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的南方諸地,已經頗爲溼寒。
但是在番邑,卻還是相當的熱鬧,番邑郊外正有一對對的士卒在按照指揮訓練着。
“噠噠噠~”北方一匹黑色駿馬疾馳而來的馬蹄聲,驚動了正在訓練士卒的將軍打扮模樣的男子。
“番君我前去阻攔一下。”男子身邊的士卒便要上馬前去攔阻來人。
稱呼爲番君的人手擡起示意不必。
騎馬而來的正是帶着項籍請求吳芮出戰武關的信使,而男子正是番邑縣令吳芮。
當年吳國被越國所滅,越王勾踐斃夫差,派人追殺夫差家人斬草除根。吳國王子王孫四散避難,不敢待在吳國,太子鴻和王子徽的子女,分別從休寧翻過虎頭山和婺源嶂公山隱匿到了浮樑等地駐紮了吳國南潰兵馬生存下來。
吳芮的父親曾擔任楚考烈王司馬一職,因故被貶番邑,後來遷到龍山南麓生下了吳芮。
吳芮自幼時起,便十分聰穎好學,有膽有識,吳芮的祖父對其報以厚望,認爲吳芮是可以重現吳王族雄風的人,經常跟吳芮講述當年吳國盛況,並告知吳芮,要汲取吳國滅亡的教訓,今後入仕要勤政愛民,公正廉明。
吳芮正是在祖父思想的灌輸之下,深知官民如魚水的相依相存的道理,自在番邑爲官開始,吳芮便愛民如子,每當有災禍,吳芮總是第一時間賑濟災民,不惜拿出自己家中的錢糧,這使得吳芮在江湖(大江和彭蠡澤)之間得廣袤之地,名聲大燥。
吳芮也充分體現出其卓越的治理能力,番邑的居民在當時正是各族雜居,因爲在湖澤之間,有不少盜匪被迫藏身在此,還有一些華夏族與百越之人,吳芮卻使得番邑頗爲安定,人民樂業安居,很多盜匪佩服吳芮的義氣和愛民,紛紛從大澤中走出,希望可以再次做爲良人。
吳芮並未將這些盜匪擊殺來邀功獲得升遷之資,而是令青壯男子爲兵,守備番邑。
吳芮因爲出身的原因,能夠接觸到《孫子兵法》和《吳子兵法》,吳芮年輕之時,便時常研讀兩部兵法,並帶領當年跟隨一起南下軍士的後代和吳氏後人演練陣法,訓練出一隻作戰能力驍勇的軍隊。
這支軍隊也是久經沙場磨鍊,時值戰國末期,整個番邑十分廣闊,時常受到一些遊兵劫掠,這給番邑民衆帶來的極大的負擔和傷害。
吳芮正是憑藉自己訓練出來的這支軍隊,四處戰鬥,番邑民衆十分感激吳芮,加上這支軍隊正是維護民衆利益,使得民衆自發獻出家中一些餘糧,支撐軍隊所耗。
“我是楚上將軍派遣而來,這裡有上將軍一封書信,請番軍過目!”楚軍信使掏出項籍寫下的蓋上印綬的標記親筆信遞給吳芮。
吳芮一聽是項籍派人來的,自從知道項籍鉅鹿大勝之後,心中也是十分佩服項籍,但是也因爲項籍屠城和坑殺降卒的事,對項籍又有一絲厭惡在其中。
吳芮趕緊接過竹簡,看完一遍之後,眉頭緊皺,吳芮的弟弟吳莚看到大哥思索的樣子,從吳芮手中拿過竹簡,自己也看了一遍。
“兄長,我們此時當響應上將軍號召,出兵進攻秦武關!”吳莚看完之後,對吳芮說道。
吳芮看了吳莚一眼,點了點頭,對信使說道:“你回去回覆上將軍,我自當立刻召集軍衆,率軍西進武關!與上將軍擊破函谷,一起會於咸陽。”
信使應諾之後,帶上吳芮給的水和糧食,也不耽擱,立刻回去覆命。
“弟,覺得我們應該進攻關中麼?”吳芮看着吳莚,讓他說說自己口中的想法。
“兄長何意,我們已經起兵反秦,哪有後路可言!此時不應該在秦最弱之時,將其擊破麼,如果此時不利用這個機會,秦關中之地富饒,些年便可以恢復實力,到時候,想滅暴秦怕是不可能了!兄長爲何還會猶豫?”吳莚沒想到一向果決的兄長,今日怎麼如此猶豫不前。
“非是我拿不定主意,是我在想,項籍此人過於殘暴,今後他擊敗秦國,必然會統領諸王,到時候,民衆會有如何的生活,並不得而知。反觀如今秦國新皇帝扶蘇,即位之後,親政愛民,廢繁苛秦法,說六國之人皆想滅秦,其實不然,扶蘇的聲望已經開始在各地傳播,扶蘇當年本就因勸諫始皇帝不要濫殺而被貶上郡,其仁愛之命早有耳聞,爲兄此時有些後悔,起事早了。”
吳芮在胡亥殘暴之時隨起義之兵反秦,也是第一個聲明反秦的秦吏。但是自從扶蘇平定政變,成功當上皇帝之後,吳芮本就對秦長公子扶蘇頗有好感,也看到了扶蘇即位之後一系列的政治措施,肯定扶蘇必然是一位體恤民衆的君主,已經有些後悔起兵反秦。
“兄長切不可如此,我們已經聲明反秦,必然會被秦國視爲敵軍,金紅秦國若是不被擊滅,那麼加下來,死的可就是我們了!”
“唉,你下去召集衆人吧,我們整頓好之後,便西進。”吳芮也知道吳莚的意思,未加辯駁,便讓其去召集軍隊,自己還要回去跟妻子和老母親說一聲。
吳芮回到家中之時,妻子毛萍正在摘弄黍米,毛萍看到吳芮回來,有些驚訝,此時吳芮應該在訓練士卒纔是,怎麼突然回來了。
“良人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早,不是在訓練士卒麼?”毛萍放下手中傢什,問了吳芮一句。
“收到楚上將軍的信,號召我西進攻秦,秦要滅亡了。”吳芮說到秦要滅亡了並未露出高興的情緒,毛萍向來瞭解自己的夫君,便有些不解。
“良人似乎不願看到秦滅亡,這不是良人起兵的心願麼?”
“當時秦殘暴待民,我才起兵而反,如今是秦長公子重新奪回帝位,我往日便跟你稱讚過秦長公子此人,仁德愛民,此時倒是有些無法回頭了。唉。”
“良人勿要嘆息,天下之大,你自然管不過來,管好番邑便是,等到秦亡之後,便回到番邑,好好治理此地便是!”
吳芮上前擁住自己的妻子,看着其臉上的皺紋,撫摸了一下,“妻說的對,等此間事了,我便回來,等兒孫長大,你我就隱居在山中,妻到時候可不要嫌枯寂而離我而去呀!”
“良人說的什麼話!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