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劉科長壓根不知道這事啊！
陳玲坐不住了，也跟着站起來，一臉的後悔和懊惱，可是說出的話，卻讓蘇墨瞳徹底心寒，至始至終陳玲就沒說是她要自己修改的，陳玲只說：“局長，這事怪我，是我疏忽了！當時只說讓小蘇幫整理一下數據，沒想到她會幫忙修改了！而且她是新來的，不太瞭解，我當時沒有注意，這事賴我！是我失職！這事不怪小蘇，小蘇——”
顧默宸一伸手打住陳玲的話。“蘇墨瞳，你是不是覺得你環境工程專業畢業就很了不起？你是不是覺得全環保局找不出來幾個有文化的？就你大學畢業是不是？”
蘇墨瞳的臉色蒼白，她就這麼怔怔的看着他，看到他眼中都是冷漠，看到他眼中的嘲諷，他用最無情的話諷刺她。甚至，不給她一點辯白的機會兒！
她深呼吸，說了句：“局長，我可不可以——”
“局長，局長，您消消氣，您有氣就批我！”陳玲似乎很怕蘇墨瞳說什麼，趕緊截住蘇墨瞳的話！
“你的確有責任！”顧默宸稍微收斂了一點脾氣，然後冷聲道：“陳科長，你先回去，我要機器記錄的結果，不要人爲結果！以後誰在擅自改結果，就親自去跟分管市長解釋！”
“是！我立刻就回去改回來！小蘇啊，對不起，真對不起！”陳玲臉色很尷尬的跟蘇墨瞳道歉，蘇墨瞳看着她這樣的神情，帶着一點哀求，她知道陳玲不想她說出來！
她沒再說，只是抿脣，倔強而又委屈地望着顧默宸。
陳玲一時間不敢走，怕蘇墨瞳背後告狀。
劉科長很尷尬，也是進退兩難。
蘇墨瞳卻是緩步上前，陳玲和劉科長才目光都望着她，她恍若未覺，目光清冷，淡然一笑，語氣堅定而平靜：“局長，我知道這件事如果追究起來甚至觸犯了法律，參數是我改的，我現在知道錯了！希望沒有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以後，我不會再犯！”
雖然她是菜鳥，雖然她剛步入這個行業，但是，她不是不知道環境保護法，她也有她的驕傲和尊嚴，也不會任意被人這樣踐踏。
她被人擺了一道，是她笨，但是她也要顧默宸和陳玲知道，她不是不懂法！她想要安安靜靜的上班，聽話的當個好科員，卻發現，好像有時候沒那麼容易！
她想生存，也要懂得觀看形式，把我把握最佳時機和利用手上的籌碼爲自己爭取想要的東西。比如，尊重，比如，不讓陳玲以及其他人以後小看了自己，隨意欺負！也更不會讓顧默宸看低了自己！
她告訴他們，她不是不懂，言外之意，她被人暗算了，卻沒有明說！
顧默宸眯起鳳眸審視着她，這孩子敢於同他對視，還能在他出言羞辱她時，鎮定自若，她的話語雖無怒氣，卻柔中帶剛，不卑不亢，分明有幾分傲骨，卻能將內心的不悅完全掩藏在心底，表面上不露半點痕跡。
他今天看到陳玲送來的這份數據自然明白數據修改是陳玲的意思，至於意欲何爲一時間顧默宸還有點嘀咕中，只是這一招順水推舟做的真不高明，但是顧默宸還真有點沒辦法直接批評陳玲，她以外科室科員不懂爲由修改，叫他這局長說什麼？
但是顧默宸也知道這家企業與陳玲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一個數據超標就意味着鈔票，企業要排污，需要拿鈔票購買污染指數，而她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數據改了不讓自己發現，卻忽略了，監控室還有另外一份數據，與這份差了太多！但同時也讓人奇怪的是，若要真的目的在於修改參數，爲什麼找蘇墨瞳，而不是找自己科室的親信？這纔是顧默宸嘀咕的地方！
