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世堂的靜室內,老大夫閉眼捻鬚診脈以必,轉頭跟關切的看着自己的幾人道:“小丫頭傷到筋骨,若不是送來的早,怕是小命難保。就算僥倖活下來,怕也傷了根基,體弱多病,難以活到成年。”
靈樞一聽,連忙開口問:“大夫,那現在呢?”
“總算還不晚,好好養上半年,就沒事了。”鬚髮皆白的老大夫,先是給了肯定的答案,又提筆寫了方子,令學徒去抓藥,才很不贊同的說:“不過一個小女娃兒,縱有天大的錯兒,也不該下如此重手。”
靈樞狠狠的瞪了女孩的爹一眼,接口道:“誰說不是,這就是我家主子心腸好,半路碰見,不忍見一個好好小姑娘枉送了,強壓着送來就藥,還說連藥錢都包了。偏就這樣,還有人不情不願的。”
那婦人見狀連忙開口:“請姑娘見諒,咱們原沒想到會傷得這麼重,才這一時疏忽了。外子若有言話不周的地方,奴家陪禮了。”
靈樞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婦人好幾遍,怎麼看都覺得觀之可親,不像是兇狠後孃的模樣啊?到是那個爹,一臉的涼薄相,說是後爹到是有可能。
“姑娘,奴家……有什麼不對。”婦人被靈樞瞧毛了,以爲自己身上那裡不對,連忙打量自己。待發現身上沒什麼異常之後,小心的開口問道。
靈樞開口就問:“你是小姑娘的親孃?”
那婦人一愣,好半天沒說話,直到靈樞不耐煩的又問了一遍,“問你話呢,你是這小姑娘的親孃?怎麼由着自己男人往死裡打孩子,你就不心疼?”
婦人低了頭,期期艾艾的說:“我是她的繼母。”
娘娘還真猜對了靈樞微微睜大了眼睛,不自覺的又把人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末了才點頭說:“我說呢,不是自己的孩子,當然不心疼。”
女孩的爹一聽不高興的,衝着靈樞就吼:“我們管自家的閨女,有你們什麼事死丫頭不學好,我恨不得打死她,省得給我們李家丟人。”
靈樞長這麼大,可是頭一次碰到如此粗魯的男人,別說吼她,就連對她們大聲說話的,天下間也只有康熙一個罷了,她那裡受過這處,一時間到呆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的好。她呆住了,自有護花的人在。保護毓秀出門的侍衛統領姓於,算是國家養大的孤兒,長大之後,只知一心一意對康熙盡忠,慢慢的由一個普通的小兵,熬到內衛統領之職,也算是人才了。
由於是內衛,經常護着康熙和毓秀出宮,對於皇后娘娘身邊的四個宮女也都熟悉。聽說,皇后娘娘有心思想把身邊的丫頭嫁人,人選就從內衛和近衛軍中選。他可是早就看中了靈樞,可不能讓別人得去。如今這麼好的獻殷勤的機會,要不好好把握住,他就是個傻子。
黑臉一板,腰刀都沒出鞘,直接往那男人面前一橫,虎目圓睜,威喝道::“不得放肆”
女孩的爹就算正處壯年,也有把子力氣,可也只是在平常人中顯顯威風,遇到人高馬大的侍衛,一樣嚇得差點跪下。
正僵着,學徒拿着包好的藥進來,老大夫直接道:“誰去交錢吧。”心裡話,你們可別在我這店裡打起來。
靈樞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兩個小銀錠子,往老大夫面前一放,“先生看看,可夠。”
“夠了。”老大夫眼尖,上好的官銀,連忙收了起來,“抱人的時候手腳輕些。”
靈樞同情心起,看了看依然暈迷的小丫頭,扭身對於統領說:“這孩子太可憐,我去問問主子……”後半句到底沒說出來,她也不知道問了毓秀之後,該怎麼辦?帶回宮中顯然是不可能的,可是由着這夫妻兩人把孩子抱回去,她們今天的力氣怕是白費了。
“主子,那小丫頭好可憐,您果然說了,還真是後孃。”靈樞苦着臉回到了車上,一見毓秀就把話都說了。
毓秀往下手中的書,嘆了口氣,“罷了,救人救到底,你去問問,他們可肯把這丫頭賣給咱們。”
“娘娘,你可要帶她回宮?”素問遲疑了一下,她家主子最近怎麼了,當救世主當上癮了,前段時間剛要回一羣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今兒又要買個被*的小丫頭,聖母了吧
毓秀搖了搖頭,“宮裡又不是什麼好地方,說賣她不過給她爹孃一個說話,好讓咱們順利的把人帶走,一不用寫賣身契,二不用到官府報備,到時候找個好人家收養她也就是了。”
