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生扭頭一看,居然看到了兩個熟人,站在二樓入口處,也不知站了多久。
爲首的是軒轅庭,高昂着頭,眉眼都不掃她一下,朝這邊走過來。
跟在他身邊的另一名男子,豔麗的五官,邪肆的笑意,好奇地看着蘭閣門口的這一切。
居然是大明國的魏王爺。
莫安生立馬明白過來,看來這次前來賀壽的人,不是寧王爺,而是魏王爺,這麼說來,九哥的計劃應該是成功了。
她不動聲色上前,“小女見過庭公子,見過公子。”
“這位魏公子!”軒轅庭爲人要面子,雖然在這紅樓吃過虧,但他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因而面上裝出一副無事的樣子,向莫安生介紹魏王爺的身份。
“小女見過魏公子!”魏王也沒看她,揮揮手示意她離開,別擋他看戲。
莫安生識趣地站到一旁。
麗嬪面色大變。
被軒轅戰的兒子看到她站在另一男子的雅間前,傳到軒轅戰耳朵裡,她還有活路嗎?
雖然剛纔她心裡覺得寵愛什麼的不過是浮雲,但沒了寵愛與沒了性命相比,完全是兩回事。
麗嬪清醒過來後,現實佔據了上風,“庭公子,本宮覺得這位公子似乎故意與本宮在作對,所以纔想來瞧瞧,到底是何人,這麼大的膽子?”
麗嬪的語氣完全緩和下來,明顯軟和到想當作一場鬧劇一筆勾銷。
軒轅庭心裡挺瞧不起麗嬪的,不過她現在正得寵,看在父王的面子上,他得給她幾分薄面,不能讓人欺了去,讓人小瞧了軒轅王室。
“讓本王也瞧瞧。”軒轅庭邊說邊走近,一見蘭閣裡面的人,微楞神,然後拱手笑道:“風公子好雅興!居然拋開本公子,獨自前來這裡欣賞美人美舞,實在不夠朋友啊!”
風澈微微一笑,“本公子見庭公子事務繁忙,不好意思打擾!聽人說這揚北新開了間別具一格的紅樓,便上來瞧瞧,沒想到庭公子也有這興致,早知道就約一起了,倒是本公子的不是。”
“哈哈,這叫英雄所見略同!”軒轅庭笑得豪氣,“這是魏公子。”
魏王拱手,眼裡含着驚豔,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風澈真人,“風公子好。”
“魏公子好。”
麗嬪身形晃了晃。
心裡剛剛壓下的不甘心又涌了上來。
她雖是民間女子,可如今身在大雍後宮,再傻也知道軒轅戰萬壽,四國派人前來賀壽之人,其中有星雲的秦王殿下風澈,大明的魏王爺成璽。
就算沒親眼見過,能讓軒轅庭如此禮讓的人,不是他們還能有誰?
“麗嬪娘娘,這位風公子是在下熟人,可否給個面子,這事就這麼算了?”軒轅庭轉向面色不好的麗嬪。
麗嬪半個身子的力量倚在宮女身上,宮女受重,臉都憋紅了。
她勉強擠出笑容,“庭公子這話嚴重,本宮只是好奇來瞧瞧,如今都是熟人,本宮就不打擾各位敘舊情,先回宮了。”
“恭送麗嬪娘娘!”所有人齊聲道。
麗嬪的耳里根本聽不到這些聲音,她驕傲自得地來,失魂落魄地走。
莫安生道:“庭公子,魏公子,風公子,幾位是一起呢,還是…”
“一起吧。”
魏王這纔看清楚莫安生的長相,沒想到是個這麼年輕嬌美的少女,又覺得有兩分眼熟。
他搖搖手中的摺扇,一派風流之姿,“這位小姐好生面熟,請問如何稱呼?”
她的身份早已不是什麼秘密,莫安生微微一笑,“回魏公子的話,小女莫安生。”
“莫安生?莫安生?”魏王在口中反覆唸了兩遍,忽然間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三弟的二十三…莫安生?當初寧王府的小丫頭?”
