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對婚禮的要求很低,能順利辦成就行,所以除了一些對夏文鍾升遷有利的政要,並沒有發太多請柬,這也是因爲夏家知道,秦虹還不夠格給夏哲當老婆,所謂的婚禮不過是臨時救場罷了,這場婚姻是不算數的。但是,夏家低估了秦虹,一個唯利是圖的女人就像貪吃的狗一樣,是不會讓別人輕易把送到嘴邊的美食拿走的。秦虹並不傻,當她知道了夏哲的打算,立即開始不動聲色地悄悄通知所有認識的人,主要是那些既認識自己,又認識夏哲的人。當然了,這項工作是不能自己去做的,容易引起夏家的反感,於是秦虹選擇了老同學海燕。
在前文中,海燕這個名字不止一次提起過,在劉巖第一次替夏哲背黑鍋的時候,就是她不遺餘力地四處打探消息。海燕是劉巖的老同學,當然也就是夏哲、飄雪、徐銳和秦虹這些人的同學了。海燕是滿族人,很有些男人性格,做事風風火火,爲人大大咧咧,畢業以後和很多同學都保持着聯絡。海燕在三十歲之前很失敗,考研差了兩分,名落孫山;考公務員筆試成績遙遙領先,卻在面試上被對方以總分零點二的優勢反超,一次考公務員不成,就再考一次,然後再考一次,每年的筆試成績都能入圍,同樣也每年都栽在面試上,按理說海燕無論形象還是氣質,包括言談舉止,完全符合各項標準,之所以會這樣或許是個很具代表性的社會問題,誰都明白,就不多說了。第四次考公務員失敗後,海燕心灰意冷,向父母要錢開了一家小酒吧,生意平平淡淡,卻成了老同學聚會的地方。
秦虹羞羞答答地把自己即將嫁給夏哲的事情裝作無意告訴了海燕,於是這個消息迅速擴散,在一天之內,很多人都知道了。老同學們在海燕的號召下,決定不請自來,藉着夏哲和秦虹婚禮的機會,搞一次同學會。要說海燕的組織協調能力,真是可圈可點,很快把能聯繫上的同學都騷擾了一遍,除了出國的、服刑的、病危的,大多數同學都欣然同意。如果換成劉巖,可能就沒有這麼多人會來了,畢竟夏哲是副市長的兒子,別人也不知道夏文鍾在濱南市能有多大的影響力,都琢磨着借這個機會,與夏家增強聯繫,伺機做點生意,或者乾脆投奔過來。
除了老同學之外,秦虹還通知了幾個大嘴巴的客戶,當時在夏之雪廣告公司的時候認識的人,這些人也很湊趣地把事情散佈了出去,他們多數都是濱南市本地人,巴結夏文鍾更加心切,知道這種事情,就算有事也得放下。
這種情況是夏家沒有想到的,於是準備了二十桌喜宴,卻來了五十桌人,讓夏家父子措手不及。
秦虹親親熱熱地依偎在夏哲的身邊,眼睛裡流露出無限的幸福。夏哲則很嚴肅,不敢看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很詫異這些人是怎麼得到的消息,完全打亂了自己當初的計劃。還有一個表情更怪異的人,就是伴郎徐銳。他終於沒有膽量拒絕,違心地戴上了伴郎的胸花,跟在夏哲的後面,看着夏哲與自己的女人大秀甜蜜。
因爲想低調辦婚宴,所以沒有選擇華商或者江南那樣的星級酒店,而是找了一家地點很偏僻的飯店,正因爲規模不大,所以突然多了三十桌客人,才讓飯店方面束手無策。、
事到如今,再追求泄密的事情已經完了,人都來了,就只能硬着頭皮辦婚禮。王春玲和飯店方面經過交涉,加三十桌沒有問題,但如期上菜有難度,需要推遲至少四十分鐘,這還得給所有的廚師加雙薪。
沒辦法,壓力又推到了司儀那裡,儘量多玩花樣,拖延時間,又被司儀敲詐了兩千塊錢以後,婚禮正式開始。那位司儀也真算難得了,會中式的、西式的、還有少數民族的婚禮形式都有涉獵,於是夏哲和秦虹被折騰得一會兒切蛋糕,一會兒跳火盆,還對了一陣山歌。秦虹經常出入娛樂場所,歌聲雖然不專業,但至少沒有走調。夏哲就不行了,他也經常去歌廳,但都是讓陪唱小姐引吭高歌,他趴在陪唱小姐的懷裡聽心跳,再加上今天第一次當新郎有些緊張,把一首歌唱得騰雲駕霧,第一句在黑龍江,收尾在海南島,除了歌詞讓大家覺得耳熟,沒有一個音符是聽過的。
