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玉殤 二百六十二章 九重塔,九重天
夕陽斜曛,那一座古老的玲瓏塔宛如一個曼妙的少女,在夕陽中披着輕紗,舞動着輕盈的身姿。緩步的走進,那一座塔沐浴在歷史的長河中,有一種荒涼與滄桑的味道,迎着陽光,冷玉兒靜靜的望着玲瓏塔,擡步而上,推開那古老的塔門。
衆所周知,玲瓏塔由渭國最頂尖的高手所鎮守,那塔頂便是不遜於攬心劍、無情刀的玲瓏劍,登上玲瓏塔頂,拿到玲瓏劍之人,便是站在世間的最高處,有媲美於皇帝的掌握生死,殺伐決斷,甚至是左右天下兵勢,再掀風雲之權。
然而自渭國開國以來有無數的高手,胸懷大志的進了這道門,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活着出來,也就是說這一道生死之門,進得去,出不來。而她卻不得不近,因爲答案就在眼前,她想見的人就在眼前,可是隻有爬到最頂端,俯瞰整個蒼茫世界,她纔有資格知道真相。
一道落日的餘暉隨着那敞開的大門照了進來,似乎照不了亮的是塔中千年不變的黑暗,大門在冷玉兒緩步走到塔中之時無聲無息的關閉,緩緩的閉眸,神思陷入一片空明之中,靜寂荒蕪的身側,她似乎聽到了微塵飄落的聲音。
一柄寒刃無聲祭出,砭人筋骨的殺氣剎那間蕩滿整個塔內,劍光靈動,幻影生花,那輕靈飄逸的身子在無聲飄來的風中游走不定,嚴禁細密的一縷縷的劍光中,映襯着四道如鬼如魅的身影,而她就在那交織入網細密劍光中翩然飛舞。
這就是九層塔的第一層,塔中之人自小生與黑暗之中,活與黑暗之中,一生從未見過陽光,練就了一雙夜間窺人的眼。也就是說他們可以看到塔中的一切,而闖塔者若非是那耳聽八方的絕頂高手,則在那未出手之際早已死在那細密的刀劍之下。
沒有一絲光亮的黑暗,彷彿跌落一片天地未開的混沌世界,讓人不由生出恐懼與迷茫,其實有時候我們害怕的不是黑暗的本身,而那顆被黑暗矇住,看不到光亮,看不到前路的心,只因爲我們總是願意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而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心。
似乎有無數的刀光劍影在黑夜中晃動,卻看到一絲光亮,他們的劍亦是黑色。而她的劍飄搖與風中,卻是每一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黑暗的刀芒急如厲風,迅如閃電的直襲而來,然而卻令人最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毫髮無損的遊走於那劍光中。
他們自然不知道,先前漓楚之時,她是如何蒙着眼睛分辨那花與葉的重量。目中無劍,心中有劍,劍隨意動,緊緊地閉目。聆聽着風劃過的聲音,心臟跳動的聲音,以及那微不可查的灰塵碎裂的聲音。一道道的劍鋒帶着凜冽的殺氣無情的揮出,她將自己的心化爲一道利劍,一道無與匹敵的劍光劃過,耳畔傳來裂帛之聲,緊接着又是幾聲悶吭。
沒有人知道那劍是如何快絕的劃出。也沒有人知道那劍爲什麼會那樣精確無誤的劃在自己的身上,他們只是看到那那一襲紅衣隨意地輕飄於風中。卻聽到了鮮血滴落在地的聲音,如風荷滴露,如山泉流淌,一股劇痛傳來,手中的劍再也握不住的倒地。
第二道門緩緩的打開,一脈灰暗的燈火照亮躺在地上掙扎的四道身影,那四雙眼睛中閃着幽涼而欣慰光芒,這是他們一生中第一次見到光明,那光竟像火一般溫暖着人孤寂的心靈,令人的靈魂都爲之顫抖。
緊接着光中有一團如火焰般美麗的人影,緩步而進,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活着的人走進第二道門,原來他們輸在了一個女子的手中。
提着帶血的劍,緩步走進第二層塔,一聲聲咯咯的歡笑聲頓時傳來,九個十二三歲,穿着和冷玉兒宛然一樣濃烈如火焰般的衣服,如畫中美麗可愛的福娃娃蹦蹦跳跳的做着遊戲,本是三個孩子一起玩,卻忽然在冷玉兒到來的一刻,變成兩個孩子一起玩,唯剩下一個孩子在那裡孤獨地站着。
一個的孤獨不可怕,可怕的是歡樂是衆人的歡樂,悲傷是一個人的悲傷,茫茫人海中,習慣了有你,卻又淬然失去的孤獨。那個可愛的孩子驚怔的望着歡樂的夥伴,不知所措的想要加入,卻被別的孩子無情的推開。