他將逃妾兩次含糊帶過,雖然他與寧王是對頭,但家醜不外揚的道理,還是知道的。
莫安生微笑點頭,“魏公子好記性。”
軒轅庭聽到什麼小丫頭之類的,來了興趣,“看來魏公子與莫小姐倒是熟人!不過這小丫頭什麼的,是什麼意思?本公子甚是好奇。”
莫安生道:“小女的姐姐,曾是大明寧王爺的十八姨娘,不過姐姐福薄,進府不過大半年就去世。小女那時年歲小,無依無靠,承蒙寧王寧王妃心善,收留過小女幾年。”
“原來如此。”軒轅庭哈哈一笑,“這世界可真小!”
他笑着笑着,突然想起在五國間流傳的寧王的那個傳聞,什麼二十三逃妾,百萬兩賞銀,狐疑道:“你不會是那個什麼百萬懸賞的逃妾吧?”
莫安生面不改色,“庭公子說笑,小女不知,不過當時離開寧王府的時候,確實有一些誤會。”
軒轅庭對着魏王揶揄道:“魏公子,你說如果本公子將這個消息告訴寧王,會不會真能得到百萬兩賞賜?”
魏王輕咳兩聲,沒有出聲。
“庭公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靠小女來換取百萬兩銀的事情,想必以庭公子的爲人和身份,斷斷做不出的。”莫安生淺笑道:“更何況,小女現在在大雍的土地上,是大雍合法的商人,若是大雍不能保護小女的利益,傳出去只怕有損當今大王的英明。”
她的話不卑不亢,把軒轅庭噎住了。
風澈笑道:“安生,庭公子不過是開個玩笑,你這話說得太傷庭公子的心了。本公子作主,今晚這酒水銀子,安生你就虧點,免費送與咱們,當作是失言賠罪!”
安生?風澈的稱呼,成功轉移了軒轅庭與魏王的注意力,兩雙眼睛在風澈與莫安生身上瞟來瞟去。
尤以魏王爲最,他原本想着,將莫安生弄到手,狠狠打打寧王的臉。
如今瞧風澈這稱呼,兩人之間似乎關係不太尋常!
魏王對莫安生的心思,僅僅只是因爲她是寧王在乎的人,如今有人跟寧王搶人,他樂得在一旁嗑着瓜子看好戲。
莫安生就着風澈的話下臺,“風公子說的是,今晚蘭閣一切全免,當小女剛剛言語不當之處的賠罪。”
在見識過風澈的霸道後,莫安生懶得當面糾正他的稱呼。
她說完後向着幾人一行禮,“三位公子請慢慢欣賞表演,小女先告退了。”
軒轅庭大手一揮,大度道:“去吧。”
蘭閣裡的人,一直聊到戌時末表演結束。
莫安生在蘭閣門外道:“三位公子,紅樓關門的時間到了。”
風澈嘴角勾起一抹笑。
也只有這丫頭,纔敢明知三人身份的情況下,出聲趕人走。
軒轅庭早就見識過莫安生的牙尖嘴俐,此時倒覺得沒什麼。
魏王知道莫安生在寧王府做的一切,知道不是個簡單的丫頭,對她出聲趕人走,也沒什麼意外。
倒是跟在莫安生身後的梅姑柳魚心,心裡拔涼拔涼的。
軒轅庭站起身,“風公子,魏公子,若是兩位喜歡,明晚咱們再來。”
風澈道:“今晚只顧着寒暄,倒是忽略了歌舞,本公子明晚想再來專心欣賞歌舞。”
魏王爺哈哈笑道:“今日本公子有事出來晚了些,沒趕上全場,甚爲可惜,明晚本公子也想再來瞧瞧。”
軒轅庭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他頭微轉,對着莫安生高傲道:“明晚這蘭閣本公子包了!不,明晚這二樓所有雅間…”
“庭公子,紅樓未來二個月的雅間,都已經被預定了。除了蘭閣和菊閣,是小女特意留下以備不時之需,其他的,小女只怕安排不過來。”
軒轅庭臉一黑。
風澈笑道:“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魏王打着哈哈,“本王也覺得是!”
