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戰大喜,“楊先生的意思是,只要再過三天,魏王便無性命之憂了?”
毒醫楊倨傲道:“老夫既然出了手,閻王也得讓三分!”
他的態度完全沒將軒轅戰當成一國之大王,軒轅戰也不在意,畢竟只有真正有實力的人,纔有蔑視一切的資本。
軒轅戰起了挽留之心,“楊先生如此神奇的醫術,不知可否爲朕效勞?無論什麼條件,朕都願意付出!”
毒醫楊絲毫不給面子,“老夫閒雲野鶴慣了,最受不得拘束!”
軒轅戰心裡頗爲遺憾,“那以後先生要是想安定下來了,記得朕的承諾,朕的承諾,對先生終身有效。”
毒醫楊拱拱手,客套話也沒說,直接出了宮。
這樣的姿態,反而讓軒轅戰越發感慨,這纔是世外高人應有的風骨!
三天後,魏王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軒轅戰心情舒暢之餘,對毒醫楊的醫術更加敬佩。
與此同時,軒轅獸也醒了。
他醒了,卻有些奇怪,躺在牀上,直楞楞地看着上方,一句話也不說,連梅姑問他話也不答。
梅姑擔心他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楊先生,將軍他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毒醫楊將他從頭到尾仔細檢查一遍,“老夫確定他身體無事,只是不想說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而已。”
梅姑道:“會不會是因爲我易了容,他不認識我,所以我問他,他也不答理我?”
毒醫楊不置可否,他只會醫病,這種事情,他怎麼會知道?
他沒出聲,梅姑心裡幾乎認定了這個原因,只是她還不敢御掉僞妝。
御林軍對整個揚北展開地毯式的搜察,昨天的時候,查到了這座宅子,她當時心驚肉跳的。
好在帶頭搜捕的首領,認出毒醫楊是前兩天醫好魏王的人,連大王面子都敢甩的人,當下不敢放肆,只隨意看了兩眼就走了。
人雖走了,但梅姑不敢確定他們會不會再來,所以面對着不言不語的軒轅獸,也不敢露出真容。
毒醫楊確定軒轅獸沒事後,道:“老夫還有事,若軒轅將軍有別的異常,你讓人去找老夫。”
他說完就走了,梅姑只好繼續試着同軒轅獸溝通。
毒醫楊離開軒轅獸的房間後,去了宅子裡最偏遠的一處院子裡,那裡住着那個從碧水山莊裡抓來的斗篷男子,那個藥人。
前兩天的時候,毒醫楊突發奇想,用軒轅獸的血作了藥引子,今天便是想看看有沒有藥效!
毒醫楊推開房門進去,往牀上一瞧,大吃一驚。
牀上空無一人。
斗篷男子被毒醫楊用浸泡了藥水的麻繩捆綁在牀上,以防他突然清醒起來傷人。
按理說,怎麼也不可能掙脫纔是,怎麼會突然就不見人了呢?
毒醫楊又驚又奇,高聲喚宅子裡的小廝,“阿富阿貴,房裡的人不見了,快到處找找!”
說完又加了一句,“要是發現了他,不要驚動他,立馬來告訴老夫!”
“是!”小廝們應聲而去。
同他們一起在暗中找人的,還有莫安生派來保護毒醫楊和梅姑的暗使。
斗篷男子的厲害他們很清楚,若真讓他逃了,只怕會傷害不少無辜的人。
不一會,阿福來報,“先生,廚房裡有個人,但不確定是不是原來屋子裡的人。”
毒醫楊道:“帶老夫去瞧瞧!”
