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盈袖也笑了起來,她的手抖了抖,手中銀色光劍的劍芒大盛,將剛剛黑下來的屋子照得閃亮。
“蒼天之下,六合之中,沒有什麼能逃過你的耳目?——呸!”盈袖啐了那人一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個兒了!你不過是仗着這些邪祟掩人耳目罷了!”說着,盈袖手腕一翻,銀色光劍在越發暗沉下來的屋子裡劃出一道大開大闔的弧線,往採茵胸口刺過去!
採茵呆呆地看着她,一動不動,任憑盈袖的銀色光劍往她胸口劃去。
一隻黑色的小飛蟲果然從採茵胸口飛了出來,遇到那銀色光劍的劍芒,立刻化爲一道黑煙,嫋嫋消散了。
而城郊的另一邊,那銅盆旁邊的人又吐了一口血出來,看着銅盆裡已經渾濁的血水,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
她是知道那一邊有能人的,她的蠱已經被人滅了兩次了,沒想到這第三次,終於讓她認清了那能人是誰……
居然是盈袖這個一點本事都沒有的蠢笨女子!
不用多想,她也知道,這本事,應該是謝東籬教她的吧?
不然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比她更厲害,更知道如何用蠱……
而且盈袖手裡還有三更丸的解藥!
這些肯定都是謝東籬教她的……
這一瞬間,這幕後之人的臉上露出嫉妒不已的神情。
想到這裡,她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盈袖。一定不能嫁給謝東籬。
不僅是盈袖,任何女子都不能嫁給謝東籬。
謝東籬現在還沒有想起來,但是她會讓他慢慢回覆記憶。讓他記得,他是什麼樣的人,曾經如何翻天覆地……
這個世間,沒有女子,能與他配雙成對。
銅盆旁邊的那人猛地睜開雙眸,眼底全是紅血絲,脣邊卻綻開一絲笑容。血色銅盆裡的倒影裡,這一縷笑容妖豔無匹。
……
採茵低叫一聲,摔倒在地上。半晌才擡起頭,驚惶地看着盈袖,顫聲道:“大小姐……大小姐,夫人和小王爺怎麼了?”
她被種蠱之後。剛纔雖然被人控制。行事說話都是聽從對方指令,但是除去蠱蟲之後,她還是記得剛纔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的……
盈袖杏眼沉沉看着她,低聲道:“採茵,你還記得你剛纔說的話嗎?”
採茵點點頭,忙道:“大小姐,剛纔真不是我!我不知道是怎麼了……”她正在分辯之中。突然一口血吐了出來,將地磚染得血跡斑斑。
盈袖一怔。“採茵,你怎麼了?”
“大小姐,我的胸口……胸口……好難受……”採茵的臉色漸漸變得青黑,連呼吸好像都有些困難了。
盈袖忙收起銀色光劍,繞到採茵背後,一拳砸在她後頸上,將她打暈在地。
“來人!”盈袖推開屋門叫了一聲。
樓下候着的婆子忙上來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把她給我送回內院至貴堂。”盈袖指了指地上暈過去的採茵說道。
婆子忙點頭,帶着兩個人將採茵放到春凳上,擡着進了內院。
盈袖跟着回到至貴堂。
她剛剛拿了一顆啞藥給採茵吃了下去,免得她醒過來之後亂說話。
等她把孃親和小磊救回來之後,再想想要如何處置採茵。
“表姐,你吃晚飯了嗎?”沈遇樂跳了進來,“我給你送飯來了。”
盈袖剛回到屋裡,就看見沈遇樂進來了。
她勉強笑着起身,道:“表妹,大舅母用過晚飯沒有?”
“我們已經吃過了,這是單給你留的。”沈遇樂說着,拉了盈袖出去到外間屋裡,看着給她擺好的晚飯。
盈袖坐了下來,看着滿桌佳餚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但是沈遇樂眼巴巴地看着她,她還是拿起筷子,強迫自己每樣菜都吃一點。
剛吃沒兩口,一個婆子笑容滿面地從臺階下小步快跑上來,在門口回道:“大小姐!大小姐!謝副相使人來給大小姐送信了!”
盈袖猛地擡頭,兩眼頓時閃亮如星,她馬上放下手中的筷子,快步走到門口,正好看見謝東籬的小廝阿順繞過院子裡的影壁走了過來。
“見過大小姐。”阿順笑嘻嘻地走到至貴堂上房的臺階下方,對盈袖拱手道:“大小姐莫急。我們五爺已經進城了,因要送南鄭國大巫特使去禮賓司的南鄭館住下,暫時不得過來,所以使小的來給大小姐報信。”
盈袖深深地吁了一口氣,忙扶着門框站定了,笑道:“回來了?怎麼這麼晚?陛下的旨意好像七天前就發出去了吧?”
“這事兒說來話長,在路上那南鄭國大巫特使差一點撂蹄子了,所以耽擱了幾天。五爺讓大小姐莫急,等明日……自然跟大小姐說清楚。”阿順擠眉弄眼地笑道。
盈袖的手緊緊攀着門框,猶豫再三,還是問道;“……你們五爺,大概什麼時候能回謝家?”