軒轅庭這才面色好了些。
他從鼻孔裡哼出聲,帶頭走出蘭閣,經過莫安生身邊時,故意撞她一下。
莫安生沒想到他這麼幼稚,一個不防,差點摔倒,好在後面梅姑和柳魚心伸手扶住她。
“安生,明晚見。”風澈經過她身邊時,微笑道。
魏王風流含笑來了一句,“小丫頭,明晚見。”
“恭送三位公子。”
直到三人身形消失在門口,梅姑和柳魚心才鬆口氣,看到莫安生的眼神更加佩服。
剛纔兩人的小心肝,真是從天到地,從地到天,生生死死好幾回。
莫安生渾然不覺,她伸個懶腰,“梅姑,魚心,帶着姑娘們回去吧,早點休息。”
“是,小姐。”
這時,紅樓門外突然響起刺耳的打鬥聲。
莫安生面色大變,“快讓姑娘們先躲起來,沒我吩咐,誰也不許出來!”
“是!”梅姑和柳魚心衝忙跑下去。
莫安生一招手,一個黑影躥出,“丁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太子秦王和魏王遭到一隊不明身份的人的襲擊,看情形,似乎針對的是魏王。”
針對的是魏王?這就有點意思了!
“讓兄弟們靜觀其變,只要對方不傷害紅樓裡的人,不要現身。”
“是!”
“隨時報告外面的情形!”
“是,小姐!”
風澈三人均是便衣出行,身邊總共只帶了幾個貼身侍從。
巨衛護着風澈,餘上護着魏王,軒轅庭則由好幾個皇宮護衛護着。
巨衛和餘上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但對方的目標明顯是魏王,所以巨衛很輕鬆就能護住風澈,而餘上很快自身難保。
很快,紅樓外傳來幾聲壓抑的慘叫。
丁哥來報,“小姐,魏王身中三劍,官兵趕到,那夥人已撤退。”
又過一會來報,“小姐,門外人已經散光,可以回去了。”
莫安生喚來梅姑,“明天紅樓暫停營業。”
——
魏王奄奄一息地被擡回大雍皇宮,軒轅戰連夜召集所有太醫進宮,並讓人封鎖魏王受傷的消息。
然而昨晚事情發生的時候,還有許多從紅樓裡離開的人,並未走遠,當他們聽到打鬥聲時,曾回來瞧過幾眼,於是有三位年輕公子在紅樓前遇刺的消息,不脛而走。
後來有心人根據當晚二樓曾起的爭執,推測出當晚幾位貴人的身份,知道了遇刺的人,分別是當今太子,星雲秦王殿下,和大明魏王爺。
一時間,三人皆重傷的消息,在民間飛傳,蓋過了安氏商行要倒閉的傳言。
安月眉病倒了。
昨天安氏即將倒閉的消息傳出後,生意一落千丈,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今天一大早,商行裡的管事行色匆匆來報,“大當家,昨晚有兩個存放胭脂水粉的倉庫,被盜了。”
偶爾有人去倉庫偷點東西,安月眉見怪不怪,“盜了多少?”
“全部!”
安月眉跳起身,“你說什麼?”
“那兩個倉庫裡的貨,全部沒了。”
那是她最後的希望啊!整整兩個倉庫的貨,一夜之間沒了?
安月眉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天都黑了。
楚宅裡還是漆黑一片,安月眉眉頭皺起,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點燈?
“來人,點燈!”
她喚了一聲後,閉上眼思索接下來的對策。
如今看來,只能厚着臉皮去求助太子爺了。
安月眉昏睡一天,對於外面謠傳的昨晚太子等人遇刺之事還不知曉。
她心中打定主意後,緩緩睜開眼。
屋裡屋外十分安靜,安月眉開始意識到有些不對。
以往只要她一出聲,丫鬟們立馬就會出來,今晚怎麼這麼久還沒人來?
“來人!”