阿福道:“是,先生,這邊請。”
兩人來到廚房時,府裡的小廝都聚在外面,小聲嘀咕着,都不敢進去。
毒醫楊輕咳一聲,小廝們立馬閉上嘴。
他就想往裡面走,阿福連忙攔住,“先生,裡面怕是有危險。”
這時,突然跳出一名手執長劍的青衣男子,拱手道:“先生,我在前面開路。”
毒醫楊知道他是莫安生派過來的人,沒說什麼,點點頭。
青衣男子將劍橫在身前,小心在前面開路。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到處尋找可疑目標的存在,最後在竈臺邊上發現了一個黑影。
那黑影頭不斷動,發出嘖嘖的聲音,好像在咀嚼什麼。
看那身裝扮,倒是那個斗篷男子無疑。
青衣男子小心走近,斗篷男子毫無察覺,仍在那裡咀嚼個不停。
青衣男子用劍身拍了拍斗篷男子的背。
斗篷男子突然轉過頭,頭上的斗篷往後滑動,半張臉露出來。
青衣男子嚇得往後倒退幾步。
斗篷下那張臉蒼老得如同六十老人,滿臉皺紋,面上沾着雞毛,嘴角沾着鮮血,手裡正抓着一隻歪着脖子、猶剩最後一口氣、翅膀撲騰個不停的雞。
他衝着青衣男子一笑,那神情說多恐怖有多恐怖,“餓!”
饒是青衣男子身爲暗使,見慣死亡與恐怖之事,還是被眼前的斗篷男子嚇着了。
毒醫楊亦是大吃一驚,他仔細辨認了一下那人的五官,確定是先前那名斗篷男子無疑。
只是爲何一夕之間,突然從壯實的青年,變成了年逾古夕的老人呢?
毒醫楊對着身邊的青衣男子道:“將他帶回房!”
青衣男子上前,右手執劍,左手抓住斗篷男子的手臂,輕易就將他提了起來。
斗篷男子這一起身後,毒醫楊發現他不僅樣子變老了,連身形都縮水成普通人了。
“餓!餓!”斗篷男子不斷掙扎,抱着懷裡的雞不鬆手。
看那樣子,似乎連先前的力氣與功夫也沒了。
毒醫楊打量一下廚房,走進竈臺邊,打開蒸籠,取出一份還溫着的糕點。
斗篷男子一見,眼都亮了,“餓!餓!”
毒醫楊指指糕點,又指指他懷裡的雞道:“交換!”
斗篷男子似乎明白了,一鬆手,懷裡的雞撲通掉在地上,翅膀撲閃兩下,歪着脖子,閃到一邊去了。
毒醫楊將手中的糕點遞給斗篷男子。
斗篷男子一把搶過,滿是污血的手,一把抓起兩三塊糕點,拼命往嘴裡塞去。
邊吃邊咧嘴笑,似乎對那味道十分滿意。
斗篷男子三兩下吃完,不捨地將盤子舔了舔,擡頭望向毒醫楊,一臉的渴望。
毒醫楊又拿出一盤糕點,“還想吃嗎?”
斗篷男子拼命點頭。
“跟老夫來。”毒醫楊說完就往外面走去,斗篷男子不由跟在他身後追了出來。
毒醫楊用糕點將斗篷男子誘到了屋子裡,他將糕點放桌上,示意斗篷男子坐下。
斗篷男子聽話地坐下了,毒醫楊伸出右手,示意他跟着做。
斗篷男子照着伸出右手。
毒醫楊獎勵了他一塊糕點,放在他左手裡,右手搭上了他腕間。
斗篷男子將糕點很快塞到嘴裡,趁着毒醫楊閉目把脈的時候,左手悄悄伸向盤子,一連偷了好幾塊。
毒醫楊閉着眼,面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嚴肅傲氣,心裡卻波濤洶涌。
手下的脈象顯示,斗篷男子身體裡的藥性已經解得七七八八了,但是,那已不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脈象,而是一個最少六十以上老者的脈象。
毒醫楊這下明白,爲何他的長相會突然間變得如此蒼老,因爲他的脈象顯示,他此時同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沒有什麼分別,身材縮水,脾胃虛弱,骨頭疏鬆,沒有任何的攻擊力。
只除了智力,應該還是兩三歲孩子的智力,在牀上暈迷數天,醒來餓極了之後見到綁在廚房裡的雞,解開就抱在嘴裡亂咬亂啃。
