舒慎兒和莫笑笑一人買了一份年糕，先叮囑倆小孩不許自個亂跑，才問倆人想先逛哪一邊。
舒慎兒搖搖頭道：“我無所謂啦~舒如顧，今天你最大。你決定吧！我是男人，懂得女士優先。”說着，他朝賣年糕的阿姨脆生道：“阿姨，再來一份年糕。”
那阿姨看看他倆手裡的年糕，以爲是小孩子的戲言，轉頭以目光詢問舒如顧。
舒如顧笑笑。“嗯。再來一份。”阿姨利落地切了一份。“2塊錢。”
“謝謝。”舒慎兒接過年糕放到舒如顧手裡。“舒如顧，這是我買給你的。”
“……”舒如顧掏錢包的動作頓住，便見舒慎兒小手在羽絨服口袋裡摸啊摸，半天終於摸出了兩個硬幣遞給年糕阿姨。“不好意思，鑽進縫縫裡了。”
“舒慎兒，丟人哦~”無端氣惱的莫笑笑撇撇嘴，搖搖頭，嘆息道。
“……”受寵若驚的舒如顧默默咬了一口，軟糯香甜，很好吃。“舒慎兒，謝謝你。”
舒慎兒擺擺手，示意不用客氣，擡步朝北街走。“我知道你們女孩子都喜歡美美的衣服，今兒個，我陪你們去逛逛吧！”
一句話噎得舒如顧淚眼汪汪。他哪隻眼睛看見了？然而不待她回答，莫笑笑拽着她的手，跟上蹦蹦跳跳的舒慎兒。“如顧姐姐，我們去看漂漂衣服吧！”很難得地，這丫頭竟沒有跟舒慎兒拌嘴兒。
“……”舒如顧默，由着小姑娘拉着自己走。
而等到舒如顧發現，整條北街滿眼都是小孩子的衣服鞋襪，五花八門，可愛得緊，再瞄瞄倆隻眼冒星星的娃娃……她仰望藍藍的天，古人誠不欺我呀~愛美之人，自古有之，自小興濃。
“如顧姐姐，你看那件紅格子的呢絨連衣裙好漂亮哦~套在白毛衣外面穿，一定會好好看的說。”
舒如顧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確實很可愛的小裙子啊。“笑笑，有白毛衣哇？”
“嗯嗯。還有黑色的褲褲，紅色的小皮鞋哦。”笑笑看着那衣服，嘻嘻笑道：“
我媽媽說了，這個星期，要是我每天早上都乖乖幫她打掃衛生，她下星期就會買給我了。”
“……”要是被別人買走了，怎麼辦呢？舒如顧無奈一笑。
“田嬸嬸，這件衣服要幫我留下來哦？”莫笑笑拉拉一個穿着紅色長款羽絨服的中年婦女，噌噌她。“還有五天哦。你答應的，等我媽媽買給我的啦~”
“那要是別的小姑娘也喜歡，我不能不買哇？”田嬸嬸蹲下來摸摸她的小臉。“笑笑，這樣好不好？你先付給我定金。我就把衣服收起來，專門給你留着。”
站起身來，田嬸嬸一擡頭瞥見幾年未見的舒如顧，有些驚喜道：“如顧啊，長成大姑娘了。啥時回來的？”
“……”對上她驚喜的目光，舒如顧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知面前這位長相面熟的田嬸嬸到底是哪位？但見笑笑與她如此相熟，應該是同村之人吧。
舒如顧遂笑笑點頭。“是啊。前幾天回來的。來集市上走走。嗯，這裡還是跟原來一樣熱鬧啊！”說着，她轉身看了一眼你擁我擠的人流。
沒想到田嬸嬸卻連連擺手，嘆氣道：“現在可是難得看見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了。你瞧瞧，這些可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哇~平時在家裡無聊，愛來集上逛逛，遇見了老相識還能說會話兒呢！”
舒如顧點點頭。確實啊，年輕人雖有，的確不多，大都是五六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有的拉着其他老人兒笑着侃天兒，有的拉着小型的三輪車，車上載着孫子孫女，給他們買吃食兒。就連中年人也不多……
“田嬸嬸，定金多少啊？我沒有很多錢哦！”莫笑笑把田嬸嬸的話信以爲真，糾結了半天，皺皺眉頭，低嘆道：“總要付出代價的。”哎~她就少吃幾次烤地瓜吧！
“噗……”聽她這麼說，舒如顧笑了。現在的小孩當真都這麼早熟麼？“笑笑，要不我幫你付定金，好不好？”
立時，莫笑笑把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要！自己的東西，要自己爭取。”
田嬸嬸看她一臉的倔強樣，卻覺得可愛得緊，碰碰她柔軟的羊角辮，道：“嗯，我果然沒看過，笑笑是有鬥勁兒的好姑娘！定金嘛，我看這樣好了。你明天來給我掃個地，這工錢全當定金了。”
“此話當真？”莫笑笑仰着小臉，斜着看向燦笑如花的田嬸嬸。
“那是。”
“好吧~我們來拉鉤鉤。”莫笑笑伸出手去，卻被一直沒出聲的舒慎兒給按了下去。
