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海市蜃樓(三)

蜃龍漸漸從水底探出了腦袋來, 它張開大口,口中吐出濃濃的濁氣,那氣一縷縷飄散開來, 浮於海面之上, 蜃龍又扭動起了身子來, 長尾一甩, 將羅剎海里的海水攪得波濤翻滾, 洶涌澎湃。

月空濛不知給它施了何種咒術,讓它看起來十分的躁動,有要破水而出的姿態。

蜃龍吐出來的氣, 正一點一點使人致幻。

清水引水浴衝散那渾濁之氣,然而洋洋灑灑的水落在空中, 很快就化成了一片迷濛的水霧, 似乎更加快了蜃氣的蔓延, 使羅剎海周圍上上下下都出現了傳說中的海市蜃樓。

那一座座或浮於空中,或是就地落地生根的樓閣, 它們每一座看上去都是那般夢幻,精美絕倫,海市蜃樓裡擁有盡有,這世間所有稀奇古怪的東西全被其囊括其中。

光怪,陸離, 那些雕樑畫棟, 飛檐玉壁極盡奢華精美。

在那一棟棟迷幻的樓宇之間穿行着各色各樣的人, 有或是天上的仙女, 地上的凡人, 妖冥兩界的妖靈精魂,都化以絕佳的人皮面貌存活於海市蜃樓裡。

他們載歌載舞, 歡樂作成一團,並沒有那麼多的世俗之分。

只是那些都是幻象,蜃龍所吐出的氣所製造出來的幻象,浮於羅剎海上空的一副用來迷惑人的幻象畫面,而清水他們卻在月空濛的施法作爲之下誤入了那海市蜃樓。

蜃龍利用它所吐出的氣製造幻象,用來迷惑人,迷惑他們入到海市蜃樓裡,然後再將入到海市蜃樓裡迷失了自己的他們吞入腹中。

它和夢不同,夢是虛無縹緲的,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沒有一個真實介質的存在讓你能夠看得見摸得着,而海市蜃樓卻是你用肉眼可見的。

如今它正浮於空中,像九天之上的仙宮,你擡頭望它一眼就會被它瑰麗奇幻的外表所吸進去。

待清水他們幾人被蜃龍之氣所幻化出來的海市蜃樓吸進去之後,月空濛不知爲何竟也帶着芙蓉飛入了那海市蜃樓裡。

那麼,海市蜃樓裡清水所看到的關於芙蓉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月空濛在芙蓉身上施了一層秘法,讓她會始終處在一種若隱若現的狀態中,而他則完全隱身,帶着她頻頻出現在清水的視線範圍之內。

清水便如着了魔一般的去追趕着芙蓉的腳步,然而每當眼看就要追上她的時候,芙蓉卻又總會消失於無形之中。

他身後長長的街道上也會突然變得冷清無人起來……明明剛剛還一片繁華熱鬧,人來人往的。

“看吧,他總是追不上你,總是以爲你就在眼前,可偏偏就是抓不到你的手,明明只差那麼一點。”月空濛在她身側,輕啓脣瓣譏笑着。

芙蓉惱怒,狠狠瞪着他,“你到底給我施了什麼妖法,讓我一會有形一會無形?”

“不……”月空濛緩緩地搖了搖頭,“那不是妖法,是水心靈,我只不過是在考驗他對你的真心罷了。”

頓了頓,他忽而停下了腳步,擡起那雙狹長的鳳眸問:“你很喜歡他嗎?甚至是很愛他嗎?”

芙蓉根本沒有猶豫的張口就道:“對,我就是喜歡清水,愛清水!”

“你能把我怎麼樣吧?”她突然就含淚而問,也是被他脅迫地都急哭了。

月空濛擡手沾了她的一絲淚,然後放在脣間靜靜感受着,他笑了笑,顯得有幾分苦澀,“那我呢?”

芙蓉覺得好笑,“你?你我只不過是纔剛認識一天而已……”

“一天?可我等了你千百年。”他忽然打斷了她,十分落寞地說道。

“你等我,等我作甚?”芙蓉的情緒開始不受控制的咆哮起來。

“等你來解救我,等你讓我的心重新活過來。”

“你是魔鬼嗎?”芙蓉反脣相譏。

月空濛沒有否認,他失笑,“現在的我,你可以這麼認爲。”

他都已經爲她開了殺戒,取了九十九個無辜之人的性命,親手溫柔地又殘酷地剜掉了她們的蓮子心。

然而還不夠,還需要一顆知純至鏡的纔可以。

於是他又開始僞裝成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可是我對你一見鍾情,我也喜歡你,你說該怎麼辦呢?”他擡手,輕撫上芙蓉還掛了一絲淚痕的柔美又清麗的臉頰。

仔細看,彷彿有點相似,然而他要的不是替代品,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她。

“呸!”芙蓉終是忍不住,不顧形象地噴了月空濛一臉口水。

月空濛擡手將其擦掉,眸裡最後的那一抹餘光也滅掉了,“看來你真的是很討厭我了。”

“既然如此,那好吧……”他終於,默不作聲地撤掉了那道於掌心處,芙蓉和他連接在一起的法印,而後不捨的,帶着一絲流連的,又十分落寞傷心的鬆開了她的手,連水心靈也被他一手揮掉抹去。

看似是對芙蓉放了手。

他沉聲道:“你走吧。”

芙蓉沒想到他會突然之間就放了她,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也不知他葫蘆裡頭賣的什麼藥,但她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遠離他去找清水。

而如今,她現了身,清水就在身後,她轉身掉頭往身後清水的方向奔去。

清水也看見了她,朝她跑來,兩人的腳下都快速奔跑着,甚至於是要飛了起來。

月空濛駐足在一旁看着那兩人終於是相擁在一起的背影,呵聲一笑,冰涼的指尖觸過那兩片薄脣,“看來強逼說愛不行,那就只好換個方式了。”

利用她那一顆至純至淨,充滿了同情心,又那般善良無害的蓮子心。

一擊命中!

只是免不了會讓自己受些傷害,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爲了她,他什麼都可以做。

他暗暗又念起上古早已流失的繁複咒語來,召喚出蜃龍最爲邪惡的那一面。

倏忽間,海市蜃樓裡狂風大作,暴雨襲來,那空中精美夢幻的樓閣全化作了泡影,一瞬入地獄,蜃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甩出長尾便向清水那裡襲去。

清水將芙蓉護在身後,御水化界抵擋隔開蜃龍突來的攻擊。

然而蜃龍又從口中吐出蜃氣,欲要再次使他致幻迷惑住對方,不知是從哪傳來了如冰雪般空靈縹緲的聲音,“殺了它,殺了它,就可以破除蜃氣,走出海市蜃樓……”

這聲音只傳到了芙蓉耳邊,芙蓉聽到了後,便像丟了魂一般的喃喃對清水重複着這句話,還又催促他,“清水清水,你快殺了它,殺了它,我好害怕,我不想看見它!”

月空濛立在暗月之處,望向芙蓉神秘莫測地笑了笑,“對嘛,就是這樣,要聽話些,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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