身形變成了普通人的身形,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他能在五花大綁後,從牀上跑掉了,因爲繩子鬆了。
毒醫楊猜測本來年齡在二十左右的男子,在解除藥性後,突然變成六十的老頭,應該是之前的藥物迫使他除了智力外,身體各功能快速生長所致。
如果一個人的五臟六腑的功能,本來可以維持六十年,結果這名男子被藥物促使提前過度使用,在短短二十年之內,將六十年的功能全部使用完了,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毒醫楊默默地收回手,眼含慈悲地看着吃得歡快的斗篷男子。
從他的脈象來看,他已是油盡燈枯,最多還有一個月的壽命。
毒醫楊離開房間,寫了封信,讓人給莫安生送去。
莫安生收到信看完信後,沉默不語。
毒醫楊不知道爲什麼軒轅獸的血能解那些藥人的藥性,也不能確定是軒轅獸身上軒轅皇室的血的作用,還是軒轅皇室的血加上從小被猛藥刺激後產生的作用。
但是如果鐵甲軍只有數十人百人,可用軒轅獸的血作爲藥引子,破了司徒一山的藥,但若鐵甲軍千人萬人,就算軒轅獸流血而亡,也破解不完,還必須想其他的辦法。
莫安生提筆給毒醫楊回了信: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那些鐵甲軍脫離控制?
她寫得含蓄,心裡面的真正想法是,有沒有辦法讓那些鐵甲軍自相殘殺?如果不能解除藥性,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了。
毒醫楊的信沒有回,也不知道是他身爲醫者,不忍心看到這樣的場面,還是暫時沒有辦法辦到。
紅樓雖然沒了梅姑,還是正常開業經營着。
過了幾天,有天晚上,紅樓來了一位客人。
原本軒轅戰要派人跟在魏王身後一起,被他拒絕了,“大王,本王就是想瞧瞧,還有沒有人敢爲行刺本王!大王您要是不放心,暗中派人跟着就是了,千萬不要現身!”
聽到他拒絕,軒轅戰派人暗中保護着,軒轅庭也不跟着去了。
五國戰亂剛起的時候,軒轅庭剛二歲,五國戰亂結束的時候,他十二,至此之後各國雖偶有小衝突,但從未有過大戰,軒轅庭作爲一國之太子,從未有在戰場上廝殺的經驗。
雖然他跟着軒轅戰練兵訓兵,學騎射馬術,與人對打對練,但長這麼大,卻從未有過如此近距離與死亡接觸過。
軒轅庭有些慫了,再加上麗嬪的事,軒轅戰心裡多少對他有些意見,他更不敢往上亂湊了。
魏王大大方方地去了紅樓。
他也不是一個不怕死的主,可有人告訴了他大明國的現狀,他沒有退路。
魏王進了菊閣後,一早守候在蘭閣裡的莫安生,打開蘭閣的機關,從蘭閣直接走進菊閣。
她行禮道:“小女見過魏王!”
“小丫頭,是你要見本王?還是你主人要見本王?”魏王見是她,有些驚奇。
他之所以冒險再次前來紅樓,是因爲有人暗中送信給他,告訴他來此可以見到一個,能幫他對付寧王的人。
莫安生微笑道:“是小女要見本王!”
魏王對莫安生的能力是略知一二的,但若說到能助他對抗寧王,他不得不表示懷疑。
“小丫頭,你真有這個本事?還有,你的目的是什麼?僅僅只是爲了不做三皇弟的小妾?要知道,三皇弟一旦登基,就是大明聖上,你也不再是小妾,如果誕下皇子,以後你的皇子做聖上,你做太后都是有可能的!”
魏王不相信莫安生。
莫安生不會清楚告訴他,她現在到底有什麼實力,但她不介意適當透露些信息給魏王知道,“北夜的夜九歌,魏王您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說,你背後之人是夜九歌?”魏王皺起眉頭。
“不是背後之人!”莫安生道:“如無意外,我會是北夜的皇后。”
魏王面色大變,“你跟夜九歌勾搭在一起?”
