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戲樓也在朱雀街,隔兩條街,也不遠,要走過去也可,但是,因爲需要用的東西太多,所以便用了馬車。
馬車停在恢弘的戲樓前,門前已有不少從各街前來參選的人馬,風挽裳從馬車上下來,昂頭,看着這高高的牌匾,在看着身後的那條路,還是不免觸景傷情。
回憶就像關不上的匣子,一幕幕清晰浮現在腦海裡。
站在這裡,她彷彿看到那個溫婉靜好的女子第一次鼓起勇氣去牽他的手,十指緊扣,只想從此不再讓他形單影隻。
她彷彿看到那條路變黑了,看到在橘黃色的光影下,他擁着她,脣印上了她的,輾轉、繾綣,低頭間,溫柔醉人
怎麼忘?如何忘?
這顆心,只記得他,滿滿都是他,如何忘甌?
風挽裳擡手按上心口,彷彿還能感覺到他的手曾經按在這裡,那麼顫抖,那麼慌亂。
“夫人,該進去了。”素娘過來輕聲打斷她的回憶。
她瞬間將神傷收斂得一乾二淨,轉身,走近戲樓。
進了戲樓後,需要遞上報名後所得到的參選牌子,風挽裳將牌子遞上,便帶着手底下的舞伶進去換裝做準備了。
就在她們走後,緊接着進來一名男子,一名帶着帷帽的男子。
負責收牌子的人一眼就認出他,忙恭敬地起身相迎,“殷老闆。”
殷慕懷看着以及沒入轉角的身影,低頭看了眼桌子上的牌子,帷帽下的俊臉壞壞地勾脣,勾手指讓那人把耳朵湊過來,吩咐了一番。
那人聽了後,慌忙搖頭,搖得臉上的肥肉一顫顫的。
殷慕懷擺手,身後的人立即拿出一疊銀票,一張一張地加給他,直到讓那人無法抗拒誘惑爲止。
誰叫皇商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何況還是三國皇商。
※
“大家都準備好了嗎?醉心坊成爲皇家舞坊,你們的身份也會變得不一樣,不會再有人敢輕視咱們,所以,大家要全力以赴。”
“是!”
素娘叮嚀完後,回頭看到站在窗邊的女子,從下了馬車後,她就一直沒說過話,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夫人,您放心,不管九千歲如何,我們都會全力以赴,至少對得起自己了。”素娘走上前輕聲安撫。
風挽裳緩緩回身,看了看素娘,擡頭看向幾個舞伶,淡淡一笑,“素娘說得沒錯,大家盡力就好,走吧。”
看着旁邊的沙漏,時辰也到了,風挽裳帶她們出去。
大堂裡已經站了好幾撥人馬,有的是從城外進來的,有的則是一些剛組成的舞團參加的,畢竟若是參選成功了,就可以在天都城裡落地生根,還有朝廷爲之建立一個皇家舞坊。
其實,醉心坊的勝算應該是最大的,因爲已經打響了名聲,也有了地方,無需朝廷再重新規劃一個。
所以,不管他如何刁難,她都會盡全力去爭取!
“九千歲到!”
左邊通往後堂的路傳來一聲高呼,風挽裳心裡猛然一顫,鎮定地和所有人一樣屈膝迎接。
“參見九千歲!”
柔美的女聲整齊劃一地響起。
只見九千歲閒庭信步地從後堂走出來,銀袍白衽,白衽精繡,銀袍外也是暗紋點綴,看起來華麗高雅,所到之處,無不是貴氣逼人。
顧玦看都懶得看那堆穿得五顏六色的女人,徑自走到最前面特地爲他而準備的美人榻前慵懶地躺臥,修長的手隨意地往後一擺,便有太監代爲出聲,“都起來吧。”
“謝九千歲!”
