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穎這段話落在我耳朵裡無異於天方夜譚,我覺得她是在耍我。
鹽幫的組織構建我清楚,錦字輩5人,繡字輩15人,乾字輩55人,坤字輩125人,加在一塊剛好200人。
而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南方各市雄霸一方,呼風喚雨的大哥級人物,加在一起的力量堪稱恐怖。足以控制大陸地下勢力的半壁江山。
但洪門只有區區36人,他們的名聲就連身爲北方人的我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幫派勢力如何與鹽幫抗衡?
看到我一臉質疑的表情,唐穎並沒有發怒,耐心解釋道:“鹽幫建立之初的宗旨,就是要統治地下勢力,所做之事半白半黑,但洪門的身份經過近幾十年的洗禮已經逐漸洗白,他們類似於一個有明確目標的黨派,其成員分佈在政治、商界、軍事各領域。有了一定的官方背景,不過與實際上的官方人員還有所不同,聽起來較爲複雜,可如果你身處政治圈中,對這些就能有深刻了解。”
我若有所悟,想當年在抗日戰爭時期,張作霖、吳佩孚、劉湘等一系列大軍閥,都是馬匪出身,因爲當時的國情需要,時勢促就讓他們成爲了正規的軍隊。
如果用看待這段歷史的眼光看待如今的洪門。那也就沒什麼可意外的。
“貴圈水深,如果不是你說,我還真想象不到,洪門的人手沒有鹽幫多,但實際的力量。能造成的影響力絲毫不比鹽幫差?”我問道。
唐穎轉身看向我,先是點了點頭,證明我分析的正確,可隨後又搖了搖頭,看得我雲裡霧裡。
“大姐,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你倒是說啊!”我苦笑一聲,沒想到唐穎還有賣關子的時候,真是急死個人。
“如果是幾年前的洪門的確可以跟鹽幫不相上下,但如今洪門日漸式微,尤其是二十天以前,洪門的當家人去世了,如今的洪門已經瀕臨崩潰。”唐穎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二十天以前?
那正是我剛來大理的時候,我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畫面,那天晚上新聞聯播報道過一位大人物與世長辭,各方領導前去弔唁,沉痛哀悼之類的話,難道他就是洪門的當家人?
“洪門內部制度森嚴的話,當家人臨死前就應該會把今後的一切交待清楚,怎麼會亂呢?”我問道。
唐穎把嘴裡的口香糖按在包裝紙上。轉頭四處看看應該是要找垃圾桶,可這裡是農村哪有那種擺設。
我伸手把包裝紙搶了過來,卻無意間碰到她的手心,清涼,細若無骨,她平時也應該經常做各種訓練,但手上沒有生出一點老繭。
“別那麼矯情了,這裡是鄉下,沒有垃圾桶給你找,扔院子裡,明天一起收拾。”我說了一句,隨後扔在地上。
唐穎面紗下方的眼睛輕輕一眯,好像對我不講公德的行爲不滿。
我心裡暗罵,女人就是矯情。
“你說得沒錯,這些事情臨走前的確要處理清楚,但那位當家人的死明面上是自然死亡,實則是被人暗殺,而且他死後原本祥和的洪門,忽然劃分成兩派,彼此意見不統一,爭權奪勢愈演愈烈,如果洪門瓦解,江湖上再沒有能跟鹽幫制衡的勢力存在。”唐穎的語氣愈發凝重。
我忽然意識到什麼,問道:“難道洪門當家人的死是鹽幫暗中動的手腳,他們近期開香堂要討論的事情。是如何對付洪門?”
