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太乙廟會舉辦之期。
辰時一刻的時候,太乙廟前早已是香客雲集,萬頭攢動了。遠遠看去,殿內香菸絛繞,燈燭通明,還能能聽到鍾磐悠揚之聲。而殿外,則是百貨雲集,凡珠玉、綾羅、衣服、飲食、古玩、字畫、花鳥、魚蟲以及尋常日用之物,星卜、雜技之流,無所不有。
太乙殿的偏殿內,比外面倒是安靜了許多。上京城一些名流達貴,便被安排在偏殿的廂房裡。而我,此刻便在其中的一個廂房裡。
今天早上,一大清早的時候,於倩便帶着阿香來叫我起牀了。她興奮地向我描述着每一年太乙廟會的盛況,並且極力慫恿我隨她一同前去觀看。
在李家村的時候,我倒是經常去趕墟會。不過墟會可不能同廟會相比,我有心去見識一番,便答應了。
於是,在徵求了於大相爺的同意之後,我們二人帶了幾個家人和丫鬟,乘着馬車出發了。
一路行來,果然看見沿途的車馬人流熙熙攘攘,與往日很是不同。太陽纔剛冒出山尖呢,就已經這麼多人了,也不知過一段時間會怎麼樣。
馬車走過一段鄉間小道之後,又爬了一陣坡,纔到達太乙廟。我們到的時候,太乙廟前已經聚滿了遊人香客小攤小販,馬車根本就沒法兒前行。於是我們便步行來到了太乙廟的偏殿,一看見於倩,廟內的知客僧就迎了上來,並且還將我們送至廂房,看來,於倩是經常光顧這裡,不然廟內的僧人何以會對她這麼熟悉呢!
在偏殿內喝了一會兒茶,於倩便邀我去“喜神祠”燒香祈福。喜神祠是專司姻緣的一個小殿,想到於倩祈福的對象,我心生不安,便婉言拒絕了。於倩不以爲忤,帶着阿香樂滋滋地離開了。
我坐在廂房裡,一邊聽着外面的人聲如潮,一邊聽着木魚聲和誦經聲,心中一時無法平靜下來。正想推門出去走走,外面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一個身形瘦小的僧人雙掌合十,衝我行了一個禮。接下來,他告訴我,太乙廟的主持找我有事。
雖說我不是第一次來上京,但是這太乙廟我確實是第一次光顧,那主持是誰,我也不曾得知。所以當那僧人說明了來意之後,我實是感到驚訝。不過,既然主人相邀,我也不能太失禮,於是我便隨着那僧人往門外的一條小徑走去。
那是一條青石鋪成的小
徑,小徑兩旁濃蔭密佈,煞是清淨。
走在那曲曲折折通向幽深的小徑上,我心下生了幾許好奇:武俠小說中的世外高人都是住在清幽僻靜之所,莫非這個主持也是一位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
一徑地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我們來到了一個小院旁。那僧人仍是衝我行了一個禮,然後一指院門,便靜靜地離開了。
我站在這院門口,正在猶豫着該不該敲響院門的時候,裡面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老頭子,你這招‘飛花摘月’可沒有以前那麼靈便了哇?”女人豪爽的聲音。
男人的哈哈大笑聲傳來:“老了,沒有用了!”
兩個人的聲音都透着一股熟悉,我一時忍不住,便推開了院門。一推開門,看見院子裡的那兩個人,我便呆了:但見那男人手裡拿着一根扁擔,女人手裡拿着一把掃帚,似是剛剛過完招的樣子。一看見我,他們兩個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傢伙,笑吟吟地朝我走過來:“紅丫頭,好久不見!”
紅丫頭!多麼熟悉而又親切的稱呼,我又驚又喜,禁不止脫口而出:“藍大叔,藍大嬸,怎麼是你們!”
藍大叔和藍大嬸相視一笑,還是藍大嬸走到我的身邊,牽起我的手:“紅丫頭,我們進屋再敘吧!”
我連忙點點頭。
來到小屋一看,發現那裡的擺設與當初在李家村的時候差不多。一看見那些桌椅板凳,我便忍不住想起藍池曾經在這裡看過書,他又曾在那裡跟我一起討論私塾上學過的東西、、、
藍大嬸拉着我在一張凳子上坐下,然後笑着對我道:“紅丫頭,你長高了許多,只是、、、爲何會這麼瘦!”
