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以爲夜涼寂會殺了自己，或者，念及舊情跟他一刀兩斷。
但夜涼寂卻在下一瞬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目光帶了幾許激動：“你不是這樣的人。”他的聲音透着壓抑和剋制，“玄，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給我一個你背叛的理由！”
玄身軀一顫。
擡眼詫異看着他。
眼前的夜涼寂，正緊緊盯着自己。
臉上仍然沒有多大表情，但眼中的波動，卻透露了出他的緊張。
玄心底狠狠一震。
在他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後，他……竟還相信他？
他脣瓣微動，過來好久，才幹澀着嗓音道：“如果我說，我是被迫的，你會相信嗎？”
夜涼寂抿了抿脣。
放開握着他肩膀的手。
須臾，清冷的聲音傳來：“如果我不信，就不會問了。”
如果不相信他說的，他又何必來問？不是多此一舉嗎？
他夜涼寂從來不是愚人。
玄眼眶莫名有些酸澀。
“好，那我說。”
“我們守護者……其實一直都是創世神創造出來的傀儡，特殊的生命體，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擺脫他。”玄深吸一口氣說，“他一個念頭可以隨時隨地讓我灰飛煙滅，但是我不想死……所以……我也不想對付千蓮，她現在很好，我認識她那麼多年，跟着她一路走來，她吃過多少苦我都看在眼裡，後來遇見了跟墨蒼穹在一起的她，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那樣的神色，整個人像是瞬間擁有了靈魂……”
“我打從心底祝福她好好的，但是……如果創世神死了，我們守護者也會跟着灰飛煙滅，我不想死。”他擡起眼，認真地看向夜涼寂，“涼寂，我是真的不想死。”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蕩的說出這句話。
貪生怕死，每個人都有。
他雖然對這件事懷有內疚，但並不覺得丟人。
“我活了這麼久，一直身爲創世神的傀儡活着，早已看淡生死，就連當初喜歡上千蓮，我也沒覺得活着有多重要，直到後來……”
玄說得動情，卻在說到一半，及時剎住了。
“後來什麼？”
對上夜涼寂微含好奇的目光，玄連忙心虛的別開臉，眼神四處亂瞄着。
夜涼寂出奇地瞥見他微紅的耳根，霎時倍感新奇。
他不解輕皺眉。
過後轉身往回走。
卻發現身後的玄一直沒有跟上來。
不由旋身，便見玄如一隻即將被拋棄的小狗似的看着自己。
夜涼寂脣角不由一勾，接着又恢復原樣。
淡聲道：“還愣着做什麼？回去了。”
玄一怔，接着夜涼寂就看他身子一花，下一瞬便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一張放大的臉，差點沒讓夜涼寂嚇一跳。
到底現在玄的修爲還在他之上，這速度不是他肉眼可以捕捉得到的。
他深呼吸，才冷靜退後一小步。
“你幹嘛？”
玄眼底閃爍着淚光：“小寂寂，你原諒我了嗎？”
夜涼寂面無表情轉頭，一邊走一邊丟下一句：“回去跟我姐和姐夫道歉，他們原諒你了再說吧。”
玄立馬小雞啄米點頭，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一路上緊巴巴跟在他身後。
到了院子裡，夜妖染已經不在鞦韆上了。
聽到屋裡傳來小孩子的聲音，二人推開門走進去。
廳裡坐了不少人，一大家子都在，還有前來幫忙的獸族妖族也沒走。
臨近年關，夜家可別提多熱鬧。
二人一進來，屋裡的人目光齊刷刷看了過來。
夜霸天和柳如煙看見夜涼寂出現，便激動了起來。
柳如煙直接站起身走了過來。
“寂兒啊，我都聽你姐姐說了，你沒受什麼傷吧？有沒有怎麼樣？”
“沒事，娘，事情都已經弄清楚了。”
後面這句話，是朝夜妖染說的。
夜妖染掀起鳳目，看了一眼夜涼寂。
弄清楚怎麼回事了？
莫名其妙暈倒在山洞裡，不用說都有蹊蹺。
在他們走了以後，她問了墨蒼穹，結果這死男人居然給她裝高深。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柳如煙顯然這幾天擔心得不得了，這下見到了他連連問話，就怕他出個好歹。
她拉着夜涼寂說了好久，才放開他。
夜涼寂看了一眼夜妖染。
夜妖染便跟墨蒼穹對視一眼，把兩個孩子交給夜霸天，走了出去。
來到院子裡，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往墨蒼穹懷裡靠了靠，才道：“說吧，怎麼回事？”
問的是夜涼寂，她的目光卻已經放在了玄身上。
早在他入門，她就發現他的臉色不對勁了。
玄果然躊躇着走上前來。
朝她一把跪了下去，沉聲道：“千蓮，對不起。”
夜妖染眸光一頓：“都是你做的？”
玄堅定點頭，沒有片刻的猶豫：“對。”
他既然回來道歉，就是認命了。
不管夜妖染要殺要剮都隨意。
他不會有任何怨言。
夜妖染看了他一會兒，只問：“有苦衷？”
玄愣了愣，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夜妖染沒有再說話。
只是看着他，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才聳聳肩，說道：“算了，不過下次要是有這種事情，一定要提前先通知我一聲啊，墨昏睡的時候可把我嚇得不輕。”
玄吃驚擡頭。
“你……你原諒我了？”
夜涼寂同樣吃驚開口：“姐……”
夜妖染看了玄一眼，漫不經心道：“起來吧，小寂都原諒你了，我還能怎樣？”
她不是心善，而是相信夜涼寂。
既然他都能選擇原來玄，那玄背叛的理由，也一定能說服她。
至於那些理由，她也沒有必要知道。
她扯了扯墨蒼穹的衣袖：“走，帶我出去看雪景去。”
今早聽素衣說，城裡的湖都結冰了，別提多美。
墨蒼穹這個寵妻如命的人，自然是二話不說，打橫抱起她就飛走。
留下跪在原地的玄，以及身後的夜涼寂，愣了許久。
夜涼寂才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說道：“我姐其實……還是很在乎你的吧。”
玄說：“我讓她失望了。”
剛剛夜妖染眼中一閃而過的東西，沒有逃過他的眼。
這是他第二次的背叛。
“你也不想。”夜涼寂脣間只淡淡說道。
看着他，心中卻在想着方纔在樹林裡，玄說到一半的話。
他說他一直看淡生死。
那後來，到底是什麼讓他寧可如此也要活下去呢？
他莫名的，就是覺得好奇，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