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洞穴這不長的小道,葉陽墨奇緩步而行,每踏出一步,就感覺呼吸困難了些,明明都沒變化,可他的心境卻在越接近羽菲而越複雜。
葉陽墨奇絲毫不以爲入眼的會是不堪入目的畫面,而他也以爲,自己會難以接受羽菲所承受的傷害。
可當真正看到羽菲衣衫不整、香肩露出的青紫吻痕,及在她周身破碎的明顯是男子衣袍的面料時,葉陽墨在憤怒的同時,腦海裡卻是浮現了一個連自己都詫異萬分的想法。
徐徐靠近羽菲,葉陽墨奇半蹲在她左側,伸出的五指攏了攏,最後纔在夜明珠的光亮照射下,輕輕撫上羽菲散亂着秀髮,臉上泛着潮紅的臉頰。
羽菲,對不起!
輕顫地扯開羽菲身上凌亂的衣物,葉陽墨奇臉上溫和的笑意已然消失,黑如寶石般的雙瞳此時更是深不見底,總是向上彎起的嘴角,更是抿成一條直線,僵硬着。
入目可及的斑斑曖昧痕跡,一處不落地直落葉陽墨奇深邃的黑眸。葉陽墨奇纖長的食指撫上羽菲頸窩處的那道吮痕,心裡冒着熊熊怒火,可面上卻是平靜無波。
葉陽墨奇雙眼冒火光地將羽菲身上的曖昧痕跡一一印刻在心底,最後才細緻入微地一一將她的裡衣,中衣拉上,繫好。
葉陽墨奇緩緩將平靜無波的臉頰,慢慢埋入羽菲的頸間,深深吸一口從她身上傳來的沁人氣息,抿直的脣角終於發生了變化,苦悶地向下彎了彎。
對不起,還是騙了你!
泛着苦澀笑意的墨奇遲緩將頭從羽菲頸間升起,雙眼佈滿苦楚地看着懷裡靜靜沉睡的清麗容顏,心裡不無悲哀地想着。
如果你願意,我會傾盡終生償還,只是最後得知真相的你,是否還願聽我一言,再望我一眼呢?
墨奇雙手抱着羽菲,慢慢向洞穴出口走去,只是越到洞口,雙手卻越是攏得緊,彷彿懷裡的人會消失不見,而他心底的念頭也會隨着這不長的道路給逐步消磨殆盡。
墨奇抱着羽菲站在洞穴外,面對看來的無數眼神,坦然且堅定地出口言明道:“記住,今晚是我葉陽墨奇,輕薄了蘇姑娘!”
話落,便抱着被自己用風衣包裹着的羽菲向着來路而回,留下皺眉的左護軍,嘴裡能塞得下一個雞蛋的右護軍,和一臉憂慮深思的齊文風。
公子,您這又是何苦呢?謊言終有被拆穿的一天,如果真到了那天,您以爲憑蘇姑娘要強幹烈的性子,她會原諒您嗎?
文風的憂慮,何嘗又不是墨奇的顧忌呢,只是此時的他卻以爲,就算不能得到羽菲的原諒,他也能堅強地承擔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後果,可當真到了那天時,墨奇才發現,原諒他竟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羽菲單是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就已令他萬劫不覆,而她最後的毅然離開,則成了他永生永世,無法治癒的傷痛,每每想起,都令他哀痛心絞。原來最大的折磨,不是羽菲選擇了他人,而是與他永不相見,永世無言——
因着羽菲的身體狀況,墨奇命賀雷、左右護軍對浮雲堡進行最後的清理,自己則是在文風的指引下,帶着還昏迷不醒受了風寒,全身發燙的羽菲,及對羽菲心存感激,誓死都要跟隨照顧她的歐梅,一同去了雲林深處的幾間簡單修葺的竹屋。
“荊前輩,墨奇恐怕要叨擾您數日了。”深夜裡,墨奇坐在簡陋的竹屋裡,在搖擺的昏暗燭火下,對着對面滿臉絡腮鬍須,不修邊幅的雙眼炯炯有神盯着他的中年男子道。
被墨奇稱呼爲荊前輩的中年男子,就算聽聞了墨奇的問候,也只是那麼直勾勾地、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要換做普通人,只怕早就受不了這沉默的氣氛,奪門而出了。
“師父。”在這沉默的氛圍裡,已經安置好羽菲和歐梅兩人的文風,推開了竹屋的門,一進屋就朝着中年男子恭敬地鞠了個躬,隨後才緩緩向墨奇的身後走去。
“她,好嗎?”就在墨奇以爲對面的中年男子,不會對自己做出任何迴應,而打算直接將姑母寫好的書信交到他手上時,荊勤終於將放在墨奇身上的視線移開,轉而盯向自己面前簡陋的竹杯,遲疑、諳啞卻堅定地詢問道。
師父。
站在墨奇身後的齊文風在聽見自家師父說出的問候後,身體一僵,眸子不由暗了下來,在心底哀傷地喚了養育自己多年、恩重如山的荊勤一聲。
師父對那位的情義,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看清。無論過多久,就算直到逝去,師父怕也是忘不了都城裡的那位吧。所以纔會將悉心教養的自己送到葉陽府,令其幫助墨奇,並耗費無數心神不斷配製良藥,壓抑那位身體裡的毒,爲其不斷續命。
“荊前輩,她想對您說的話,全在這裡。”聽到荊勤直言不諱對姑母的關懷,墨奇拿着書信的纖長五指也是一頓,關於眼前這位26年前在西武國與南雀國議論紛紛,但一直幕後出手相助的西武國異姓王的嫡長子,他是懷着一份複雜心情的。
對荊勤的相幫,墨奇心懷感激,對他堅守一份明知不可得的感情付出多年,而不悔,墨奇佩服。只是這被他覬覦的對象,是自己姑母一事,墨奇心裡卻不能沒有任何疙瘩。
那個對葉陽府如同明燈而存在的女子,那個對墨奇亦師亦友,卻又代替了父親職責的至親,在墨奇的心裡,葉陽菁連是如同神明一樣的存在。
墨奇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他的姑母在葉陽一族支撐數年,直到他長大成人,接下家主之位,並真正能挑下重擔。今時今日,他們葉陽一族會是何種慘然局面。
那個爲了他們一族,而犧牲自己此生的堅強女子,真的對眼前這個癡情男子無情嗎?