後面行禮的人紛紛站起,風挽裳看着前方背對着她們而坐的男子,暗自鬆了一口氣。
美人榻前又置放了一張矮榻,矮榻上放着美酒佳釀,他一躺下,立即有丫鬟爲他斟酒。
白玉般的手輕輕持起酒樽放到嘴邊淺酌,姿勢慵懶魅人。
這人,無論何時無敵,都能如此邪魅惑人。
與她在一起的日子裡,她好似不常看到他喝酒,那時候的她可以甜滋滋的以爲,
tang他是爲了她。
因爲他總是時不時愛親她,而她又沾不了酒,就像他爲了她這破身子,從此不再穿含有金絲的衣裳一樣。
其實,他爲她真的暗自改了很多,譬如,她不愛吃芹菜,他也說他不愛吃,府裡的膳食也從未再出現過。
她真的不想去想這些過去的,可是大腦、心裡壓根由不得她支配。
倘若不是因爲該做的事還沒做,她會走得遠遠的,不相見,不必如此觸景傷情,然後,兀自一個人留在回憶裡。
“風老闆,好看嗎?”
忽然湊近耳邊的聲音,風挽裳嚇了一大跳,她驚然回眸,看到帶着黑色帷帽的殷慕懷,臉色瞬間恢復平靜。
戲樓裡已經響起絲竹管絃,臺上也開始第一組上臺表演。
她看了眼臺上的舞蹈,對殷慕懷微微頷首,“還不錯。”
殷慕懷輕笑,“你也覺得不錯吧?這人即便到了死人堆裡也一樣這麼舒服。”
風挽裳這才明白他指的是前方的男子,心下微亂,臉色卻是無比鎮定地笑,“我指的是舞,看來我與殷老闆話不投機。”
“那好辦,我最喜歡把不投機變成投機了。”殷慕懷看了眼絲毫沒回過頭的二哥,“風老闆,你曾是九千歲的枕邊人,聽聞他有一身冰肌玉骨,可是如此?”
“殷老闆,過去的事我不想提,你要真想知道,可以另想它法。”風挽裳神情淡漠。
這殷慕懷今日是來爲他二哥抱不平嗎?不然,怎句句都是圍繞着他說?
“你一定沒看過他而今的肌膚吧?我真希望你可以看看。”殷慕懷吊兒郎當的口吻忽然變得沉重了,風挽裳的心也好像被掐緊了般難受。
他而今的肌膚怎麼了?
但是,她強裝不在乎,“殷老闆又不是不知,我已不是他的妾,他而今如何,都與我無關了。”
“無關嗎?”殷慕懷又湊近幾分,“誰規定妾才能看。”
風挽裳不由得退開一步,“多謝殷老闆的提議,可惜,我不作考慮。”
這時,絲竹管絃停下,剛好叫到殷慕懷那一組了。
殷慕懷笑着聳聳肩,“等你看了記得來告訴我,是怎樣的,我很期待。”
風挽裳皺眉,這人,怎就認定她一定會看!
但是,看向前方的背影,她的心還是亂了。
他的肌膚太脆弱,受不了風吹雨打,殷慕懷希望她可以看看他而今的肌膚。
他不是好好的嗎?
接下來,一撥又一撥人上臺表演,風挽裳的心思已經全不在上面。
眼看着一撥撥人都跳完走了,還沒輪到醉心坊,素娘不免擔心地上前,“夫人,比我們後面來的人都上臺了,爲何還輪不到我們?”
風挽裳回神,看向原本擁擠的大堂已經變得有些空蕩,她臉色凝重,懷疑地看向前方,那個從來沒有一次回頭的男子。
“再等等。”她故作鎮定地說。
臺上除了醉心坊外,已經是最後一支要跳的隊伍了,倘若這場初選就此結束,就表示,他真的要針對醉心坊。
很快,臺上的那支舞也跳完了,響了好幾個時辰的絲竹管絃徹底停止,整個戲樓裡一下子安靜得可怕。
只見前方的男子懶懶坐直了身子,徐徐地喝了口熱茶,讓身邊的太監宣佈。
“今日初選到此結束,待明日的初選後,入選名單會貼在戲樓外,屆時,大家可前來查看。”
“等一下!”
輕柔悅耳的嗓音響徹大堂,如溫水般拂過人的心頭,卻也帶着淡淡的清冽。
顧玦喝酒的動作略略僵住,擡頭看向那個太監。
那個太監被這麼不明不白地一眼,嚇得心裡發顫,連忙看向走過來的女子。
“你是何人?有何事?”
