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風,越來越有深秋的凌冽,吹的窗外的樹葉發出“嘩嘩”的響聲。
南懷瑾站在窗前,聽到身邊一丁點動靜都沒有,過了良久轉過身來,淡淡的掃了七夜與夢娘一眼,冷聲道:“怎麼,你們都不說話了?”
七夜還處在剛纔的震驚中久久不能平靜,倒是夢娘先垂手躬身,甚是恭敬的開口道:“無論閣主的身份如何,我等都會如從前一般任由閣主驅使。”
“閣……閣主,您……您當真……當真是成王爺?”七夜嚥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不敢置信道:“怎麼……怎麼您這麼久沒回來,一回來就……就變成了成王爺呢?”
南懷瑾輕輕的將遮在臉上的銀色面具拿了下來,露出了真容,深深的凝視着七夜那張神色變化多姿的臉,緩緩道:“這樣便信了吧?”
“我的個天哪!”七夜捂着嘴低呼了一聲,身子顫了兩下,半晌才撫着胸口道:“閣主……您嚇死屬下了。”
南懷瑾坐了下來,沉聲道:“以前之所以不告訴你們我的身份,是因爲時機未到。如今……也該是時候讓你們知道了。”
頓了頓,南懷瑾望着夢娘與七夜,“你們跟在我身邊多年,不會怪我瞞着你們吧?”
“屬下不敢。”夢娘搖頭,面色惶恐:“閣主這麼做一定有閣主的理由,對於閣主的任何決定,屬下只需聽令辦事,無權質疑。”
七夜仔細的打量着君祁陽的臉,感慨道:“閣主,跟着您這麼久,屬下真沒將您往成王爺身上想。這……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嘛!”
忽然想到了什麼,七夜又道:“對了,怪不得您那次讓屬下假扮您去刺殺成王爺,原來您是怕暴露身份啊!嘖嘖,閣主,您果然英明神武!”
君祁陽眸光微動,也想起來一個多月前的秋獵會,他派七夜特意謀劃的那場刺殺,語氣意味不明道:“當時君臨墨已經懷疑了我的身份,所以我也只能鋌而走險,走這一招險棋。”
“閣主,如今平王爺和皇后已經除掉,鄭氏一族全部覆滅,寧王爺人又在前線生死不定,宣王爺更不是您的對手,眼下對您來說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呢!”七夜的心裡此刻差不多已經接受了君祁陽與南懷瑾爲同一人的事實,故而一邊暗自讚歎君祁陽的深藏不露,一邊站在君祁陽的立場上爲他的登基大業出謀劃策:“現在您在朝中簡直就是一呼百應,再加上咱們逍遙閣的勢力,這皇位不是您的,還會是誰的?”
頭腦中不自覺的幻想着君祁陽黃袍加身的畫面,七夜情不自禁的興奮起來,兩眼裡冒着精光。
君祁陽微微嘆了口氣,將心中的不適壓下,“七夜,你想的太過簡單了。”
若是在沒有得知君臨墨還活着的時候,他興許也會這樣以爲。
可是,只要君臨墨沒死,哪怕是有一口氣在,那麼一切都將是未知數……
站起身來,君祁陽將面具重新戴好,一邊向外走,一邊道:“畢竟都是自己人了,等日後有了合適的機會,我會安排你們與方洋和程輝、程耀兩兄弟見上一面。”
“是,閣主。”夢娘與七夜對視一眼,行禮送君祁陽離開。
東南邊境上,明明滅滅的篝火在秋夜裡發出零星火光。
營帳內,蕭良辰在聽到伊卡的話後,一怒之下砸了桌子上的茶盤,惱怒道:“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放出消息說君臨墨死了嗎?怎的敵軍陣營裡還是這麼安靜?還有秦國的京城裡,平王造反這麼大的事情居然如此迅速的解決了?”
伊卡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道:“回……回三皇子,屬下……屬下的確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屬下也不知道……不知道爲何……”
“你這個廢物!”蕭良辰原本還想着藉此重傷君臨墨的機會來將整個秦軍一網打盡,可是現在看來盡是枉然,是他想的太美了。
咬牙切齒的瞪着伊卡,蕭良辰又道:“你們阿克蒙首領呢?”
伊卡道:“在秦國內亂之時,首領他本打算帶人偷襲的,可對方就像是早有準備一樣,首領的人馬還未接近秦國邊境就被人給阻攔住了。首領怕打草驚蛇,所以就帶人先回了韃靼。”
蕭良辰聽罷,也不好當着伊卡的面大罵阿克蒙,因此只能強忍着怒氣,一屁股重新坐了下來,憤憤不甘道:“去,繼續去盯着敵軍,有任何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回來稟報!”
伊卡身爲阿克蒙首領身邊的第一勇士,雖然表面身份上只是個侍衛,可除了阿克蒙和紫桑以外,還真無人敢給他臉色看,可這兩日,齊軍屢次偷襲都失敗了,蕭良辰便將火氣撒在了他身上,也不管伊卡到底是誰的人,將他當成了出氣筒,罵起來更是毫不留情。
斂去眼中的不滿,伊卡應了聲,便撩開帳簾出去了。
蕭良辰又低罵了一聲,然後低下頭看着桌面上平鋪的地圖,皺着眉頭研究着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與此同時,秦軍的營帳裡,杜江見軍醫拔掉了君臨墨身上所有的銀針,也解開了他身上包裹着傷口的紗布,急忙拽住軍醫的手,急聲道:“軍醫,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軍營抽回手,面色沉痛道:“杜將軍,我已經盡力了。”
“軍醫,能不能再幫王爺多撐些時間?王妃……王妃她興許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杜江低頭看着已經發黑的幾乎成皮包骨頭的君臨墨,低聲哽咽道:“王爺他還沒死,還有救呢!軍醫,不信你聽,王爺他還有心跳聲!”
軍醫也是隨軍多年,自然是見多了戰場上的生死離別,俯身探了探君臨墨的鼻息,肅然道:“杜將軍,王爺他最多熬不過十二個時辰了。如今戰事還在繼續,您得和其他幾位將軍儘早做打算啊。”
“王爺……”杜江半跪在君臨墨的牀榻前,用力的握着他的手,怕外面的人聽到,因此強力的壓抑着哭聲,“王爺,您醒一醒,醒一醒啊!王妃她快來了,她來見您了!求求您,不要再睡下去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因爲還沒傷心到極致。
杜江的眼淚,如豆子一般,滴落在君臨墨那如干屍一樣乾癟起了皮子的臉上。
軍營見狀,揹着藥箱無奈的出了營帳。
一遍遍的呼喊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至杜江的嗓子啞了,淚也幹了,忽然聽得外面傳來竇驍的聲音,“杜將軍!”
杜江一怔,擡頭看向門口,只見撩着簾子的竇驍一臉的喜色。
“杜將軍,主帥他有救了!”竇驍一邊往裡走,一邊領着身後跟來的人,道:“你看看,這是誰?”
杜江瞧着那人一身白袍,頭上戴着一個斗笠,遮住了半張的臉。
不過,從他那略白的鬍子可看出,年紀不小了。
杜江站起來也走近,不解道:“竇將軍,這位是?”
在那老者拿下斗笠後,杜江瞅着那張被歲月留下痕跡卻不失儒雅的臉許久,腦海中快速閃現過什麼。
眼睛一亮,杜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激動道:“求神醫救救我家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