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江志誠實誠地搖搖頭,“陸沉在國外的境況遠比我糟糕,我至少是公費出國的,而他走的時候身上只帶了一點現金,在那裡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的。最開始一個月我們都聯繫不到他,是他餓得實在撐不住了纔打電話給我求助的。”
“在日本他過得不太好,幹過很多雜活,吃過很多白眼。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如果回國待一兩個月再回去,不是又一仗打回解放前了嗎?”
顧遠風愣了一下,然後又冷下了臉,語氣已經沒了剛纔的咄咄逼人,但還是有些不友善:“你替他賣慘也沒用,是他自願跟雲扶桑那個女人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江志誠聽到“雲扶桑”三個字,眉心一跳:“他已經回來了,就說明他已經放棄了。”
江志誠有些不確定地再次開口道:“從今往後他都不會再和那個女孩有任何瓜葛,你又何必揪着過去死死不放,顧遠風,大家各退一步,回到以前的狀態不好嗎。”
“陸沉難過,我也難過,你也難過,大家吃個飯都小心翼翼,到底是怎麼了?一定要鬧到這樣不可開交的地步嗎?”
“這樣你真的開心嗎?”
顧遠風在心裡暗罵了一句——怎麼弄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似的。
但他得承認一點,這樣互相對峙的局面,他也很討厭。
其實顧遠風早就原諒陸沉了,在知道陸沉其實並不知道國內發生的任何事情時,在聽到陸沉在日本吃過的那些苦頭時,他就原諒了。
不過他不想開口說,畢竟他是個要面
子的人。
長久的沉默,江志誠一直盯着顧遠風的側臉,想看出點他的態度。
“江志誠,我發現你爲了陸沉,真的沒什麼底線。”
江志誠明朗地笑了,他知道顧遠風原諒陸沉了,也不枉他吹了大半夜的冷風。
“我有底線的,”江志誠笑道,“我的底線,就是陸沉。”
病房。
陸沉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幽閉的空間裡,他不斷奔跑前行。
終於,他在混沌的空間裡見到一絲曙光。他更加竭盡全力地朝光明而去,面前的明亮越來越多,最後灑落鋪滿了整個世界。
他睜開了眼,鼻腔裡充斥着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陸沉撐了撐痠痛的脊柱,環顧四周,自己躺在醫院的病牀上,身邊趴着正在休息的江志誠。他團抱着胳膊將臉埋在裡面,陸沉只能看到他一頭黑髮的後腦勺。
陸沉嘴角揚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偷偷摸摸地掀開了被子,起身下牀,努力讓自己不發出聲音。
陸沉扭過頭看了眼牆上電子掛鐘的日期,他已經躺了一夜了。
病牀的對面沙發上躺着的是顧遠風,他依舊穿着昨日的衣裳,只是外套被丟在了一旁。襯衫上壓出了許多褶皺,釦子也開了兩粒。
這兩人昨晚都睡得很遲,好像都沒來得及洗漱就躺下了。
陸沉悄悄走到沙發前拿起顧遠風的外套,想給他套上。不料顧遠風睡得淺,聽見聲響立刻驚醒,出手抓住了陸沉的手臂。四目相對,陸沉驚得合不攏嘴,眼神無辜地看着顧遠風,像一
只驚慌失措的麋鹿。
顧遠風看了一眼陸沉手中的外套,鬆開了手上的力道,接過衣服。
不愧是上將的兒子……陸沉揉了揉有些痠疼的手臂。
“早飯想吃什麼?”顧遠風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他披上外套的動作行雲流水,帥氣逼人。若是在場有一位女子,定是被撩得七葷八素。
陸沉聽見顧遠風平穩日常的口氣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你……不生氣了嗎?”
顧遠風死魚眼地盯着陸沉看了好一會纔開口:“我這麼有風度的人,纔不和病號置氣呢。”
“早飯吃什麼?”顧遠風又開口問了一次,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
“豆腐腦加油條。”陸沉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這是他日常早餐的配置,不過去了日本之後就再也沒吃上過了,回家後多半待在家裡吃的是母親煮的麪條餃子之類的——衚衕裡小攤小販賣的一切,他都很懷念。
“你生病了,油膩的吃了不好,”顧遠風破天荒地關心起了陸沉,“我給你買點粥喝吧。”
說罷,關門離去。
陸沉還是有些詫異,他回過頭,江志誠已經醒了,拿着手捏着自己脖子,表情有些痛苦。他看向陸沉,嗓音沙啞地說:“我好像落枕了。”
“你那個姿勢趴了那麼久,肯定會疼啊,”陸沉眉宇間染上了一絲緊張,“等下我問問護士要塊熱毛巾敷一下。”
陸沉出了門,向路過的護士討要了一塊熱毛巾,回到病房。歪着腦袋的江志誠看見他沙啞地開口,喚了一聲:
“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