安月眉又高喚兩聲,還是沒人應。
接着,一個孩童的啼哭聲傳來,“娘,娘,青兒肚子餓。”
是她的兒子,她和楚暮的兒子,六歲的楚青。
安月眉跌跌撞撞下了牀,憑着記憶,找到打火石和油燈所在的位置,摸索着點了燈。
油燈的光芒,迅速將整個房間照亮。
安月眉看清裡面的情況時,大吃一驚。
她屋子裡被翻得亂七八糟,箱子櫃子全部被打開,原本裝滿的衣衫,全都不見了。
桌上那些值錢的擺設,也不亦而飛。
安月眉打開自己的首飾盒,空空如已。
她跌坐在地上。
“阿孃,阿孃…”哭喊聲繼續傳來,越來越近。
看來楚青依着燈光,尋過來了。
安月眉冷笑連連,從地上爬起來。
看來她那些所謂的忠僕,趁她昏睡的時候,將府裡一切值錢的東西,全部都捲走了。
安月眉根本不用看其他地方,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這府裡,估計就剩下她們兩母子了吧。
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推開房門走進來,睫毛上掛着淚水,“阿孃,青兒肚子餓了。”
安月眉爲人雖荒唐,但對着自己的兒子,終是有慈愛之心。
她柔聲道:“青兒別哭,娘帶你去找吃的。”
她牽着楚青的手來到廚房,廚房裡面亂糟糟一片。
安月眉在裡面尋找能吃的東西,卻什麼也沒發現。
所有能吃的,不管生的熟的都被人拿走了。
此時安月眉心裡反倒生不出一絲波瀾了。
“青兒,咱們今天出去吃。”
她摸摸身上的錢袋子,發現不見了。
摸摸頭上的珠釵,也沒了。
只剩下手腕上的鐲子,還有的上的戒指,以及耳朵上的耳環。
估計是怕她醒過來,不敢硬拔,才留下來的。
安月眉哼了一聲。
此時天已黑,外面大部分小吃酒樓早已關門,除了一些見不得光的地方,小茶樓,以及一些特別高檔的酒樓,如天香樓。
安月眉帶着楚青去了天香樓。
天香樓的夥計見到她,面上的笑容明顯少了以往的真誠,“安大當家好,來用膳啊,一個人還是約了人?”
“兩個人,我和我兒子。”楚青一個大活人,夥計怎麼沒看到?安月眉忍着氣。
“喲,原來是楚小公子,快,快,裡面請!”夥計邊帶路邊道:“楚小公子身形文弱,這平時用膳肯定十分斯文了。”
這是在暗示她吃得不多就少點些菜,萬一沒銀子付賬,到時候就不好看了。
安月眉氣得拔下手上的鐲子,扔到夥計懷裡,“給我上一桌最好的酒菜!”
夥計掂掂那鐲子的份量,確定是真的,像變臉似的,換上諂媚的笑,“安大當家,請稍等,馬上就好!”
安月眉不屑冷哼,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安月眉再落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不至於讓你個低賤的夥計看輕!
夥計轉身後,笑臉變成輕蔑的嘴臉,都什麼時候了,還擺譜?以後沒銀子的日子,有你受的!
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很快上桌。
安月眉爲保持身形,晚膳一直用得少,今天即使餓了一天,面對一桌的美食,也用自己超人的自制力控制住,只用了比往常多一點點的量。
楚青餓了大半天,一開始狼吞虎嚥,但終究是個小孩子,食量有限,等他吃飯後,一大桌的菜式看起來,好像根本沒怎麼動過一樣。
“青兒,吃飽了嗎?”楚青乖巧地點點頭。
“那咱們回去。”
安月眉帶着楚青走出包間,剛纔的夥計望了一眼裡面剩下的菜,好心道:“安大當家,還剩這麼多,不如打包帶走吧。”
安月眉柳眉倒豎,心裡氣得不行,高聲道:“賞你了!”
居然敢叫她安月眉打包吃剩的食物,什麼東西?
夥計呵了一聲,得,人家不識好人心,枉做小人了!
安月眉帶着楚青回去後,用廚房裡剩餘的井水,兩人簡單清洗一下後,將楚青哄着睡下了。
屋裡的油燈依然點着,裡面亂糟糟的,許久未在她房裡睡過的兒子,此時躺在她牀上。
肉嘟嘟的小臉上,一臉吃飽後的滿足,掛着純真的微笑。
這一切,是安月眉做夢也沒想到過的場景。
她怔怔望着油燈發呆,直到睡意將她完全侵襲。
安月眉心裡有事,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了。
楚青還在熟睡中。
她遮遮掩掩的出去,去當鋪用戒指換了些銀子。
原本幾千兩買回來的戒指,只當了一百兩。
安月眉顧不上計較。
她買了一些包子紅豆糕之類的乾糧,回了楚府。
一回去,便聽到楚青撕心裂肺的哭聲。
“青兒,你怎麼啦?”
