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警笛刺破漆黑的深夜,呼嘯而來。
顧西全身脫了力靠在椅子上,顫抖着伸出手去開車門,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打開車門。
車門被從外面打開,伸進來一雙男人的手,乾淨修長,牢牢握住她發抖的手,溫暖堅定的力量透過那雙手傳過來,惶恐中的顧西漸漸覺得安心。
“顧老師,你沒事吧。”年輕的聲音緊繃。
顧西搖頭,抓着他的手從車裡出來,目光漸漸趨於平靜,終於看清把自己拉出車外的人,是端木深,他緊張的看着她,透過飛舞的雪花,依舊能看清他眼裡的灼熱。
寒風更冷了,呼呼的吹在身上,顧西打了一個顫慄,昏昏沉沉的腦袋似乎終於清醒了,目光看向兩人還握在一起的手,太陽穴突突的跳,立即甩開手,胡亂捋着頭髮。
莫非,自己胡亂中撥出去的電話竟是打給端木深的?
“謝謝,我沒事了。”
端木深笑的意味深長,“我很高興能接到顧老師的電話。”
什麼意思?
顧西莫名心裡一陣發慌,“我,”
“小姐,”檢察完現場的民警走到兩人跟前,碰巧打斷他們的談話,“120會把傷者送去醫院接受治療,麻煩你跟我們回所裡做一下筆錄。”
“爲什麼?顧老師是受害者。”端木深迅速把顧西擋在身後,搶着回答,竟是一副怒氣沖天的樣子。
“我們只是按程序辦事。”民警不爲所動。
顧西瞅着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趕緊推開端木深,對民警道:“我跟你們回去。”
“老師!”端木深急喝。
顧西示意他安靜,“沒事的,還有一個歹徒逃跑了,我也希望能給警方提供更多有利的消息,把人逮捕歸案。”
民警點頭表示讚賞。
“我也去。”端木深大喊一聲,硬是擠上了警車。
警察局。
警方調出了顧西打給端木深那通電話的記錄,事情經過很明確,顧西的行爲屬於正當防衛,而醫院方面也傳來消息,歹徒雖然傷勢嚴重,卻並無性命之憂。
“顧小
姐,你很勇敢!”民警由衷讚歎,他們經手的這類案子並不在少數,受害者面臨危險能臨危不亂順利逃脫的實在很少。
“根據顧小姐的描述,我們推測這兩名犯罪份子可能是我們一直在抓捕的案犯,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在逃的另一名嫌犯抓捕歸案。”
身在警察局,又喝了幾杯熱水,顧西現在平靜了不少,聽着民警的話,心裡咯噔了一下,道:“希望我提供的信息能有幫助。”
“會的。”
離開警局時,民警提出可以安排一輛警車送她回去,顧西沉思片刻,還是拒絕了,警笛呼嘯着進了小區,保不準明兒她就成了小區裡的名人。
而這件事,她並不願意張揚。
民警有些爲難,這麼晚了,放任一個剛剛遭遇危險的女子單獨回家並不安全。
“我送顧老師回去。”被忽視了很久的端木深興奮的跳出來,激動道。
民警鬆了口氣。
兩人搭計程車回去,狹窄的車廂裡,氣氛沉悶。
端木深幾次悄悄擡頭看顧西,顧西只是偏頭看着窗外的夜色,神情凝重,他只能默默低下頭,獨自忐忑。
車子很快到了衡香苑,顧西回神,“這一次,真的謝謝你了。”她本想解釋其實是忙亂之中隨意撥了一個號碼,可又覺得解釋了是不是太刻意,猶豫着,還是沒有說出口。
端木深緊緊盯着她,用力喘息着,“沒關係。”
顧西總覺得他的表現很古怪,可這樣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她實在沒有心情想太多,簡單告別之後就上樓了。
剛剛開門進屋,手機就響了,還是沾着血跡的手機,她連碰都不想碰,拿出來直接丟進抽屜裡,暗黑的抽屜裡,厲景年三個字一直亮了很久很久。
顧西泡在浴缸裡,任由溫暖的熱水把自己緊緊包圍,直到現在,她才真正的感受到自己還活在這個人世,還在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這樣的夜晚,註定難以成眠。
只要一閉上眼睛,顧西好像又聞到了那一種噁心的氣味,極致的酸臭,在暖氣的蒸騰下,噁心的五臟六腑都在翻滾,她一次次跑進
廁所,吐幹了胃裡所有的食物,還是覺得噁心。
用冷水一遍一遍的撲臉,毛巾擦過下巴輕微的摩擦也能讓她渾身驚恐的顫慄,只能用刷子不停的刷,疼了,噁心的感覺就淡了。
這樣折騰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時候,顧西看着鏡子裡的人,只是一夜而已,那個眼神渙散,眼圈發黑,眼袋浮腫,下巴深紅的人,真的是她嗎?
顧西把自己關在家裡,不見任何人,也不接任何電話,直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終於沒有那麼不堪了,也有足夠的勇氣面對接下來的生活,她才終於走出屋子。
而她恢復正常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藏在抽屜裡的手機砸碎了,丟進垃圾桶,上街買了一個新手機,又去營業廳複製了一張新卡,只是保留那個手機號碼沒有變。
開機,立即就有電話進來,是周嶺。
“顧西,你他媽滾哪裡去了,電話不接,敲門又不應,你想急死我是不是!”
周嶺一急,說話的音調就會提的很高,顧西趕緊把手機拿開些,等她安靜了,才平心靜氣的說話,“沒事,就手機壞了。”
“你當我三歲小孩?”周嶺沒好氣的咆哮。
“真沒事。”顧西堅持。
“行了,行了,我說不過你,我現在手裡忙,晚上去你家。”
收了線沒多久,又有電話進來,這回是林然,他的聲音更急。
“顧小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這幾天一直聯繫不到你!”
顧西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反應來面對他,只能淡淡道:“我沒事。”
林然也聽出了她話語裡的疏離,頓了良久,才說話,“那就好,是這樣的,能不能請你儘快到公司來一趟,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我們需要談一談。”
顧西仰頭,萬里晴空一碧如洗,那一夜的風雪早已了無痕跡,然那些陰霾早已深埋心底,如果沒有等待的那一個小時,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一切?
儘管知道不應該,可她總是忍不住這樣想:或許,這一切的遭遇本來都是可以避免的。
低頭,似嘆息一般的聲音輕輕飄出來。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