風挽裳淡然自若地走到顧玦身邊,對他福身,“醉心坊風挽裳見過千歲爺。”
“醉……醉心坊?”那個太監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再細看,總算認出來
了,慌忙翻看手裡的牌子。
一直安分待在美人榻下呼呼大睡的小雪球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立即精神抖擻地鑽出來,搖着尾巴飛奔過去。
顧玦一個眼尖,伸手抓回它,隨手就扔給萬千絕,鳳眸不冷不淡地看向對他行禮的女人,然後,起身,離開。
“千歲爺,醉心坊還未上臺。”風挽裳冷靜地喊住他。
“那就不用上臺了。”他頭也不回地說。
想到她們連上臺的機會都沒有,風挽裳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衝上前攔下他,屈膝蹲跪,“請千歲爺給醉心坊一次機會!”
顧玦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子,恬靜的臉透着堅定,穿着水藍薄紗,白絹長裙;如黑緞般的秀髮依然盤成簡單的髮髻,斜插芙蓉金步搖,晶瑩剔透的小耳朵上戴着同樣不招搖又好看的小耳璫。
整個人就像是畫中的空谷幽蘭,清雅脫俗。
他徐徐蹲下身,伸手擡起她的臉,冷笑,“你憑什麼覺得本督就應該給你這個機會?還是你想仗着曾伺候過本督,來跟本督要這個機會?”
“民婦只是要一個公平。”風挽裳鎮定地說。
“公平?”他譏笑,“與本督在一起時,別說一個機會,你想怎樣都可以。同理,本督不要了的,就別再拿過去來說事,本督會不高興的。”
然後,鬆手,起身,高高在上地睥睨她,陰柔徐徐地說,“你見過九千歲講公平嗎?”
是啊,九千歲,而今她面對的是那個形式鬼魅,人人懼怕的九千歲,而不是那個曾溫柔呵護她的爺。
他再一次強調他們而今的陌生和立場。
“既然已不拿過去來說事,千歲爺何以再針對醉心坊!”她站起身,在他身後喊。
腳步再次停下,鳳眸微眯,冷冷回眸,“針對?你是否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風挽裳的心彷彿受了重創,冷冷地直視他。
他讓那個太監將報名牌子和名單拿過來給她看,她赫然發現,上面沒有醉心坊,這無異於一巴掌打過來。
不是他針對,而是這上邊沒有醉心坊!
“怎會?我明明遞上了牌子。”她皺着眉,不明白地自語。
顧玦沒再理會,轉身離開。
他真的在努力把她從心上移除乾淨,並且不再讓她靠近。
“啓……啓稟千歲爺,醉心坊的牌子在此,是小的不小心給漏掉了。”
突然,那個負責登記的人拿着一張牌子顫巍巍地出現。
風挽裳驚喜地擡頭,身後的素娘和舞伶也是欣喜不已。
顧玦停下腳步,微微顰眉,看向那個人手上抖得不行的牌子,在衆人屏息以待中,徐徐開口,“本督沒興致了。”
聞言,風挽裳臉色刷白,幾個舞伶也沮喪地垮下肩膀。
不行,她一定要讓醉心坊成爲皇家舞坊!
“辛苦千歲爺了,醉心坊明日再過來。”她淡淡地說完,對他行了退禮,轉身帶人離開。
“若是本督明日也不讓你們上臺,風老闆下一步是不是打算讓駙馬到太后跟前去告狀?”
身後傳來他的聲音,她停下腳步,袖子下的手用力攥緊,隨即,回頭,冷靜地面對他,“若千歲爺執意如此的話,民婦也只好如此。”
“既然如此,就你吧。”他冷笑,拂袖,回到位子坐下。
所有人都愣了,一時半會弄不懂他的意思。
風挽裳也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是她以爲的那樣嗎?
他要她上臺跳舞?