“阿孃!”楚青迅速從牀上滑下來,撲到安月眉懷中,緊緊摟着她,“青兒以爲你不要青兒了,嗚嗚!”
楚青的聲音十分沙啞,想來不知道哭喊了多久。
安月眉心中一酸,“青兒,阿孃出去買吃的了。”
她將買回來的包子和糕點拿出來,“青兒餓了吧,來,快吃點東西。”
楚青停抽哭泣,從安月眉懷中擡起頭,安月眉這纔看清楚青哭得紅腫的眼和鼻子。
她忍着眼裡的酸意,“青兒,阿孃等會有事出去一下,你一個人在家裡乖乖的,好不好?”
楚青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嘩嘩往下流。
他已經敏感的意識到,他的生活起了變化。
所有曾經熟悉的人都不見了,他充滿了不安,如今唯一能讓他有安全感的,便是他的阿孃。
可阿孃說要出去,留下他一人。
楚青怯怯道:“阿孃,青兒跟您一起出去好不好?”
安月眉摸摸他的頭,聲音哽咽,“青兒乖,娘很快就回來的。”
楚青忍着淚點點頭。
用完早膳後,安月眉將楚青哄着睡下後,離開楚宅。
她原來的衣衫首飾胭脂水粉全沒了,肯定不能這副樣子去見軒轅庭!
安月眉去到安氏的鋪子裡,挑了兩件衣裳,選了最適合她的胭脂水粉,又拿了幾支同衣衫相襯的首飾。
以往她從未穿過成衣鋪裡的衣衫,她的衣衫都是安氏最好的繡娘,單獨爲她一人定製的。
安月眉神情冷漠,此時這些事情,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她找了間客棧,打了熱水,灑上香精,將自己泡了足足半個時辰,確保身上走路都會帶着香風。
然後開始慢慢地穿衣。
她的眼光一流,所選的衣裳十分適合她。
海堂紅的闊袖袒胸短襦,露出胸前白膩的肌膚,寶藍色的百褶長裙質地輕薄,行動間輕盈如燕。
腰間繫着同色海堂紅的絲帶,顯得纖腰不盈一握。
她梳起高高的飛天髻,左右各插着一隻鳳形點翠步搖,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細心描上寶藍色的梅形花鈿。
面上輕輕撲上粉,肌膚更加細膩如瓷,秀眉用黛粉細細描出,下面一雙勾人的狐狸眼泛着水光。
最後點上石榴紅的口脂,戴上寶石藍的明鐺,以及同系列的瓔珞。
安月眉看着鏡中精緻如畫的面容,站起身又仔細檢查一番後,出了客棧。
嬌豔的海棠紅與明亮的寶藍色,一暖一冷,相得益彰,高貴大氣之餘又明豔如海棠,讓人移不開眼。
安月眉一出來,立馬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以往她並不在意有多少人在看她,因爲她對自己的身材與樣貌十分自信。
但今日,她需要更多的眼光來證明自己此時的裝扮。
如今貪婪的眼光一如以往的多,安月眉放下心來。
她一路步行,來到皇宮門口。
皇宮守衛被她驚豔到,竟忘了伸手阻攔。
直到安月眉站到眼前,露出媚人的嬌笑,纔回過神。
“這位小哥哥,可否往東宮遞個口信,就說安氏商行月眉求見!”