就在墨奇心緒混亂時,荊勤卻是一改之前冷漠的態度,速度極快地將墨奇手裡的書信給拿了過去,且不顧面前的兩人,顫抖着雙手,打開了摺好的信箋。
“葉陽公子,小羽醒了。”
就在荊勤失態看葉陽菁連的書信時,墨奇本也是打算起身離開的,只是在聽見歐梅說羽菲醒時,他卻是愣怔半晌,直到歐梅被齊文風打發走,並拍拍自己的肩膀時,墨奇才回過神。
“墨奇,別忘了你肩上的責任,你沒有動搖的權利!”文風邊拍着墨奇的肩膀,邊看着拿起書信,步履不穩向廂房而去的荊勤,用着對朋友的誠摯語氣,語重心長地勸說着墨奇。
情,這一字,最是傷人。如果可以,他情願一生都過得如此平淡,他齊文風不期望能像師父那樣遇上,令自己神迷嚮往的女神,也不想像墨奇這樣擔下重得喘不過氣的親情,爲了身上的職責,搖擺不定,卻是痛苦不已。
是啊,他,葉陽墨奇,是沒有動搖的權利的!
帶着齊文風的忠告,在歐梅譴責的眼神下,墨奇心底不斷催眠着自己,終於來到了羽菲在這裡的暫時居所。
“葉陽墨奇,這是怎麼回事?”
高燒仍舊未退,但卻醒來的羽菲,一臉嫣紅地坐在齊文風臨時整理出的軟塌上,凌亂的秀髮因着她扯下身上裡衣的動作,而肆意地披散着。
墨奇眼見羽菲頂着一臉緋紅,眼底卻清明一片,卻看不出喜怒地質問自己。眼神下移,墨奇隨着羽菲的動作,看見了瑩白肌膚上裸 露出的青紫痕跡,眸光一閃,最後卻是默默轉過了身。
“羽菲,對不起。”
眼見墨奇這默認輕薄了自己的舉動,羽菲偏了偏頭,拉攏好自己身上的裡衣,直到確定不會有冷風竄進來,才擺擺手讓歐梅退了出去,有些事,她還必需確認。
“墨奇,爲什麼?”不知羽菲是真染了風寒而身體虛弱,纔會如此低語,還是因爲其它原因,反正最後墨奇卻是爲了她的軟語而心顫了顫,背對着羽菲的臉上也是一副苦不堪言的痛楚。
對不起。
眼一眨,墨奇在心底道歉,隨即回身,緩緩踱步至羽菲軟榻前一步,右手伸出想碰碰羽菲,可最後卻像是想起什麼,眼底閃過一抹痛苦,硬是生生停了下來。
眼見墨奇一系列動作,羽菲既不動,也不語地坐在那,未動分毫地用那雙清明,且犀利地黑瞳瞧着墨奇。
“羽菲,你還記得你在浮雲堡絕壁處,墜崖的事嗎?”墨奇放在身後的雙手緊了緊,想擦去上面的汗跡,面上卻是小心翼翼又摻雜着悔不當初的表情。
點點頭,羽菲仍是不語,等着墨奇的答案。
“你墜崖後,我下去尋你,可你當時風寒正盛,無奈之下我才,才,”講到此處,墨奇一臉尷尬,卻又泛着紅暈地瞧了羽菲一眼,而後快速地將視線調轉至它處。
因爲要給她取暖,所以纔將她身上啃得到處都是吻痕?這是什麼邏輯?
挑挑眉,羽菲還是不說話,但她眼底的質疑已經表露無疑。對此墨奇咳嗽了聲,自然不能裝作沒看到,只得繼續下去。
“羽菲,眼見你第二次在我面前墜崖,你能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說到悲痛處,墨奇早已顧不了男女有別,一下子坐在了軟榻旁邊,情難自以地握住了羽菲還涼嗖嗖的雙手。
“我不相信你會就此消失,所以當在崖下,找到你抱着你,爲你取暖時,我越矩,情不自禁輕薄了你,對此,我不悔,也不會和你道歉!羽菲——”
講到後來,墨奇已是擁着那如冰塊般無溫度且僵硬的馨香身軀,將頭掩埋在她的發間,雙眼發澀地閉上,悲楚地從心底喚着羽菲的名字。
羽菲,我不悔今日對你的欺騙,不悔今日對你演戲。所以,日後,當你得知真相時,也請你對我不要留情,不要再讓我有動搖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