“看了一整日一羣花花綠綠的在臺上晃,本督眼乏了。”他邊自個倒酒,邊施施然地說。
這下,所有人都懂了,這九千歲是要看醉心坊的老闆風挽裳獨舞。
“啓稟千歲爺,這個……”
“民婦明白了,請千歲爺容民婦下去換裝。”
素娘正要上前代爲求情,纔出口就被風挽裳拉住了,並且應了下來。
顧玦揮
手准許。
風挽裳微微躬身行了退禮,帶着醉心坊的人退到後堂去換衣裳。
“夫人,您風寒剛好,怎能上臺跳舞。”素娘跟在身邊,擔心地說。
“素娘,我沒那麼柔弱。”風挽裳微笑着拉來她的手,輕拍手背安撫,然後吩咐蓮蓬給她換衣裳梳妝,又交代素娘和其他舞伶幫忙。
一盞茶的功夫後,風挽裳換好舞衣出來,意外地發現整個戲樓裡除了樂師,就只剩下顧玦一個人,以及他懷裡的小雪球。
這樣的畫面,不由得又叫她想起在幽府裡的醉生夢死,她爲他跳舞,然後……不知羞恥地埋怨他不碰她的事,也是那一夜,他們才真正的圓房。
在臺下慵懶喝酒的男子微微擡頭,只是淡淡地上下掃了她一眼,波瀾不興地揮指,然後低頭,繼續喝酒。
見他如此敷衍,好像只等她跳完就走的樣子,風挽裳心裡隱隱失落,看向那邊的樂師,對他們微微頷首。
然後,如悲如泣的絲竹聲響起,大堂裡的燈籠也熄了一盞盞。
舞臺上面的屋頂瓦片揭開,陽光折射下來,只照耀着她。
顧玦手持酒樽,終於徐徐擡眸去看。
她穿着薄紗紅裙,肩若削成,纖腰如柳,一片紅瑪瑙流蘇服帖於額,髮髻上只有一支梅花斜插。
這七月的天,她還能弄來梅花,倒也算是別出心裁。
屋頂上燦爛的光輝灑下來,將她映得美不可方物,已不僅僅是那個婉約柔美的水人兒了。
忽然,七月的天,下起了雪,他很意外是這樣的場景。
雪花紛紛飄落,隨着她擡手起舞,薄紗滑下,纖細白嫩的手臂在日光中彷彿透着光澤。
她跟隨着絃樂,翩然起舞,旋轉、彎腰,舞姿柔軟,舞態輕盈,似空中浮雲,又似泥潭掙扎,清眸始終對着他,如訴如怨,彷彿將歡樂悲喜都融合在裡面,在舞中盡情釋放自己。
紛飛的雪,傳神的舞,悲傷的眼神……
他看到九年前,那個雪夜,那個與她初見的雪夜。
如若可以重來,在那個雪夜裡,他絕對不會回頭。
假如沒有那一次的回頭,也許後來就真的只當她是藥引子,取了完事,而不是不知不覺,越陷越深。
他開始所做的那些真的只是念起便做了,然後,不知不覺上了心,不知不覺已那麼深。
看着臺上越跳越精彩的身影。
安逸的管賬生活和腥風血雨,看不到頭的路,傻子都會選前者。
也許,她是真的怕了,怕永遠都是那樣心驚肉跳,害怕要過着時刻都要擔心保不住孩子的人生。
她本來就只應該過簡單的生活,相夫教子。
所以說,這條通往地獄的路,註定只有他一個人走,強拉一個人陪同反而更痛苦。
他真的下決心放下她,可是,她爲何總是出現在他眼前晃!
如果掐死她,自己會好受一些,他想,他真的會做。
一曲到尾聲,舞也到了最後,風挽裳在旋轉中,看着他,腦子裡全都是第一次爲他跳舞,以及他對她說過的話。
融合了回憶的舞,跳到動情處,一滴淚滑落眼角,她閉上眼睛,甩袖,悲傷地轉身,正打算踮起腳尖做一個單腳支撐,身子半仰的姿勢,突然,心口猛地抽疼了下,她剛擡起的腳後跟放下,用手去按住心口,臉色刷白。
這種疼,就像是抽筋似的疼,不敢太用力吸氣。
剛開始,她以爲只是錯覺,可是,嘗試慢慢地呼吸後,還是覺得心口不適。
她慌了,莫不是,這顆被取了兩次心頭血的心,壞了?
若是這樣,能否讓她做完該做的事?