他猛地站起身,“如果你只是爲了你自己,只是不想和三皇弟有所牽扯,而願意協助本王,本王或許會願意與你合作,但如果你是未來北夜的皇后,本王如何能答應你?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本王怎能陷大明於不義?”
“魏王爺,小女也不怕告訴您,小女與九哥的企圖,就是要稱霸五國!”身量不算高大的少女,突然間說出如此霸氣的話,讓她整個人都高大了起來,
“如果您願意接受小女的建議,與小女合作,以後大明國還是大明國,只除了要向北夜國俯首稱臣外,其餘一切不變!
若您不願意接受,小女不強求,但同樣的,您要想活着離開大雍,只怕是不可能的!您若想活命,除非您願意放棄您的親人,您的朋友,一輩子平庸地活在大雍大王的羽翼下!”
魏王面色發青,向外走的腳卻不動了。
“不過魏王爺,就算您想平庸地活着,恐怕寧王爺也不會給您這個機會!您一日不死,一日就是他的眼中釘!如果您願意爲了大明國的安穩,甘願放棄自己的性命,小女無話可說!”
“但小女覺得,魏王爺您身受重傷,憑着求生的本能,硬是拖到了小女的人進宮爲您救治,說明您從內心底,就不願意放棄活着!”
“這個世界多麼美好啊,活着又是件多麼美好的事情!有看不完的美景,吃不完的美食,享用不盡的美人,您甘心就這麼死去嗎?”
“寧王爺對您不仁,對您父皇皇兄不仁,對整個大明皇室不仁,您卻要對他有義,這樣的胸懷,小女佩服!”
“不怕實話對您說,小女與九哥遲早要對大明發動進攻,戰爭一起,生靈塗炭,而到時候,大明國將不復存在,只是北夜國的附屬城池而已!”
許久沒有出聲的魏王終於開口了,“你就這麼有把握,北夜一定能戰勝我大明?”
莫安生傲然道:“十成!”
魏王爺不屑冷笑,“既然有十成,爲何還要與本王合作?”
“因爲我與九哥,憐惜天下百姓!”
魏王爺咄咄逼人,“既然憐惜天下百姓,爲何要發起戰爭?”
英安生微微一笑,“就算我北夜不主動發起戰爭,等寧王爺羽翼豐滿坐穩寶座之後,就不會發起戰爭嗎?這五國,哪個君主沒有爭霸五國的心?我北夜只是在尋求自保而已!
所以我北夜雖有十成把握能戰勝寧王爺,奪得大明國,但卻不想是用無數無辜百姓和將士的性命來換取!”
魏王爺盯着莫安生鎮定自若的臉,瞧了許久後,冷笑幾聲,“小丫頭,你當本王真是傻子?
或許你北夜單獨對付我現在的大明,有十足的把握,可這天下,不止北夜與大明兩國,特別是大雍!
大雍對北夜一直虎視眈眈,大雍手中有一支神秘莫測的鐵甲軍,倘若北夜一旦對大明發動進攻,必是大雍對北夜發動進攻之時!
到時候北夜有能力同時對抗大明與大雍的左右夾擊嗎?還不說中間還有一個野心勃勃的秦王殿下!
一旦到時候三國對北夜形成包圍之勢,你北夜哪有反抗之力,恐怕只有被分割的份!”
“魏王爺分析的沒錯,不過有兩點,您恐怕沒有想到。先說星雲會不會趁火打劫,星雲是五國最弱的國家,他的西邊還有葉耶!
葉耶再腐朽,趁着星雲加入混戰的時候,會不會在背後搞突襲,沒人可以預料!
萬一葉耶突襲,原本是北夜與大明之戰,立馬會變成五國之亂,到時候又會重新陷入十年前的境地,誰都討不了好,以小女對風淳光的瞭解,他很可能會隔山觀虎鬥!
至於大雍,軒轅戰倚仗的兩大利器,一是戰神軒轅獸,如今兩人已鬧翻,二是傳說中無人見過的鐵甲軍,不過小女很有幸,親眼見過鐵甲軍!”
魏王爺大吃一驚,“你見過鐵甲軍?”
