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中空的鋼針,針中有針,握在上頭的是他的手。
她緩緩擡眸,他的臉離她好近、好近,雙目幽深,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她搜尋他面龐五官,什麼也看不出,只有墨羽般的長睫微微顫着,千年古井般的眼瞳映照出她震驚的模樣。
“爲何?”淚盈於睫,她不解地問。
他又近一步,擁住她。
噗地一聲,抽針亦是乾淨利落。
“挽挽,我需要你的心頭血。”他滿含愧疚地說。
“心頭血?”她捂着血流不止的傷口,臉上血色褪盡,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八年前,你帶回我不是意外?”
八年前,大雪紛飛的夜裡,她好不容易從買她的青樓裡逃出,以雪藏身,久而久之,四肢凍僵,沒法動彈。
他騎着高頭大馬,踏雪而來,爲她拂去身上冰雪,用溫熱的大掌來回揉搓她的臉、她的手,幫她回暖。
“八年前,我千辛萬苦從西域尋回一味千年鹿心的珍藥,此藥若能尋得一位初潮將至未至的少女服下,施針將其化開,再運功重聚於少女心頭,然後以鹿血養之,養至八到十年,少女心頭血可治心疾此類。”
是了,當時,他用醇厚低沉的嗓音哄她張嘴吃下什麼東西。
後來,他跟她說,那是讓她迅速回暖的藥。他還說,經過那一場冰雪覆蓋後,她的身子骨每個月來潮前後的期間都得喝一碗鹿血補血養氣。
原來,這纔是真相!
他撿回她只爲了培育藥引子!
“你要救誰?”她想問個明白。
“當今公主。”
原來是當今公主,好高貴,真的好高貴。
“爲何是今日?莫非,連同我成親也是假的嗎?”她的心已經開始毫無知覺。
“因爲採心頭血需在你心花怒放之時,以此採血針刺入你心脈,以內勁彈針,引出三滴心頭血,如此不止能讓你降低危險,引出的心頭血也更純。”
“心花怒放?你也知道與你成親是我最心花怒放之時?”她可悲地笑了。
“挽挽,想與你成親是真。你乖,等我回來。”他撫了撫她蒼白的臉,轉身吩咐,“孫總管,顧好她。”
然後,她眼睜睜地看着新郎官丟下她這個新娘去救別的女子,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傷心欲絕地推開孫總管,捂着血流不止的傷口,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
回想那一日的畫面,風挽裳仍覺痛不欲生。
自八年前,他撿回十歲的她起,他們整整相依了八年。
她會洗衣做飯是因爲他,因爲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她親自打理。
她以爲他們早已心心相印,原來不是。
她一心想嫁予他,然而及笄過了一年又一年,他卻從未表明要娶她。她也不怨,因爲早已抱了此生非君不嫁的念頭。
卻原來,他只是爲了等夠八年,取她的心頭血!
恨嗎?
不,她不恨。
怪只怪,八年前,老天安排他們相遇。
怪只怪,她誤以情深。
“挽挽,你知道蕭家是藥材世家,太后下旨要我蕭家尋藥治公主的心疾。當日,公主病危,我只能丟下你不管,若救不回公主,後果如何你該清楚。乖,先跟我回府可好?”蕭璟棠伸手去牽她的手。
風挽裳避開,淡淡搖頭,“我不會再回去,那一針,已經償還你八年來的恩情,而今,救我的是這幽府的主人,就如同你八年前救我一般,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風挽裳。”
“挽挽,我再說一遍,跟我回去!”蕭璟棠沉下臉。
風挽裳對他微微欠身,轉身就走。
“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嗎?”
這句話成功讓她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