夏哲很氣憤,用殺人一樣的眼光瞪着司儀。其實在夏哲張嘴唱歌的時候,司儀就覺得這個玩笑開大了,果然讓衙內很不滿,後果很嚴重。爲了不再觸怒崩潰邊緣的夏哲,司儀調轉槍口,開始調戲伴郎和伴娘。伴娘是秦虹找來的一個小姑娘,在酒吧裡認識的,雖然不是特殊行業的從業者,但其閱歷之豐絕對可以達到職業標準,套用時尚一點的說法,屬於一ye情達人,夜夜都不虛度,換男人比來例假的時候換衛生巾都快。
血淋淋的事實告訴我們,這樣的女人是調戲不得的,容易遭到反撲,伴娘起初還故作羞澀狀,幾個難堪的問題之後,徹底脫掉了僞裝,並且應邀獻上了一段鋼管舞,跳過之後如果不是司儀阻止,她還想念一段嗨詞,絕對驚世駭俗。
徐銳可沒有伴娘那麼霸氣,他從進場開始,就陷入恍恍惚惚的狀態,開始思考人生和命運這樣深奧的哲學問題。即便他和秦虹沒有領結婚證,沒辦過婚禮,但畢竟同居了這麼多年,早已經把她看成自己的老婆了。過去秦虹和別的男人偷情,徐銳也知道,但畢竟沒在自己的眼前晃,於是眼不見心不煩,今天不一樣,今天秦虹成爲了別人的老婆,不僅有結婚證,而且剛纔饒舌的司儀還領着夏哲和秦虹拜了天地,拜了上帝,拜了佛祖,拜了送子觀音,因爲要延長四十分鐘,所以司儀把能想到的神仙都拜了。每拜一次,徐銳都覺得心裡在滴血,這麼多神仙都鑑證了夏哲和秦虹的婚姻,以後秦虹還能當自己的老婆了嗎?儘管夏哲和王春玲反覆重申,這場婚禮僅僅是演戲,明天就路歸路橋歸橋,但秦虹是這麼想的嗎?她似乎沉溺在這場亂七八糟的婚禮中,認定了嫁入夏家的事實。還有那些同學和朋友,他們的到來更讓徐銳感到沒臉見人。這些人都是知道徐銳和秦虹真實關係的,而此刻徐銳站在伴郎的位置上,這頂綠帽子似乎戴得太高調了一些吧。
鬧鬧吵吵的婚禮還在繼續,司儀仍然在挖空心思地想出一些小活動來湊時間,賓客們卻已經累了,這樣的婚禮他們從未見過,更何況過了吃飯的時間,人人都飢腸轆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女人舉着收破爛常用的電子喇叭衝進大廳。
“秦虹!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婊子!我們徐家哪一點對不起你,你說嫁人就嫁人!就這種貨色也想去攀高枝?也不想想你幹過的那裡齷齪事情!我都跟着害臊!”女人罵過了秦虹,轉向目瞪口呆的賓客:“各位女士們、先生們,你們都上當了!秦虹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賤.貨!這些年她跟我兒子處對象,天天住在我家,早就讓我兒子睡過八百六十遍了!她以爲夾緊了就能裝純?我呸!你想當女陳世美,我兒子可不能當男秦香蓮!你不跟我兒子好好過日子,我也讓你過不好!今天我就把你的照片給大夥看看,看你還有沒有臉嫁人!看哪個男人還願意要你!”女人說完把一大疊照片揚向了觀衆席。
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自拍照,徐銳有這種詭異的愛好,自從香港的陳老師因此出名以後,徐銳就努力效仿,拍下了不少運動時的照片,自娛自樂。散發照片的女人正是徐銳的母親,她是個遠近聞名的潑婦,聽說秦虹把兒子給踹了,頓時怒火中燒,想起有一次幫兒子整理房間的時候,看到過一本相冊,當時還暗罵兒子真不要臉,現在卻覺得兒子高瞻遠矚,對付秦虹這種無情無義的女人,就得向秋風掃落葉一樣殘酷無情!