舒慎兒皺眉。“田嬸嬸，這衣服多少錢？”
“半張紅票票哇~”
“嗯。”舒慎兒沉吟一聲，“好的。”轉頭看向舒如顧，“舒如顧，陪我去看看鞋子。”
“……”一頭霧水的舒如顧張張嘴，看着他拽着莫笑笑往前拖，閉上嘴巴。她轉過頭來，看向同樣聳肩無奈的田嬸嬸。“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
“哈哈~~”田嬸嬸卻擺手道，“我估摸着慎兒這孩子不喜歡我家大帥呢！”
“……”那是！情敵啊~舒如顧微笑遞上錢。“那衣服我給笑笑買了。”
“這？”田嬸嬸有些爲難。她是看着那笑笑長大的，曉得那姑娘心氣高又倔。這會兒，小姑娘是下了決定要用自己的勞動成果來換這件衣服的。要是破壞了她的計劃，定是要鬧的。
“沒事的。就當是我買給這孩子的見面禮吧。”他們出生時，我都沒回來。已經錯過好多了。
然而，她無心的一句話，卻讓田嬸嬸勾起對她家的回憶
。田嬸嬸沉默了幾秒，吶吶道：“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舒如顧笑容僵了一下，從她手中接過衣服，笑道：“田嬸，有話不妨直說。不礙事哇~”她也想了解一下爸爸這些年的情況。
“那我就直說了。這些年，你爸爸辦印花玻璃廠很不容易吶，天天起早貪黑的，尤其是剛起步的那段時間，人手少，他總要忙前忙後地搭把手，各處張羅。那段時間啊，多虧了有慎兒媽媽幫襯着。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廠子的生意越來越好了，人手也足了。你爸爸這才輕省一些。”
默了默，田嬸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如顧你也大了，又是個懂事的好姑娘。這次回來，你也看見了吧。現在，你爸爸挺好的。你也就別在因爲你媽媽揪心了。”
“……嗯。謝謝田嬸嬸了。我爸爸很好，我也就放心了。”舒如顧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那田嬸嬸，我先走一步了。”
“對了。”田嬸輕喚一聲，有些遲疑地補了一句。“如顧，我見那人對你媽也挺好的。”
“哦。”舒如顧輕輕應了一聲，也不管田嬸聽見沒，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淡淡的陽光照亮她淡藍色的羽絨服，跳跳的馬尾辮隨着她的步子劃出漂亮的弧度。
媽媽。安好。
“姨姨，你不是說今天不趕集的？”
遠遠便看見舒慎兒拉着一個笑容溫柔的五十上下的嬸嬸喊“姨姨”。舒如顧見這位“姨姨”朝她點頭微笑，回以一笑。便牽着埋頭吃冰糖葫蘆的莫笑笑等在一邊兒。
“這不是你婉婉姐姐要回家了嘛！我得買點好吃的回去喂她呀！”
舒慎兒聽樑月如此說，翻了個白眼。“姨姨，小心把陳婉婉喂成一隻豬！將來沒人敢娶哦~”
“舒慎兒，有你這麼說自個兒姨姐的嗎？”樑月皺眉，“小心我告訴你媽媽去。”
“哼~我說的可是實話，有誰想娶一頭豬回家啊？”
“……”陳婉婉？是那個有一面之緣的陳婉婉麼？
舒如顧低頭，正好撞見莫笑笑嘟嘟小嘴，把剩了兩顆的糖葫蘆舉到她眼皮底下。“如顧姐姐，這個給你吃吧！”
呃……剛剛不是吃得很香的嗎？
“如顧姐姐，嫌隙我嗎？”莫笑笑小聲問，眨巴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呵呵！沒有沒有！”舒如顧尷尬接過，咬了一口裹着厚厚糖漿的山楂兒，立馬酸得臉都扭曲了。
“我也要吃！”
“姨姨給你買！”
“還是我來吧。”舒如顧連連擺手。“您是？”
“如顧吧。你不認得我啊？”樑月這才發現舒如顧竟然不認識她。“我們一村的啊。我家在你們家後四排。”
“不好意思，我不大會記人。”自從上學後，她就很少在村子裡閒逛了。那些本不熟悉的面孔自然就慢慢模糊了。
“喔！也是~上學的孩子，天天都窩在家裡呢！對了，你現在在哪裡工作啊？”
“W市。”
“我家婉婉和他表哥阿潤也在啊。”樑月笑眯眯拉着她的手道，“你們真有緣啊。聽說，當初阿潤跟你讀得還是同一所高中呢！”
“……”舒如顧覺得自己此時哭，可能會比笑更好看。
舒如顧，舒慎兒，陳婉婉，阿潤，溫潤。
繞了一圈，又把她繞進了他的關係圈裡。
繞到他的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