想到自己的舞還沒跳完,她忍着悶悶的疼痛,強撐着完成那個下腰的動作,但是,終究撐不住,身子躺倒在地上,她立即做成舞姿,跟着絃樂緩緩站起,從發上取出那一支梅花,像撫着最愛的人般結束。
絲竹和雪花停止,她額上已佈滿汗珠,臉色蒼白得嚇人,好在她穿的是大紅舞衣,又有上頭的陽光折射,不近看應該是看不
出來。
她看向臺下的男子,一雙深沉似海的鳳眸正盯着她瞧。
然後,他什麼也沒說,抱着小雪球起身離開,只留給她一個冷漠孤寂的背影。
他這是滿意,還是不滿?
他看過那麼多人跳舞,曾經還在幽府裡有個醉生夢死,看過各種各樣的舞,那樣犀利的眼,想必也看出她方纔跳失誤了。
罷了,舞也跳了,若他真的執意不讓醉心坊入選,就算告到太后那也沒轍。
她苦澀一笑,轉身下臺。
才走下舞臺,她急忙扶着牆,捂着還是很不適的心口。
她真的但願是自己心理所致,而非……她害怕的那個樣子。
“夫人,您可還好?”素娘跑過來扶住她。
她在後堂看着的時候就覺得她不對勁了,她雖然沒見過她跳舞,但是以她編舞的能力,她知曉她定然跳得不會差。
果真,一上臺,就驚呆了所有人,就連那幾個被稱之爲醉心坊跳得最好的舞伶也自嘆不如。
因爲,她跳的舞有故事,很纏綿悽婉,叫人看着如癡如醉。
擔心素娘看出來她的痛苦來源,風挽裳忙放下手,蒼白地笑了笑,“沒事,大約是久未跳過了,筋骨有些跟不上。”
“瞧你臉白的,待會回去我找大夫給你瞧瞧。”素娘邊扶她下去換衣裳邊不放心地說。
“真的不用,我方纔跳得很差吧?”風挽裳聰明地轉移話題。
“夫人過謙了,你問問這些丫頭,看看哪個敢說比得過你。”素娘道。
“是啊,是啊,夫人,您跳得太好了,這是什麼舞啊,在舞譜上沒見過呢。”舞伶們很捧場地說。
風挽裳淡淡一笑,“這舞,還未取名呢。”
那舞真的是她臨時起意跳出來的,也是爲他而跳。
“也就是隨興跳的?夫人太厲害了,信手拈來呢。”
“好了好了,快幫夫人換下衣裳。”素娘趕緊打斷幾個舞伶問東問西,因爲看得出來風挽裳確實很累了,這小臉蒼白得叫人心疼,還強撐微笑。
好像,離開九千歲後,她真的沒見過這女子真心笑過了。
幾個舞伶趕緊收聲,上前幫忙。
見識過夫人這一舞后,她們更加崇拜這位看似弱不禁風,實則聰明果斷的夫人了。
連梅花都能想到用外邊的梨花染紅代替,怎不聰明?
※
離開戲樓後,顧玦直接乘轎子回了幽府。
一入府,霍靖便前來稟報,“爺,沈爺來了。”
顧玦微微顰眉,臉色有些凝重地往綴錦樓大步走去。
萬千絕也緊步跟上。
‘死’了的人突然出現,肯定是有很嚴重的事了。
萬千絕依舊只在迴廊這邊止步,看着主子大步流星地走過白玉石橋,推門而入,關門。
約莫一盞茶後的功夫後,那位淡泊的白衣公子從屋裡摔出,撞破門扉,跌在地上。
萬千絕微微瞠目,也不敢隨意上前攙扶。
他還是頭一次看到主子對沈爺發這麼大火,直接把人從裡邊摔出來,從撞壞的兩扇門,以及沈爺在地上疼得抽氣來看,事情很嚴重。
但是,奇怪的是,沈爺攢夠了站起來的力氣後,爬起來,以手抹去嘴邊的血漬,也沒有罵人,雖然這沈爺斯文得可能連罵人都不會,但這種時候至少要流露出憤怒纔對,但是,他只是看了看,然後微微彎着腰轉身離開。
“沈爺。”萬千絕上前拱手。
“別跟‘死人’說話。”淡淡的一句走過。
萬千絕看着疼得走路都有些不穩的身影,再看向綴錦樓的門,很明智地後退回到原位,靜靜地守着。
主子不喊,他絕對不過去找死。
……
回到醉心坊後,素娘執意要去找大夫,風挽裳還是拒絕了。
也許,心裡隱約知曉怎麼回事了,只是不想聽到確認,這樣還能自欺欺人。
被刺了兩針的心怎可能還完好無損,眼下,她只希望能做完自己想做的事。
初選完事後,她又回蕭家處理蕭家藥鋪的事,也不過兩日就已經全部上手。
只是,她本來以爲醉心坊與皇家舞坊無緣了的,出乎意料的是,翌日的入選名單上居然有醉心坊!