他今天批評蘇墨瞳，是殺雞給猴看，另外也對這丫頭給警告，居然被人暗算，同時這樣批她，也跟她在外人面前撇清關係！
但是，沒想到的是，這丫頭居然說了這樣的話！
他覺得，他對蘇墨瞳的瞭解，似乎不太深！
他忽然想走進她，然後問問她，是不是現在很委屈？畢竟能當面認錯的勇氣，不是人人都有！
但是，屋裡還有兩人，還有另外的四隻眼看着他們，他什麼都沒有做！
其實，他還真的不想她說一句話，因爲，說什麼都是擺明了一種態度！這，讓顧默宸又開始了擔心，這孩子還是不夠成熟！領導批評的時候一句話不說就是了，只要擺出虛心接受的樣子就可以了，這孩子到底在幹嘛？
最後，顧默宸紅脣微勾，收斂了語氣，然後還是沉聲地開口：“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最好！”
然後，一抹嘲諷輕輕地漫上他的嘴角，緩緩地盪漾開來，一直延伸到那冰冷的雙眸之中，逐漸的沒入眼底。“出去，只此一次，下不爲例，再有下次，我管你是不是考來的，立刻滾蛋！”
這樣的粗話都出來了，蘇墨瞳的臉色更蒼白！她並沒有立即迴應，也沒有立刻走。她只是覺得好笑，再看顧默宸，他一副冷嘲樣子。
她看着他冷漠中帶着警告的眼神，他看到了一種她說不出來的情緒，似乎憤怒中多出來的一抹失望，又有種欣賞，總之那感覺很複雜。
她當時看懂了，卻未曾深入的瞭解！
她只是覺得很委屈，很憤怒，剛好，她把憤怒壓在了心底。最後兩個字激怒了蘇墨瞳。
劉科長也因爲顧默宸後面的那句話臉色變了變，輕咳一聲，“局長，那我們先回去辦公了！”
顧默宸嗯了一聲。
蘇墨瞳卻挑眉，轉眸跟顧默宸說。“局長，我知道此事不小，是我的錯，一不小心也許會害得陳科長觸犯法律，甚至連帶局長失職瀆職。局長憤怒是理所應當，所有批評我都接受，也會認真反思！但是，”
她言語鏗鏘，字字擲地有聲，說道此處，她一停頓，凝望着顧默宸，說道：“我沒有蛋，不會滾！請局長注意措詞！”
顧默宸坐起身子，凝眸望她，目光凌厲逼人，似是要將她看個仔細透徹。他緩緩開口，語帶輕蔑道：“這麼說來，你還是很不服氣今天我的批評？”
蘇墨瞳擡頭，淡淡一笑道：“沒有！局長批評的都對，只是我不接受後面的罵人！”
顧默宸鳳眸一挑，嘴角含着冷意的笑，“那你想要如何？”
蘇墨瞳勾脣淺笑，朝他望去，一字一句地開口：“局長，請你道歉！”
頓時，劉科長和陳玲都傻了！敢叫板顧默宸，這丫頭真是太傻了！
顧默宸望着蘇墨瞳，雙眉緊皺，明確表達着他的不悅，他那一雙邪眸，忽然間變得陰冷異常，迸射出一絲殺氣。
蘇墨瞳定定的望着他那雙泛着冷意的眼，朱脣輕啓，聲音堅定，道：“錯了我不會否認，但是侮辱我的人格，我不接受！”
顧默宸眯眼望她，她的眸中，有計量，有叫板，唯獨沒有絲毫的怯弱，就像之前他要買她手裡這個面試資格的時候，她在金錢面前毫不示弱的樣子。
顧默宸望着她，站起來，隨後勾脣，脣邊綻放出一抹華麗的笑容。“最後一句話，我收回，再有下次，你立刻走人！”
他垂眸望她，居高臨下的姿態帶給她一種極其強烈的壓迫感，她的身子瞬時僵硬，每一根神經都繃得死緊，但她的雙眼，仍然一動不動的望着他，只見他勾脣嘲弄一笑道：“蘇墨瞳，你最好工作的認真點，不然，我可是不會答應的！”
“是！”蘇墨瞳應了一聲。她強壓下心頭的不適，這個時候不要退縮，絕對不能。
劉科長和陳玲都傻了眼，從未有過人在顧默宸面前被批評時這樣坦然自若，沒有絲毫狡辯，也無畏無懼。
但是，他們也看到了顧默宸眼中閃過一抹冷厲，有笑意漸漸漫上他的嘴角，淺淡之中卻帶着一絲狂佞的陰狠。
誰都知道，得罪顧默宸的人，都會被他在工作中抓到把柄，一番收拾，最後服服帖帖。
這下，蘇墨瞳跟局長的樑子算是結下了！