“可眼下要把她放在哪裡呢?”那丫頭渾身都是傷,大夫可是說了,得養半年呢。就算找人收養,也得傷養好了之後吧。
毓秀頭疼的揉了揉額頭,“先把那丫頭安放在這裡,打發人給我額娘送信,先在家裡養着吧。”唉,救人也不是那麼好救的。
靈樞得了準信,就要下車。毓秀擡手止住了她:“你的性子太暴,還是讓素問去吧。早點辦完,早點買了東西回去,皇上怕是要等急了。”北京外城,有一家專做醬驢肉的,手藝極好,康熙愛吃得很。毓秀出外城來,就是打算買些驢肉回去犒勞自家相公的,誰想到碰到這麼檔子事兒,回宮的時間晚了許多。
等到事情處理完了,也派人去給佟府送了信,那男人對於十兩銀子賣了女兒,居然一臉的快意,還特意說:“跟你家主人說,這丫頭品性不好,手腳不大幹淨,你們可別後悔,再給我們送回來。”
到是那婦人,灑了兩滴眼淚,假意勸了兩句:“她再不好,也是你和表姐的女兒,怎麼能賣了她呢?我當初可是答應表姐,要好好把她養大成人,送她出嫁的。”
男人一拉女子,“這些年你護她護得還不夠麼,天生的賤|坯子,管也管不好,如今只當我沒有這個女兒。走,跟我回家。”說着,拉上女子,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溫柔如素問,都恨得牙癢癢,回到車上跟敏秀道:“怪道老人們總說,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果然不錯。”
“還是表姐妹?那個表姐的眼睛是瞎的吧”靈樞說話毫不客氣。
素問斜了她一眼,“你也見女子多會裝了,剛開始你不還說男的是後爹麼。”
靈樞扁了扁嘴,不出聲了。半晌過後,她到底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娘娘,您又沒見過那兩個,怎麼就知道是親爹後孃呢?”
素問戳了她一指頭,“天天就知道傻吃傻睡的,一點心眼兒都不長。”
毓秀以書掩脣,笑彎了眉眼,“靈樞向來直爽,風光霽月,一派天真,別有可愛之處。”
靈樞被誇得笑眯眯的,衝着素問一擡下巴,得意完了纔想到,自己的問題還是沒人回答,連忙央求:“好主子,您就告訴奴婢吧。”
毓秀搖頭嘆息,以書敲敲靈樞的頭,“果然有點傻,素問你告訴她。”
素問道:“若是親孃,自家女兒再不好,也決不會在外人面前多嘴,壞她名聲的。”
靈樞一拍額頭,苦着臉說:“難不成我真是傻的,這點都沒想到”
見她這般,毓秀和素問兩人都笑了出來。
好容易回到宮中,一進屋,就看康熙盤膝坐在炕上,正寫着什麼。見她進來,放下筆,挑眉問:“怎麼去了這半天?”
毓秀挑了簾子進內室,微微擡高了聲音:“路上多管閒事,救了個小丫頭,這才晚了。”
“果然是多管閒事”康熙嘟囔了一句。
毓秀換了衣服,挑簾出來,似笑非笑的打趣康熙:“表哥哪裡是嫌我回來晚了,怕是饞肉了吧”
氣得康熙下炕就去抓她,“壞丫頭,擔心你還擔心出錯來了。”
兩人笑鬧了一陣,毓秀氣喘吁吁的告饒:“好哥哥,饒了我吧。”
康熙哼哼着又捏了她兩下,“看你還敢不敢。”
被撓到癢處,毓秀笑個不停:“呵呵……咯咯……再不敢了。”
“皇上,娘娘,慈寧宮來人說,太皇太后想見娘娘。”夫妻兩人笑鬧的時候,有眼色的宮女們早就退了出去,偏偏這時候慈寧宮派人來請皇后,紫蘇不得不硬着頭皮來回話。
康熙和毓秀的動作都是一頓,兩人平復了呼吸,坐起了身,互相整理着的衣服,康熙還替毓秀扶正了絨花,才高聲道:“讓他進來吧。”
現任慈寧宮總管王得柱進屋先請安,聽康熙叫起,才恭敬的起身回話:“康親王福晉、簡親王福晉、安親王福晉今兒進宮來給太皇太后請安。太皇太后今兒精神好,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幾位福晉跪安之後,她老人家就打發奴才來請皇后娘娘,說是有事相托。”慈寧宮裡,除了蘇麻之外,其餘的人都被毓秀給換了,裡裡外外守得鐵筒一般,孝莊無論有什麼事,都會第一時間上報到她這裡。
毓秀看了康熙一眼,“這是有人要撞木鐘了。”
康熙一笑,“秀兒肯給人撞麼?”
毓秀嗔了他一眼,扔下一句:“我又不是鍾。”就扭身進去換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