一聲小哥哥,喚得百轉千回,柔媚如水,宮門護衛軟了半邊身子,昏呼呼地應了下來。
安月眉勾着眼,輕佻朝他一拋媚眼,“月眉謝過小哥哥。”
宮門護衛甲鼻子一熱,往裡通報去了。
魏王前晚重傷被擡回,如今是死是傷無人得知,軒轅庭因護衛不力,被軒轅戰當頭臭罵一頓,心裡又鬱悶又擔心。
大雍和大明結盟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倘若魏王在他大雍境內出了事,兩國不但無法結盟,分分鐘會引起戰爭。
雖然兩國一南一北,中間隔着星雲,但倘若大明與星雲,或是與北夜聯手,便可直接攻打大雍。
軒轅庭很清楚,大雍的秘密武器鐵甲軍是很厲害,但也很不穩定。
上次進攻葉耶之事,以及原本計劃攻打北夜一事,不只是因爲軒轅獸受傷的緣故,而是因爲鐵甲軍突然出了點問題,才暫時停止。
如今半年下來,鐵甲軍的問題雖然有了進展,但之後是否還會有其他的情況發生,沒人知曉。
軒轅庭雖愛女色,卻跟軒轅戰一樣,並不是一個爲了女色不管不顧的男人。
女色只是戰利品,休閒時候的調劑品,心情好的時候哄哄你,一旦有了正事,女色就是累贅。
在大雍在皇權面前,軒轅庭此時,哪管什麼安月眉李月眉的。
連最近受寵的媚娘處都不去,更別說一個已經快被他遺忘掉的安月眉!
軒轅庭一聽小太監通報,氣得七竅生煙,大力一腳踹出,“沒眼力見的東西!宮中現在什麼情況,還讓本太子去見個女人,是想父王罷了本太子的東宮之位嗎?”
小太監連滾帶爬地出了東宮,回了前來通報的宮門護衛。
他在軒轅庭面前像只小土狗,在宮門護衛面前,就變成了主人養的小狼狗。
“太子說了,以後再有那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來求見,立馬趕走!”
小太監因爲安月眉之事,已經被軒轅庭訓過兩次,心裡對她恨得不行,直接就將話說死了。
宮門護衛見情形不對,剛剛被安月眉勾走的魂回到肚子裡,渾身發冷地回到宮門處。
安月眉見他出來,面色一喜,嬌滴滴道:“小哥哥,如何了?”
宮門護衛不敢看她勾魂的眼,眼珠子朝上一翻,“太子說了,以後再有那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來求見,立馬趕走!”
他不敢胡亂說,便照小太監所言,一字不漏地說了。
旁邊幾個侍衛,噗嗤一聲笑了。
安月眉的笑臉頓時如結冰般僵住,“小哥哥…”
“快走吧快走!”宮門護衛雖有幾分憐香惜玉之心,然而更愛惜自己的生命,當下開口趕人。
安月眉無法,氣是面孔變形,渾渾噩噩的,也不知是如何走回的楚宅。
—— 麗嬪宮裡。
麗嬪自前晚回來後,一直在牀上躺到現在。
她的腦海裡,一時是風澈的無雙樣貌,一會是莫安生等人無視她的樣子。
她又氣又恨又後悔,在牀上蔫蔫躺着。
“娘娘,您再躺下去,身子會出毛病的。”宮女勸道。
“出毛病就出毛病吧。”她有些自暴自棄。
“出了毛病,大王會心疼的。”
麗嬪現在纔不稀罕軒轅戰的心疼,但她再蠢,這種話還是不能出口的。
“大王今兒個有派人來傳話嗎?”
“聽說從大明國來的魏王,前天晚上在紅樓前遭到暗殺受了傷,大王現在心急如焚!”
魏王受了傷?麗嬪心一驚,不知道那個無雙的男子有沒有事,“其他人呢?”
“好像就魏王受了傷!”
麗嬪安心些,又似想起了什麼,“你剛剛說,是在哪兒受的傷?”
“在紅樓前。”
“紅樓啊。”麗嬪嘴角浮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眼裡陰冷快速閃過。
“幫本宮收拾一下,本宮去看看大王…不,你去給太子傳個口信,就說本宮有正事找他。”
“娘娘,您私下見太子,這不太好吧。”宮女遲疑。
麗嬪無所謂笑笑,“本宮光明正大的見,有何不妥?”
“是,娘娘。”
“若是太子不肯來,你就說,是關於刺客的事情。”
“奴婢知道了。”
軒轅庭最初是拒絕的,他長大後,最忌諱的便是和父王的嬪妃們私下接觸,白白給人提供攻擊他的把柄。
但當宮女說到是關於刺客的事情,軒轅庭心動了。
他跟着宮女來到麗嬪宮中,隔着簾子行禮,“見過麗嬪娘娘。”
“見過太子爺。”麗嬪回禮。
軒轅庭不敢久留,直接開門見山,“麗嬪娘娘,關於那晚的刺客,您有線索嗎?”