“沒錯,魏王爺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去調查,大約在一個月前,小女帶着紅樓與莫宅中人去碧水山莊遊玩,遭到兩名斗篷男子的襲擊,據分析,那兩人便是傳說中的鐵甲軍,不知爲何那日會突然出現在碧水山莊。”
莫安生隱瞞是安月眉爲了對付她,向軒轅庭要人的事實,“鐵甲軍果然名不虛傳,我北夜皇室暗衛十幾人,與之纏鬥了許久,才終於抓住了其中一人。”
北夜暗衛天下聞名,居然要十幾人才能抓住一名鐵甲軍,魏王爺更是大驚,“十幾人才抓住了一名鐵甲軍?”
“沒錯!”莫安生道:“小女不怕告訴您實情,能抓住那名鐵甲軍,不光是那十幾人的功勞,更重要的是毒醫楊楊爺爺的特製麻藥。”
“毒醫楊?醫好本王的毒醫楊?”先前莫安生說他硬撐着等着她的人去救了他,魏王壓根不信,可再聽了這麼多之後,他不得不信了。
莫安生道:“對,正是他老人家!楊爺爺特製的麻藥其藥性有多厲害,小女是親眼見證過的!
一個大男人,只要中了那淬了麻藥的麻針,立馬全身僵硬,最少五日左右,其藥效才能慢慢散去。
但那鐵甲軍,中了一針之後,跟平時無異,直到連中三五針,加上身上失血過多,才終於被北夜暗衛制住!”
魏王爺不說話了。
“這一個多月以來,小女已基本掌握對付鐵甲軍的方法,破解鐵甲軍,那是遲早的事情!”莫安生道:“魏王爺,大雍沒了戰神軒轅獸,沒了力量神秘的鐵甲軍,大雍還值得那麼讓人防備嗎?
軒轅戰雖然驍勇善戰,但同樣剛愎自大,這也是爲何十一年前的五國之亂,大雍沒有討到好處的原因!而如今,軒轅戰比之十多年前,身體早已大不如從前。
至於太子軒轅庭,能力如何不用小女多作評說,想必王爺您心裡也清楚的很!一旦鐵甲軍不復存在,要想扳倒大雍,輕而易舉!”
魏王爺面上神情陰睛不定,許久後道:“本王如何能信你?”
莫安生微笑,“因爲您現在沒有任何選擇,如果您想活命的話!”
她心裡十分清楚,說來說去這麼多,關鍵還是這一點:魏王爺不想死!其他的那些話,只是增加魏王爺信任的籌碼,以及確保他不會輕易叛變而已!
魏王爺是個心無大志的人,他只想瀟灑地過日子,順便看看他那個三皇弟寧王爺吃癟,他怕死,他不想死!
先前那些義正言辭的話,與其說是說給莫安生聽的,倒不如說是魏王爺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根本不在意莫安生話中的真假!他很清楚,莫安生也很清楚,不然的話,今天魏王爺,根本就不會赴這個約。
但是,魏王爺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讓他合情合理與寧王決裂的理由,如今莫安生給他了:如果想保存大明皇室百年基業,那就向北夜暫時俯首稱臣,只要能保留住皇室血脈,以後還有脫離北夜的一天,但倘若不如此,大明國以及大明皇室,很有可能會消失在五國之中!
魏王爺爲自己找了個理由,心裡安定不少,“小丫頭,本王同意了!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幫本王從三皇弟手中奪回大明國?”
莫安生早知道他會同意,面上笑得燦爛,“首先第一件事,便是向五國高調宣佈,您魏王爺還活着!…”
軒轅獸醒來後,在牀上躺了兩天,吃喝正常,只一言不發,對外界信息一點反應也沒有。
梅姑很擔心,毒醫楊替他把過脈,一切正常,道過兩天再看看。
一天早上,梅姑正陪着軒轅獸用早膳,突然間胃裡不舒服起來,吐了個稀里嘩啦。
她趕緊讓人找毒醫楊來瞧,毒醫楊道:“你肚裡的孩子不同一般,估計從現在起直到他出世,你這嘔吐的毛病是不會好的,你做好心理準備,老夫只能開藥幫你適當緩解。”
梅姑的手不自覺撫上腹部,來到這宅子之後,她刻意忽略掉孩子的事情,因爲她自己不確定,她想不想要留下這個孩子。
可這個孩子,卻用這種方式提醒她他的存在。
梅姑神懷恍惚間,突然一雙大手覆上她放在腹部的手,梅姑擡起頭,軒轅獸面孔呆滯,眼裡卻發出奇異的光,“孩子?我的孩子?”