如果情況屬實,那一旦讓他們得手,今後的局面將更加惡化。
唐穎搖搖頭,剛想開口解釋,村口忽然響起一陣汽車的聲音,幾輛麪包車沒有開照明燈,摸着黑開了進來。
我一看車牌,是之前停在工廠外的那幾輛,應該是強金龍他們收拾完局面趕回來了。
“唐爺,那些嘍囉死的死。傷的傷,方繡園已經被我關押在一個隱秘地方,有兩個弟兄在那裡看守,不會出意外,下一步我們打算怎麼做?”強金龍走下車,彙報道。
唐穎點點頭,神色又恢復到高冷姿態,沒有跟我聊天時的親民模樣,揹負兩手說道:“先去休息吧,最近幾天養精蓄銳,接下來的計劃我會盡快制定。”
強金龍對於唐穎的態度是發自內心的尊敬,沒有再問什麼,轉頭看向我,拍拍我的肩膀說道:“小雞,你的手怎麼樣了。不要緊吧?”
我擡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沒毛病,過段時間就養好了。”
我撒這個謊是不想讓對方爲我擔心,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千面佛的死讓每個人心裡都很難過,我不能再給他們添堵。
可想到我這隻手今後就要廢掉,我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有心殺賊,無力迴天,我面臨的就是這種狀況。
“好好休息,今後還有硬仗要打,你小子在打鬥方面悟性很高,堪稱天才,我們兄弟都看好你。加油,有時間咱們再切磋切磋。”強金龍豪氣的說道,他應該是想再教給我一些格鬥方面的技巧,但對於這些我心裡好像再提不起興趣。
車上的人馬陸續走下來,他們動靜都很小,沒有開車燈是不想打擾村裡的住戶,強金龍爲他們安排房間各自睡下。
“別想太多了,吉人自有天相,好好休息吧。”衆人走後,唐穎安慰似的說道。
她低頭看了眼我纏着紗布的手。美眸中露出一抹不經意的惋惜。
我舔了舔嘴脣,看向東方已經微微泛起的魚肚白,心裡苦澀交織。
回到房間,我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伴隨着白吃狗有節奏的輕微鼾聲。我心裡默默的數着羊,回憶小喬、舞藝與葉瑩的模樣,恍惚間漸漸睡去。
早上八點多,我睜開眼睛,看到一旁的白吃狗已經不見了。
我揉了揉臉。快速起牀,沒來得及洗漱,就跑到子峰的房間。
子峰依舊趴在牀上,後背重新換了藥,阿逸正在給他餵食稀粥。
“子峰哥哥身子很硬,挺過來了,少則二十天,多則一個月他就能下牀走路,我這段時間給他用鬼門十三針調理,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不等我問,阿逸便開口解釋道。
我雙手合十,用力地拍打着額頭,心中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阿逸,謝謝你,我林飛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今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深深朝阿逸鞠了一躬。
兄弟命如我命,沒有他,子峰絕對熬不過來,他是我的大恩人。
“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是師傅從小教導我做人的原則。這些都是我分內之事,你不必客氣。”阿逸年齡不大,但說出的話總是帶着令人佩服的大道理。
阿逸將最後一點粥給子峰喂進去,擡頭看向我,眨了眨眼睛說道:“不過,你想欠我一個人情,我也不好拒絕,放心我不會讓你欠太久的。”
說完,他拿着碗走出屋外。
我撓了撓下巴,腦海裡立刻冒出一個詞。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應該就是阿逸這種人。
“阿飛,對不起,我們三兄弟沒幫到你什麼,反而成了你的拖累。”劉精和田野也走了進來,拍着我肩膀愧疚地說道。
我將他倆拉到牀邊坐下,深情滿滿的環視三人,說道:“我曾經被人當成狗一樣玩弄,是你們收留了我,你們曾經把那個一文不值的我當成親兄弟一樣對待,今後不管發生什麼我的成就永遠有你們的一半,我們情同手足,註定風雨同行。”
劉精他們用力地點了點頭,露出了兄弟間獨有的真摯笑容。
他伸出那條同樣包着紗布的手,田野把手落在上面,子峰也掙扎着伸出,我們四人的手掌再次貼合一起,異口同聲地說道:“風雨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