在李家村的時候,我一直是個健康快樂溫順乖巧的小女孩。可是,自從孃親過世後,短短的幾年時間過去,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再也不見蹤影了!莫非,這就是成長需要付出的代價!我忙笑着對藍大嬸說:“大嬸,您和大叔這幾年過得還好!”
藍大叔和藍大嬸對視了一眼,臉上是幸福寧靜的笑:“多虧公子給我們安排了這麼一個好地方,我們、、、過得很好!”
公子!看來他們已經知道了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了,不然也不會這麼稱呼藍池。
“我們夫婦二人,當初同爲郎家的僕人,一起伺候着學士老爺。郎家遭遇鉅變之時,我們夫妻因有一身功夫,受老爺所託,帶着小公子和小小姐逃過了那場災難。”藍大嬸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我們東奔西跑,終於來到了李家村,然後隱名埋姓,在那裡生活了下來。”
“你們住在這遠離藍府的地方,就是怕給藍池帶來麻煩吧?”我問道。
藍大叔點點頭:“大叔以前在郎家當護院,
京城裡的好些官員,我都見過。公子即已隱姓埋名,查清當年的冤案,就不能讓知情人知曉他的身份。”
藍大嬸也道:“是啊,我們夫婦雖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萬一給哪個人給認出來,對公子可就大大不利了!”
我點點頭:怪不得我第一次去藍府的時候,那個守門的小廝一聽到我提起藍大叔他們,馬上便露出了警惕的表情。而藍池,也是告訴我,說是他們二人因爲誠心禮佛,所以住在寺院裡。原來,這其中的緣由,卻是如此。
藍大叔和藍大嬸互相對望了一眼,似是欲言又止。我忙道:“大叔,大嬸,你們有什麼事情儘管說!”
藍大嬸看了我一眼,嘆道:“紅丫頭,我們夫婦二人今日引你過來,確是、、、有事相求!”猶豫了一會兒,她又道:“紅丫頭,想必你也知道,我家公子一直對你情有獨鍾!”
我點點頭,想到目前我們二人的處境,心下又是一片悽然。
“公子自幼聰慧異常,”藍大嬸提起藍池的當年,滿臉的自豪:“他雖然才華過人,卻從不驕縱自誇。與任何人相處,他都是謙遜有禮,頗有當年郎大學士的風範。最爲可貴的是,他沉穩內斂,話不會多說,也從不談及他人的長短。可是,自從紅丫頭你來到李家村,他口裡唸的最多的,便是你的名字。”藍大嬸嘆了一口氣:“原本我以爲,他只是可憐你的身世,把你當成一個小夥伴而已。可是,那一年,他慎而又慎地拜託我,要我說服你的孃親讓你去私塾的時候,我才發現,他、、、對你已用情至深。他說,他實在不忍見你每天都只能在竹林外聽羅先生授課,便求我們幫你一把!你上了私塾,拜了羅先生爲義父,他高興得像個孩子。後來,你、、、和你的孃親同時無故失蹤,他傷心得幾天幾夜都沒有睡覺。他甚至、、、想放棄一切,去尋找你們。後來,還是在羅先生的訓斥下,他才勉強去了京城應考。”
我一直覺得藍池少時對我,只是一個大哥哥對小妹妹的關愛,想不到今天從藍大嬸的嘴裡,我竟然得知了這樣的一個消息。我的心裡,當真是甜蜜異常!
“公子中了狀元,入了翰林府,成了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可是,我卻很難見到他由衷的笑容。”藍大嬸搖了搖頭:“他啊,是在擔心你呢!後來,你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不知有多高興呢!他還託人告訴我,他會帶你來見我們,然後、、、定下你們二人的婚事!可是,世事無常,沒有想到,如今、、、你們兩個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紅丫頭,公子戀你愛你,幾乎是、、、無你不歡。所以我們夫婦二人懇請你,不管將來如何,還請你、、、要一直守在公子的身邊,不離、、、不棄!”
說罷,她拉着藍大叔一齊跪到了我的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