這是他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梅姑鼻頭一酸,忍不住掉下淚來。
在她剛知道有了身孕的時候,她是想着無論如何也不想留下他的,可軒轅獸對孩子的態度,甚至爲了她與孩子,不惜背叛軒轅戰,讓她心裡產生了動搖。
她將另一隻空着的手,覆上軒轅獸的巨手,柔聲道:“沒錯,將軍,是您的孩子,他現在很好。”
軒轅獸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面上突然露出笑容,像孩子一樣單純,只反覆念着,“孩子,我的孩子…”
一旁的毒醫楊忍不住咳嗽打斷他,“將軍,您還記得如何來到此地的嗎?”
聽到此話,軒轅獸猛地皺起眉頭,似頭疼,又似在思考。
許久後,他面上表情突然變得清明,完全像一個正常人,他開始喃喃地說話,以先前寡言的軒轅獸完全不同,就好像有人在借用的嘴說話一般,“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有個這麼大的小孩子,渾身髒髒的,大哭不止。”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小孩子的大小,毒醫楊與梅姑判斷應該是個剛出世的嬰兒,“然後有個男子聲音說:這不過是朕一時酒後荒唐種下的果,朕不稀罕,給朕扔了,朕不想傷皇后的心!
有個女人在哭:大王,這是您的孩子啊!您怎麼可以這樣對他?先前那個男子聲音道:閉嘴,賤人!你區區一個宮女,不配生下朕的骨肉!
女人道:大王,奴婢從來沒有非份之想,是您那日醉酒強迫奴婢,後來奴婢發現有了身孕,心裡害怕,不敢告訴任何人,如今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奴婢只求您留他一條活路!
大王的聲音道:將這個賤婢拖出去,將這個賤種沉塘!
這時有個古怪的聲音道:大王,如果您確定不想要這個孩子了,不如將他交給臣,鐵甲軍一直沒有進展,臣想着,是不是因爲那些人已經成年,再生長已不可能,所以臣想用剛出世的嬰兒試一試!
後來那個小孩子被帶到一個奇怪的地方,那裡全是些奇怪的人,他每天都在喝藥,然後被泡在藥裡,那些藥像烈火一樣,燒得那小孩子痛哭不止,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五年。
小孩子長到了五歲,力大無窮,身量已快到成人的身量,那個大王欣喜不已,將他從那個地獄般的地方帶出來,派人教他練功騎射,小孩子視大王爲恩人,發誓永遠效忠他!
後來,朝堂上小孩子見有人違背大王,一怒之下捏住那人的脖子,卻因爲控制不好力度,扭斷了那人的脖子,小孩子很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許多人開始用恐懼和憤怒的眼神看他,大王卻讚賞他做得好,做得對!
後來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不知道有什麼魔力,他一天見不着,心裡就很難受。
有一天,他從小長大的那個可怕的地方,突然發生了動亂,他被派去鎮壓,在見到那些不知所謂的、根本稱不不人的人之後,他突然意識到,原來他跟他們是同類人!
他後來大病一場,在牀上躺了三天三夜,忘了以前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個女人。
過了幾年,有天他突然遇到一個氣味很熟悉的女人,那個女人身上,好像有他的味道,他想天天見到她,那個女人卻不願意,只願意過兩天來見他一次,然後有天,他發現她有了他的孩子,大王卻要求他將她與孩子交出去!
他很苦惱,他不願意,他第一次違背大王的意願,大王便派人捉拿他,於是他帶着她跑了…”
軒轅獸一輩子所說過的話,恐怕都沒有現在說的多,他的面上露出疑惑,“那個小孩子,是我嗎?”