同時，也都幾乎認爲蘇墨瞳就是個二百五，菜鳥果然是菜鳥！
但是，這年頭，二百五也不是那麼好惹的！公然來一道子，領導都下不了臺！
蘇墨瞳最後看了一眼顧默宸，然後轉身，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即使被這樣罵了個狗血淋頭，即使當着另外兩個科長的面，蘇墨瞳還是選擇了脊背挺直。在爲自己掙得了尊嚴後，挺直了背影走出去！
顧默宸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微微閃過什麼！
陳玲和劉科長也都趕緊宸開了辦公室。
蘇墨瞳走出去後，迅速下樓。
陳玲也追上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小蘇啊，很對不起！”
蘇墨瞳一怔，看着陳玲，卻只是扯了扯脣，道：“沒什麼，陳科長，我沒事！”
陳玲看着她，突然覺得不瞭解這個女孩子，剛纔她在裡面那麼對她，她居然沒有出來質問自己，這丫頭是二百五，還是太聰明？一時間，陳玲有點不好琢磨下定義了！她只能尷尬地解釋，即使蒼白無力還是解釋：“你知道剛纔，我如果承認是我的主意的話，局長可能要瘋掉的！”
“真的沒事！”蘇墨瞳再度笑笑。“這件事我不會說的，請您放心吧！”
陳玲看看她，突然後背一陣發涼，這孩子說這話，根本是要自己欠了她情分，於是她也不再多說，只說了句：“總之這次謝謝你！以後用得到陳姐的地方，儘管開口！”
“好的，陳姐！”蘇墨瞳也笑了笑。
蘇墨瞳很快就回了辦公室，劉科長也沒有問她，只是，不多會兒，秘書科來了位不速之客，正是穆斐，他一進門就呵呵笑，語氣更是夾槍帶棒：“劉科長，剛纔局長髮火了啊？那吼聲可是響徹了整個樓啊！”
劉科長只是點點頭，隨口道：“是，脾氣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
“怎麼回事啊？”穆斐視線瞥向蘇墨瞳。“有狐狸精惹了局長啊？”
而此時，門外走廊裡有人經過，似乎所有人的視線都瞥向了她這邊，她覺得時間一下子靜止，空氣裡的目光都帶着鄙夷。
蘇墨瞳卻低着頭，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很快，她的電話響起。
她低頭看到上面顯示的是顧默宸的，蘇墨瞳接了電話，就在秘書科，當着劉科長和穆斐的面，冷着聲音公式化地道：“上班時間，有事請講，無事掛電話！”
“你好大的膽子！”顧默宸在那邊沉聲開口。“你是不是缺心眼？”
蘇墨瞳聽着這聲音，太犀利，直接震盪着耳膜，她似乎感覺到顧默宸說這話的時候在磨牙，她說：“你早該料到這一點，從週六開始就不一樣了！”
她既然答應了他，就不會再讓自己當軟柿子，他不願意，大可以把她放了，反正她也不願意當誰的情人！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劉科長和穆斐都聽到了她的電話，只是誰也沒有多想，心想小丫頭被局長說了，八成鬧脾氣呢！劉科長心想這孩子真是個二百五，局長都敢惹，沒頂撞自己真是算面子事了！
中午的時候，亓雲峰急匆匆跑來，逮着蘇墨瞳緊張地問：“小蘇，你今天被局長給吼了啊？”
蘇墨瞳一擡頭，看到他緊張的神情，心底掠過一絲溫暖，道了聲：“嗯！”
“你沒事吧？”亓雲峰又關切地問。
“沒事！”
“可是小蘇，我聽說，聽說——”
“什麼？”蘇墨瞳見他欲言又止，一副很想說又不好意思說的樣子。
“我聽說局長罵了你，你要求局長道歉了？”
“嗯！”蘇墨瞳淡淡地應了一聲。