“本宮不過是一弱女子,哪有什麼線索?”
軒轅庭面孔一黑,正欲告辭。
麗嬪道:“本宮有沒有線索有什麼緊要的,魏王被刺殺的時機和地點那麼巧合,只要將相關人進行一番逼供,肯定能得到線索。”
軒轅庭知道她所指的相關人,是紅樓中人。
事發的地點雖在紅樓前,但紅樓裡面都是弱女子,誰有這麼大的能耐?
而且他帶着魏王去的時候,提前預訂的雅間並不是用他的名字,誰能知道他會突然帶着魏王去,提前準備好?
除了大明國寧王爺的人,一路從大明國尾隨而來,才能那麼知曉魏王的行蹤!
這是他父王和秦王殿下心裡都清楚的事情。
軒轅庭一甩袖,正要告辭離開,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莫安生是寧王的二十三逃妾,說不定還真有關係!如果她與寧王沒關係,而是與秦王殿下之間不清不楚,現在藉故將她抓了,到時候秦王殿下求情,父王再賣個面子給秦王殿下,至少可以先替大雍減少一個未知的敵人。
順便還可以一報先前在紅樓裡受的氣!
軒轅庭大喜,拱手道:“謝麗嬪娘娘指點!”
麗嬪面上露出得意的笑。
軒轅庭出了麗嬪宮,直接去求見軒轅戰。
寧王爺私下來信,用五府城池換莫安生的事情,軒轅庭並不知曉,軒轅戰這兩日十分憂心,一時也忘記了,如今軒轅庭一提起此事,他立馬想起了莫安生在寧王爺心中的重要。
軒轅戰很清楚,一個女人再重要,也不可能重要得過皇權,但能拖上一陣子便是一陣子,何況聽兒子這麼說,連秦王殿下風澈似乎都跟她有些牽扯,那麼現在,更要將她牢牢抓在手中了。
軒轅戰立馬下令,派出御林軍,去將紅樓主人莫安生帶進宮。
莫安生對此事的進度,毫不知情。
大雍皇宮因爲魏王受傷的事情,比以前嚴了許多,除了知道他昏迷不醒外,更多的消息,連暗使也一時無法查到。
中午時分,御林軍包圍了紅樓。
紅樓停業一天,原本打算今日營業,結果迎來的第一批客人,卻是皇宮御林軍。
一位帶頭的將領氣若洪鐘,“紅樓主人莫安生接旨!”
正在後臺看姑娘們排練的莫安生,聽到紅樓護衛的報告剛要出來,一身黑衣的丁哥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擋住她去路。
排練的姑娘們連連驚呼。
“自己人,別怕!”莫安生高聲道。
丁哥神情嚴肅,“小姐,宮裡剛剛傳出消息,麗嬪私下見過軒轅庭,暗示魏王受傷一事與紅樓有關,軒轅庭稟了軒轅戰,軒轅戰派了御林軍抓您進宮!小姐,現在很危險,請隨小的離開!”
“紅樓主人莫安生出來接旨,否則別怪本將軍不客氣!”
莫安生沉默的瞬間,御林軍首領提高音量,靜下來的後臺聽得一清二楚。
那聲音裡的殺氣表露無遺,一些膽子小的姑娘們已經開始哭了。
莫安生道:“我出去看看。”
“小姐!”丁哥沒有讓開。
“丁哥,應該只是例行問話,沒事的。”莫安生道:“梅姑,好好看着大夥,別亂跑。”
她繞過丁哥,徑直朝外面走去。
紅樓一樓大廳裡,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御林軍。
個個一身鎧甲,面無表情,爲整個紅樓增添幾分肅穆之氣。
莫安生盈盈一拜,“這位將軍,有何貴幹?”
“奉大王口諭,大雍貴客不日前在紅樓門前遇襲,請紅樓主人莫安生進宮配合調查,不得違旨,否則視爲逆賊同黨,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