那些孩子依舊蹦蹦跳跳的玩着,唯有她一個人孤獨的彷彿不存在,那種感覺不是別人當做你不存在,而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存不存在,只留一顆絕望荒寂的心,宛如孤魂野鬼一般,在茫茫人海中不知所措的遊蕩。
“姐姐好漂亮,和我一起玩吧,她們都不和我玩,姐姐,我怕一個人。”那個孩子蹦蹦跳跳,宛如年畫上的福喜娃娃,帶着欣喜雀躍笑容跑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的望着冷玉兒,開心地說道。
她就那樣的走來,滿是灰塵得地上卻沒有落下一個足印,再反觀整個大殿,不但她的足下沒有腳印,那些快快樂樂蹦蹦跳跳的腳下,也是沒有留下一個足印。虛空涉地,不驚風塵,彷彿從未有人踏足過此地一般的乾淨,若非她親眼看着這些孩子的笑容,她真的不敢相信這個地方竟然會有這般絕世的輕功。
“姐姐也想和你們玩,可惜姐姐還有事情。”柔美的脣邊微微勾起一絲幽涼的微笑,望着那雙讓人硬不下心腸的眼睛,冷玉兒握着滴血的長劍,遺憾的說道。
“姐姐是一個人,妹妹也是一個人,姐姐就和妹妹玩吧,姐姐若是走了,妹妹在這世上一個人多孤獨啊。”輕嘟着小嘴,那個可愛的孩子一臉期盼的說道。
“孤獨,人生之路,本就是一條孤獨的路,沒有任何一人可陪你走到終點,就算再不習慣,也要慢慢習慣。”遠遠地望着那緊閉的一道門,冷玉兒輕聲笑道。
若想到達下一道門,必須經過這些看似孩子,卻不是孩子的身側,冷玉兒繞開那個孩子,緩緩的踏出一步,足下雖未落下一道足印,卻明顯驚起了些風塵,饒是她練就了迴風舞雪這樣可以在江湖任何地方登堂入室的輕功,也依舊不敵這塔中孩子的輕功,輕功既已如此,那麼他們的武功更是可想而知,然而這些卻都不是她停留的理由。
“姐姐壞,姐姐欺負妹妹。”腰間一柄軟劍遽出,那可愛的娃娃變成了地獄中走出的惡魔,直刺向繼續前行的冷玉兒。
劍尖靈動,幻影生花,張揚如火的紅衣似血如魔,那雪影浪濤的劍光,卻是雜亂無章,帶着毫無規律的眼花繚亂,好似一個不懂武功的孩子隨意揮舞着手中的劍勢,卻是快絕如電,劍劍不離冷玉兒周身大穴的疾刺而來。
這一招冷玉兒自然熟悉,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正是慕容氏攬月決中的最後一招,亦是最催魂奪命的一招。怪不得這世間沒有人能夠在塔中活着出來,即使他能過的了第一關,也絕對過不了第二關,這不只是一個國家的武功精髓,而是兩個國家的武功精髓。
這世間躲得過,不是手握天下,便是早已看淡天下,飄渺仙山,誰還無謂的走進這塔內爭奪什麼左右天下的兵勢。
“啊,她欺負我們,我們一起打她。”一聲脆生生的孩子聲響起,無數的鍼芒象密網一般射來,竟然是漫天花雨散金針。
但見那八個孩子長袖一拂,那點點微芒勾勒成一朵朵美豔到極致的鳶尾,緊接着微芒散了開來,彷如九天銀河從天而降,絢爛到極致,璀璨到極致,可是到了眼前,鍼芒四射,穿空裂氣,卻是彷彿長了眼睛一般,形成了一張天羅地網將冷玉兒從四面八方的包圍住。
越是美麗到極致的東西,越是奪人性命到極致的武器,滿天花雨撒金針,幻星夫人的真傳,可是雪幻星的東西怎麼會在這裡?前有幻星夫人的金針,後有慕容氏追魂奪命的攬月決,冷玉兒微微一笑,能擋得過此招這世間恐怕只有一招。
攬心訣,心飛揚兮浩蕩。手中無劍,心中無劍,劍法的最高境界。
四年以來,那用生命的代價換取而來的絕世內功,終於再一次有了用武之地,一次次的受傷,一次次的生命垂危,纔會有一道道別人的內功輸入她的體內,她才能一步步的走到這裡,是上天的無意安排,還是有人刻意而爲之?爲的就是有一天她能夠有資格站在那塔頂的最高處?
那無數的鍼芒到了眼前卻是凝滯不動,那紛繁雜亂,奇詭多變的劍端亦是在她身後刺不出半分,而她眉宇間一抹如白雪般瑩瑩的光輝越發的美麗動人,勾魂攝魄。
掌心的紋路似乎漸漸的消失,玉手輕揮,一股冷冽如雪的罡氣從體內散發而出,將九個孩童般的高手震飛了出去,她一步一個腳印的向前走着,走向那緩緩打開的第三層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