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任何事情都不會以一個人的意志爲轉移。
更何況最近因爲中毒人的增多,已經有些民怨沸騰。
更何況溫意心願已了,只要重樓按着自己想要的結果走下去,一切就都會好起來。
柔妃會幫她照顧着自己的愛人,孩子,柔妃有了皇上的寵愛,沒了自己作爲陳元慶的心結,陳元慶肯定會選擇效忠皇上,到時候朝堂上,她的謙再也不是那個無力的君王。
一切,足矣了。
送走了重樓,溫意安靜地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將早就寫好的信放到了桌子上,那是自己留給宋雲謙的遺言。
零零散散,從她做了決定之後這封信就開始寫,一直到晚飯前自己才寫完,依然有自己沒想到的地方,但是她相信,謙知道自己的心思,很多事情,即使自己不說,他也明白。
雖然這些年他們聚少離多,但是卻都懂彼此的心思。
另一封信是寫給諸葛明的,裡面詳述了怎麼用自己的血作爲藥引,救下所有中毒人的性命。
還有寫給重樓和京默的信,囑咐的都是十幾年二十幾年之後的事情,她希望他們能幸福,希望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在他們每一個年齡段都能給他們陪伴。
看着眼前的信,她才意識到,因爲有了宋雲謙,自己和這個世界已經有了太多的牽絆。
她不捨得放棄這一切,可是這卻成了她唯一能選擇的路。
溫意安靜地躺到牀上,將自己的手腕割破,然後將手腕放到了之前就準備好的水中,緩緩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之前的幾次,死亡來得太迅疾,她有遺憾,太多不甘,這一次,雖然也有遺憾,但但是上蒼對自己還是仁慈的,讓她做足了準備。
溫意心底滿足,腦海中一遍又一遍閃過宋雲謙的影子,她不捨得謙,但是這是她溫意能爲謙做的了,以後,她的血就融在他子民的血液中,他是一個仁慈的君主,即使死了,自己都能感受到他的仁愛。
溫意嘴角帶笑,神智越來越迷糊,可是腦海中卻警鈴大作,京默,是京默,今天晚上的靜謐,太不正常了,她甚至沒敢正視自己的眼睛……
京默……
溫意努力想睜開眼睛,想告訴宋雲謙,京默可能遇到了什麼,或者說,京默可能不是她的京默了。
可是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她努力掙扎着想坐起身來,可是身體卻綿軟無力,她只能躺在這裡,想喊出聲音,可是她已經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宋雲謙的聲音在她最絕望的時候響起,宋雲謙是從柔儀宮急匆匆趕來的,在送京默回去之後,京默竟然連道別都沒有就急匆匆地進了柔儀宮,看着她的背影,宋雲謙突然覺得陌生。
將京默送回柔儀宮之後他就去了御書房,只是不管他處理什麼事情,他腦海中都閃着京默的背影,她走路的樣子和京默不同。
所以宋雲謙放下了自己忙着的事情急匆匆地來找溫意……
可是他怎麼都沒想到,當自己闖進來之後,見到的是溫意蒼白着臉躺在牀上的樣子。
她白皙的皓腕就放在牀畔白玉盆中,和盆融成一色,只是那血,鮮紅,刺目,讓宋雲謙瞬間就六神無主。
他知道終究會有這一時,可是他一直在欺騙自己,覺得一切還有可能。
可是,這一刻,猝不及防地到來,撞破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也毀掉了他所有的希望。
忘了是爲什麼而來,他踉蹌地走到溫意牀前,慌亂地扯過他的手,努力爲她手腕止血,可是那麼多的血,就順着手腕流了下來
“溫意,不要,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我雖然無能,但是保護好自己的妻兒我還是能做到的,大不了這皇上我不做了,我只要你,溫意,我只要你,你千萬,你不能,你……”
宋雲謙雙手抱着溫意被血浸染的手腕,哭得像個孩子。
“溫意,溫意……”
一聲聲,錐心刺骨,一聲聲,不捨、悲傷、更是絕望。
萬筍和萬薔聞聲急匆匆走了進來,他們其實早就猜到了門主的決定,在不久前門主還說,讓他們以後就做京默的侍女,等重樓娶妻後讓京默將飛龍門門主位子傳給重樓的妻子。
他們當時還說,這飛龍門門主的位子還是讓門主親手交到兒媳手中……
當時的戲言原來竟是門主給他們的遺言。
萬筍萬薔兩人跟着溫意的時間不長,但是門主的性情他們卻是再瞭解不過,所以即使這些日子民怨沸騰,有百姓說飛龍門不顧百姓死活,他們絲毫都不以爲意,他們相信自己的門主,相信她終究會有辦法……
卻沒想到,門主用自己的性命救人已經是唯一的辦法。
聽着耳邊熟悉的聲音,有謙,有萬筍萬薔,他們就在自己身邊,溫意拼盡了全力想讓他們知道京默可能有難,可是她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但是溫意手的動作宋雲謙還是感覺到了,即使只是手指輕輕一動,卻讓宋雲謙的心都亂了。
“溫意還沒死,你們快點去喊太醫,快點……”
剛纔已經陷入絕望中的萬薔萬筍聽到宋雲謙的話都愣住了,但是隨即,萬薔就起身向着門口走去,跌跌撞撞,卻速度飛快地奔向門外……
宋雲謙覺得自己的心頭要跳出來了,他緊緊抱住溫意的雙手,心底一遍遍祈求,她的手能再動一下,即使再微弱都沒有關係,因爲他想確定溫意活着。
安然是闖進來的,他今天看金針術,有些疑問想找溫意問明白,雖然溫意幾日前就已經說過,她已經將自己瞭解的金針術傾囊相授。
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想法,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得到師父的認可。
可是他沒想到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萬筍,他沒想到自己的喜悅還沒來得及和師父分享,師父就……
看着躺在牀上的師父,安然腦子裡一片空白,沒有人知道他此刻的慌亂,好像,天都塌了。
在安然的心底,師父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存在,他從來都沒想過,師父會死。
他一直以爲師父會撐起自己的天,可是當他慌亂地闖進師父的寢殿,他才知道,原來師父和別人一樣,也會死去。
安然不敢上前,好像只要這樣遠遠看着,溫意就不會死去。
宋雲謙抱着溫意的手,他等着溫意給自己希望,可是過了這麼久,溫意卻好像真的死了一般。
溫意不會死,不會……
宋雲謙一遍遍告訴自己,可是他寬大的手中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溫度越來越低,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它暖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