賓客們雖然餓着肚子熬到現在,看到那些照片之後,總算是沒有白來一次,紛紛偷偷藏起來,準備回去慢慢欣賞,畢竟秦虹的身材和臉蛋,是值得一看的。
“你胡鬧什麼!哪來的瘋婆子!保安!保安!”從驚愕中反應過來的王春玲,憤怒地撕掉了一張照片,對徐母破口大罵。
徐母看到王春玲的頭上戴着一朵紅花,按照北方的婚禮習俗,兒媳婦要給丈母孃戴花,心想這個女人一定就是新郎的母親了,於是擺出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我說妹妹啊,你別急,我今天可不是來鬧事的,我是來幫你揭穿秦虹這個賤人的真面目,免得以後她遇到更有錢有勢的男人,一腳踹了你的兒子!我算是做好事了,還不需要你感謝,你趕緊帶兒子走吧,這種女人還要她幹什麼?看到那些照片了嗎?她哪個地方有痣,大家比你兒子都清楚……”
“XXX!”儀態優雅的王春玲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念出了中國人的三字經,張牙舞爪地向徐母撲了過去,徐母也是久經考驗的悍婦,當即沉着應戰,兩個女人廝打在一起,而婚禮攝像師的機器,始終沒有停過。在場的賓客也有很多掏出手機,記錄下這個精彩的瞬間。手機的發明,讓拍客的羣體暴增,讓一些突發事件無處遁形。
秦虹也很惱火,她與徐銳同居的這些年裡,一直看這個準婆婆不順眼,現在又來破壞自己的好事,豈能輕易饒了她!再說現在正是一個向夏家表忠心的時候,於是秦虹一把撩起婚紗的裙襬,踢掉高跟鞋,也加入了戰團。
徐銳見王春玲和秦虹聯手打自己的母親,百年不遇的孝順佔據上風,大喝一聲拉住秦虹的頭髮:“賤人!我忍你很久了!你跟夏哲搞,跟王軍搞,跟于濤搞,跟杜海鵬搞,跟查理搞,跟史密斯搞……當老子一點也不知道嗎!今天老子就要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
徐銳沒說出一個名字,夏哲的表情就僵硬一分,而人羣中就有人對質詢的目光躲躲閃閃,看來曾與秦虹有染的那些男人,今天來了不少。
事情鬧到這樣,夏哲也顧不得了,他必須讓徐銳馬上閉嘴,如果任由徐銳點名,沒準還會說出多少人,於是重重一腳踹在徐銳的後腰上。
兩個男人終於廝打在一起,夏哲第一次知道徐銳也是會反抗的,而且被他的拳頭打,同樣很疼。
由於特殊情況,保安都去廚房幫忙了,所以聞訊趕來的時候,都穿着廚師的工作服,帶着白帽子,七手八腳地拉開了扭打在一起的人,他們無一例外鼻青臉腫。特別是秦虹,穿着暴露的婚紗,被徐母撕扯得七零八落,身上那點隱秘的部件,都大白於天下。經過不少好事者拿着照片認真比對,確認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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