梅姑捂着脣,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毒醫楊更是十分震驚,軒轅獸居然在沉睡中,突然憶起了從他出生那刻起就發生的事情!
“所以我是大王的兒子,而他不但不要我,還將我變成了鐵甲軍?然後他還想要我的兒子去研究?”
軒轅獸的臉上突然露出憤怒,“不!這是我的孩子,誰也不許搶走!”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嚇到了梅姑,就怕他會一個大力,不小心傷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將軍!”
軒轅獸的憤怒凝固在臉上,他扭過頭,煽動鼻翼,疑惑又緩慢道:“梅姑?”
梅姑咬着脣點點頭,“是我,將軍!”
他抽出放在她腹部的手,小心翼翼地將她攏在懷裡,“別哭,我會保護你和孩子的。”
梅姑瞬間淚如雨下。
毒醫楊再次替軒轅獸把過脈,同之前並沒有兩樣,他道:“將軍五年前去鎮壓鐵甲軍時,到底看到了什麼,讓你痛苦到選擇忘記過去?”
“楊先生!”梅姑緊張地插話,生怕軒轅獸想起那時候的情景,再次陷入失憶。
毒醫楊也擔心會這樣,但軒轅獸此時的清醒,他無法確定他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他必須趁此機會問出司徒一山的下落。
兩人擔心的情形,都沒有發生,軒轅獸的表情異常平靜,“那裡就像是另一個世界,有很多小孩子被泡在一個黑色的大池子時,撕心裂肺地痛苦喊叫,就像我小時候一樣。
有些大些的,被關在一個小小的籠子裡,他們身形扭曲,像野獸一般嘶吼咆哮,還有一些整臉整身爬滿蚯蚓,那時候他們正在打架,互相用嘴咬對方。
他們滿嘴鮮血,硬生生咬斷或被人咬斷手指、耳朵、鼻子,摳掉眼珠子,折斷手臂,卻沒有人喊痛,像沒有知覺一般。
我帶去的所有人都吐了!按照司徒先生的吩咐,我們用特質的牛皮網,將他們一個一個套起來,再大力敲他們頭部,將他們打暈,有些腦袋都敲碎了,偏偏就是不暈!
那時候,我突然間就想起了我小時候的種種,後來就暈過去了,再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了。現在想來,當初跟我一起去鎮壓的那些士兵,好像一個都不在了。”
梅姑道:“我第一次去將軍府的時候也很奇怪,先前幾個熟悉的將士一個都沒了,我還悄悄問過,說他們回老家了。如今看來…”
梅姑打個冷顫,如今看來,是被滅口了! www. тTkan. ¢○
她眼神複雜地看向軒轅獸,若當時他沒有突然昏迷失去記憶,他也會如他的那些將士一樣,被秘密處決嗎?
“你還記得在哪裡嗎?”毒醫楊問。
“在一座大山的背後,三面是峭壁,只有一條非常隱蔽的小道,可以通到那。”
“一座大山?”大雍山少,揚北只有一座山,梅姑道:“是離碧水山莊不遠的那座山嗎?”
軒轅獸點點頭,“好像是。”
毒醫楊心想,難怪上次那兩個斗篷男子,能循着鈴鐺聲進入碧水山莊!原來是因爲他們的窩點,離碧水山莊不遠。
“用牛皮網先將那些人抓起來也可以,不過,那小丫頭能有那麼多人嗎?而且還要在不驚動軒轅戰的情況下?”毒醫楊喃喃自語兩句後,又問道:“鐵甲軍大概有多少人?”
軒轅獸道:“五年前的時候,成功的鐵甲軍大約是五百人,因過那次不知爲何發生的事故後,預估損失將近一半!至於當時正在試驗中的人數,目測不少於五千人!”
五千人?毒醫楊不知道現在司徒一山研製藥人的成功率有多少,哪怕只有兩成,也有一千人,而且還是五年前,誰知道現在又有多少人呢?
“那你現在還記得如何去那個地方呢?”毒醫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