亓雲峰張着嘴，愣在蘇墨瞳的桌邊，然後，就一直張着嘴巴，維持這個姿半晌沒變。
最後，亓雲峰來了句：“小蘇，你不會大腦缺水了吧？局長這個人其實有時候很小氣的，會報復的！”
“哦！”蘇墨瞳在點點頭。“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歡被人罵！”
亓雲峰看看她，最後也沒有說什麼，希望局長別攜私報復就好。
“你怎麼沒伺候局長？”蘇墨瞳見他一個人回來了，有點意外。
“局長在應酬，來了領導，我得空回來問問你，等下還得馬上回去！”
正說着，電話就響了。“我趕緊回去了，小蘇，你自己以後別衝動了，知道嗎？考上了不容易的！”
蘇墨瞳點點頭，再度覺得這個人真的對自己挺好的，“謝謝你！”
下午的時候，整個局裡就都傳開了，蘇墨瞳今天跟局長叫板了，然後所有人都說她二百五，有人還說她耍性格故意惹局長的注意。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蘇墨瞳也沒有在意。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顧默宸沒在，劉科長藉機走了，兩位闊太太從來下午不上班，辦公室裡只剩下蘇墨瞳自己。顧默宸從二樓上三樓，竟特意走到了秘書科。
他站在門口，輕輕地咳嗽了一下。
蘇墨瞳擡頭，望向來人，一看是他，然後沒說話。只是遠遠地注視着他的這雙眼睛，沒有絲毫躲避和隱藏。
顧默宸的這種眼神，太具侵略性，也太具目的性。微微低頭，主動躲閃，因此也沒有看到顧默宸嘴邊勾起的弧度。
最後，走廊裡有人走過，顧默宸沒說話，就上了樓。
下班後，蘇墨瞳就回了家，然後該吃吃，該喝喝。
夜裡，又下起了大雨。
九點鐘的時候，蘇墨瞳的電話響了。
她低頭看看電話，沒有接。
電話一直在響，還是沒有接。
終於，電話掛斷了。
雨夜裡，黑色的車中的男人嘴角帶着一抹隱隱的笑意，那笑容有點高深莫測，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搭着。
大雨傾盆中，車中的男人，沒有絲毫的不耐，魅惑妖冶與從容雅緻的笑像面具一般籠罩他俊美絕倫的臉，讓人看不清真實的他。
給人一種錯覺，好像他一向是一個善於等待的男人。
等待某種時機，一旦成熟，就迅速出擊，截獲獵物！
而在這之前，他善於隱忍沉默，靜觀其變，伺機待發，出手前你不會感覺到他的存在，而當你發現他幽深的眸子之時，一切已經太遲。
食指緩緩摩挲過柔軟光滑的皮質方向盤，顧默宸的目光中竟然漸漸露出些許焦躁的意味，輕轉手腕，簡約精緻的黑色調手錶指針已經到了深夜十點，思量幾秒，顧默宸再度掏出手機打給蘇墨瞳，一聲一聲單音傳來，無人接聽。
眉間驟然緊了一下，快速再次撥過去，一次又一次。
最後，顧默宸在不知聽了多少次的“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中緩緩扣上手機，眸色漸漸變得陰暗不明。
她居然不接電話，還真是長了膽子。覺得他們開始了，她就可以恃寵而驕嗎？
顧默宸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回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一早，蘇墨瞳去上班，依然打扮的光鮮亮麗，絲毫沒有被影響的樣子。這倒讓所有同情她的人有點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