與醉心坊一同入選的有殷慕懷的人,還有其中一個效仿醉心坊剛開不久的舞坊。
這兩個她看過,確實跳得很好,這是否代表他是從專業的角度去評判的?
於是,白日,她到醉心坊去與素娘她們決定在複選上用的舞,夜裡就忙蕭家藥鋪的事件。
此時,蕭府的深夜,風挽裳還在看着蕭家的賬冊,但是,在這寂靜的深夜,府門外卻響起一陣比一陣急的敲門聲。
她微微擰眉,喚來守在門外的蓮蓬,“蓮蓬,去瞧瞧大半夜是誰上門找。”
“是。”蓮蓬應聲而去。
沒多久,蓮蓬就回來了,壓低聲音告訴她,“夫人,是高公公,戴着斗篷帽子,行色匆匆地往駙馬的書房去了。”
聞言,風挽裳放下手上的賬冊。
蕭璟棠今夜回府了她知道,因爲他回來時有派人來通知過她。這高鬆半夜三更上門,是不是想要密謀什麼?
“蓮蓬,廚房裡有備好的燕窩湯,你去弄一碗來,隨我去見駙馬。”她當下決定去探探,目光落在方纔放下的賬本上。
很快,風挽裳帶着蓮蓬來到蕭璟棠位於主樓的書房。
書房裡,燈火通明,門外沒有任何人守着,想必真的是有見不得人的事要談,所以把人全都支開了。
更沒有人會料到她這時候會過來。
她放輕腳步靠近,直到聽得到裡邊的談話——
“駙馬爺,而今你我可是在同一條船上的人,你可得幫幫雜家。”
“高公公,若能幫得上本官一定幫,只是……高公公能否告知詳情?如此,本官才知曉從哪裡幫起啊。”
“這……”高鬆猶豫,似乎在擔心他的可信度。
“高公公,你方纔也說了,你我而今是在同一條船上,本官害你豈不是等於害自己?”
“這……也罷,事到如今,雜家也沒什麼好瞞的了。”高鬆長吁一口氣,娓娓道來,“當年我在宮裡不過是個灑掃太監,因緣際會與工部左侍郎相識,得到他的賞識,他沒有看輕我,反而同情我的遭遇,想着哪時有機會一定會幫我在宮中過得好些。”
“不久,那個機會來了,也就是八年前的一個夜裡,他找到我,要我替他約裕親王見面,說是有關於旭和帝的事要談。他約太招人耳目,我一個灑掃太監自是不會有人注意到我。但是,旭和帝和太后的事宮裡誰不知曉,於是我抓住這次機會,將此事告知太后,景雲天等不到裕親王,卻等來了皇陵崩塌,以及捉拿他的禁軍。”
聽完高鬆講的這則,風挽裳憤然攥拳頭。
原來,當年的景家就是這樣被太后株連九族的!
原來,是這個高鬆告的密!
她昂頭看向外邊已經沒有星辰的夜空。
皎月,你放心,只要有機會幫你景家平反,我絕不袖手旁觀。
“原來如此。”蕭璟棠點點頭,頗爲爲難地說,“可是,裕親王那邊似乎也掌握到了關於你的線索。”
“所以我才急着來找你啊。”高鬆已經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了。
“這樣吧,高公公,你先回去,容我想想方法。”
高鬆只好點頭,也算是鬆了口氣,起身。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輕盈的腳步聲……---題外話---謝謝大家的荷包,麼噠(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