阿順愣了愣,撓撓後腦勺,又道:“這個小的不清楚。不過……”他想了想,又道:“五爺特意囑咐,說今兒天色已晚,讓大小姐不要着急,橫豎再過幾個時辰他就帶着花轎上門了。——大小姐的事,五爺都知道,讓您千萬莫急,一切有他。”
阿順代爲轉述謝東籬的話,自己都糊里糊塗,但還是按照吩咐,一五一十地說了。
盈袖點點頭,眼裡差一點溢出淚花,強行忍住了,笑道:“真是多謝你了。——來人,看賞。”
採桑忙將準備好的一個大大的荷包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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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順也不推辭,笑着袖了荷包。又對臺階上的人拱手團團一揖,轉身回去了。
沈遇樂也鬆了一口氣,在她身後道:“表姐。這下可放心了。”還對盈袖眨了眨眼。
盈袖扯了扯嘴角,道:“還好,終於回來了。”語氣之中卻沒有多少快活的意思。
沈遇樂也沒有在意,以爲盈袖是這幾天累着了,謝東籬終於回來了,她的一口氣也泄了。
“表姐,你好好歇着。今兒早點睡,明天好做一個最漂亮的新娘子!”沈遇樂興高采烈地道,“我明天來看你梳妝打扮!”
“嗯。明天來。”盈袖衝她揮揮手,看她轉身離去。
沈遇樂一走,盈袖就命人把飯菜都收了,自己去浴房泡了個玫瑰牛乳香精浴。
這是那個專會調理肌膚的婆子幫她配製的。這七天她每天都要泡一泡。
從浴房裡出來。盈袖換了寢衣,坐到牀上,怔怔地躺下了。
採桑將桌燈調到最暗,放到牆角當夜燈。
盈袖躺在帳簾裡,眼睛睜得大大的,根本睡不着。
明天,難道她真的要悔婚嗎?
當着那麼多賓客的面?
如果她這樣做了,謝東籬別說這輩子。就連下輩子都不會饒恕她吧?
她要怎麼辦呢?
難道她真的不能跟謝東籬說這件事?
盈袖又翻了個身,嘴角抿了抿。
她一想到要在拜堂的時候跟他說不。就心如刀絞。
可是她卻想不出別的法子。
她不知道那幕後之人有沒有別的法子監視她,她雖然不是很信,但是她不敢冒這個險。
那幕後之人對她真是太瞭解了。
上一世她雖然幫司徒家執掌生意,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這些難纏的事。
如今想來,上一世,她也是託了元宏帝的福氣吧?
有元宏帝照應司徒家的生意,她不用多精明,就能把生意打點得妥妥帖帖地……
所以到最後噩運突如其來的時候,她才毫無還手之力吧!
盈袖重重地捶了一下牀,咬着嘴脣暗暗發狠。
她的孃親和弟弟在他們手上,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被那幕後之人知曉,她也不能鋌而走險說與謝東籬聽,所以,她只能放棄嗎?她只能放棄她自己的幸福嗎?
她知道,以謝東籬的傲氣和性子,自己若是敢在拜堂的時候說出這種話,哪怕以後再彌補,說是事出有因,他也不會原諒他……
這個親,真的是成不了了嗎?
她和那幕後之人互相威脅,不敢爲了四個字:投鼠忌器,打老鼠怕傷了玉瓶而已。
她害怕孃親和小磊真的回不來,對方也擔心元應藍和元應佳不治身亡。
想到這裡,盈袖一下子坐了起來,暗道糟了!她今天在那幕後之人那裡不僅暴露了自己能除去蠱蟲的本事,而且暴露了自己跟給元應藍和元應佳下毒的人有關係,甚至對方已經猜到,她就是給元應藍下毒的黑衣人?!
盈袖嗷地一聲捂住頭,再也睡不着了。
不行,她想,她一定要去謝家,親自見謝東籬一趟。
她要想個法子,一定要想個法子……
盈袖換上那身特製水靠,戴上面具和手套,從自己房裡的窗口翻了出去。
她快速疾奔,在京城的屋舍上飛檐走壁,很快來到西城坊區的謝府門前。
她四下看了看,確定了侍衛的位置,然後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溜了進去。
進去之後,她發現這裡侍衛的位置看得恁般眼熟,好像是師父當初教她夜行術的時候,拿來給她示範過的某座府邸……
師父怎麼會先知先覺得這麼厲害?
難道他知道她有一天會夜探謝府?
盈袖心裡一動,很快順着她熟悉的那些小路,來到謝家內院謝東籬住的南山軒。
她還是翻牆進去,發現這院子並沒有暗衛,丫鬟婆子也都睡了,只有上房那邊一間屋子裡有燈。
那投射在窗戶上的側影,一看就是謝東籬。
盈袖的心突然安定下來。
沒什麼可怕的。
她一定要想法讓他知道出了什麼事!
縱然不能成親,也不能讓他覺得是她負了他!
盈袖慢慢走過去,站到那窗前,定定地看着在窗戶上映着的側影。
看了一會兒,她情不自禁伸出手,纖纖玉指來到窗戶紙前,順着那輪廓,一遍遍地描畫,似乎要把那影子畫到自己心裡去一樣。
謝東籬剛剛沐浴出來不久,頭髮還有些溼,正拿了一本書,坐在窗前的太師椅上隨便翻看。
雖然是在看書,並沒有擡頭,但是過了一會兒,他的脣角慢慢翹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後來甚至把脖子還往前伸了伸,像是要自己的側影在窗戶紙上映得更清晰一樣。
盈袖畫得近乎癡迷。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謝東籬已經不知不覺進入了她的心裡。
嗤啦!
外面的狂風捲了起來,吹得窗戶紙簌簌作響。
謝東籬嘆了口氣,裝不下去了,終於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他拉開門,走到迴廊上,看着站在他窗前愕然回頭的盈袖微笑着道:“既然來了,怎麼不進來?”
也沒問她是如何來的,似乎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盈袖心裡正煎熬着,也沒在意,見他不問,反而鬆了一口氣,盈盈笑道:“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謝東籬也笑,慢慢走到她身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牽着她往屋裡行去,順腿一勾,砰地一聲關上了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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