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旨,任命九皇子軒轅熾烈和大將軍之子木揚邶風爲議和特使,隨行侍衛五百,即日起程前往閬延山與琉焱部落簽訂和約。
皇帝的詣旨在第二天便下了下來,一切都已板上釘釘無法改變。偌大的花容家族又如何?手握重兵的將軍又怎樣?他連自己的兒子捨得,誰還敢說半點不是?
富麗堂皇的丞相府,莫雨憐氣憤的將桌上所有食物全部掃落在地,回頭時還狠狠的給了貼身丫鬟苑兒一巴掌。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我去把老爺叫來。這點眼力都沒有,你怎麼做事的?”
“是,小姐!”苑兒捂着瞬間紅腫的臉頰,急忙退步往外跑去。
誰能想到,美譽在外的大家閨秀莫雨憐也會有如此暴戾的一面。只見她抱起檀木架上的一個大花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只聽得一聲脆響,這個莫吉滕花重金買來的古董花瓶就成了一堆碎片。
瓷器玉器摔碎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莫吉滕遠遠的便聽到了。屋裡每響一聲,他的心就跟着疼一分。那可是他各地蒐羅的古董寶貝,到底是誰把這小姑奶奶給惹啦!
心裡想着,莫吉滕的腳步又加快了幾分。一隻腳剛踏進門檻,便有一個精緻的雕花玉琉璃落在腳邊,碎裂聲響起,有一個寶貝成了莫雨憐發泄的犧牲品。
“哎呀呀呀,我的寶貝啊!”莫吉滕心疼的抓起一把玉琉璃碎片,心疼的直叫喚。環顧四周,屋子裡能摔的能砸的無一倖免,這可都是他花了大血本買來的啊!
“你這是要做什麼啊?”莫吉滕不解的問。早上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發瘋了?
對於他這個倍受讚譽的寶貝女兒,莫丞相比誰都瞭解。表面看起來溫柔嬌弱,大方有禮,其實這都只是表面。這丫頭,萬般倔強,認定了什麼就是十頭大象也拉不回來。而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工於心計,城府極深,甚至連他自己都有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的時候。
就比如她勢要嫁木揚邶風一事吧!她真以爲他什麼都不知道嗎?一開始聽到女兒被人欺負而且還珠胎暗結,他也萬分震怒。可莫家與木揚家是世交,邶風那孩子是他看着長大的,所以此事的真實性根本經不起推敲。
可他還是什麼都沒說,一心只爲實現她的心願。父親護女,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不過好在她的心性並不壞,只是出身大家有點過於調皮任性了些,所以莫吉滕也不會怎麼處罰。更何況憐兒的親孃,也就是他的結髮妻子在生憐兒時難產,不幸去世了,所以憐兒從小便失去了孃親的疼愛,是個可憐的孩子。
雖然他也有續絃,試圖給憐兒一個完整的家,可到底不是親生。二夫人雖忌憚她是大小姐,不敢如平常百姓那般逞後孃的威風,可對待也不怎麼真心實意。
這也是他除了莫雨憐之外沒有任何其他子嗣的原因,他怕自己有了別的孩子之後會減少對女兒的疼愛。那樣的話,他如何對得起髮妻的在天之靈?
“爹!”莫雨憐一把抱住父親的手臂撒嬌,全然沒有了剛纔的兇悍。“這是怎麼回事?一開始不是說讓軒轅熾……”
“閉嘴!”莫吉滕突然嚴厲的打斷了她,“你們都下去,別讓任何人進來。”
吩咐完畢,莫丞相這才拉着一臉委屈的莫雨憐走到裡間坐下,“你不要命了?這事是能在人前說的嗎?”
“我不管,反正一開始說好
是讓軒轅熾陽去籤和約的,怎麼突然就換熾烈和邶風了?”莫雨憐撅着嘴抱怨。明知是死路一條,她怎麼能讓邶風去呢。而熾烈,雖然他不喜歡她,可他到底是姑姑留下的唯一血脈,她也是不能看着自家人白白送死的。
“琉焱突然變卦,我也沒轍。而且……”莫吉滕略一沉吟,然後冷聲道:“贊同主上英明抉擇的密摺我早就遞上去了,之後才知道琉焱那邊指定的人是烈和邶風。”
這是一個嚴重失誤,本來打算以此徹底扳倒大皇子,讓九皇熾烈坐上儲君之位,沒想到弄巧成拙。現在這樣的形勢,誰也沒辦法扭轉了。
“既然不能不去,那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們能平安回來。”莫雨憐眼露兇光,精緻的小臉上掛着狠戾的陰笑,連莫丞相見了也不禁背脊發涼。
這憐兒……唉,也不知道當初的決定是對是錯!
同一時間,軒轅王宮。金碧輝煌的議政大殿上,軒轅皇帝端坐金椅,精明的眼睛一直盯着下面或跪或站的數人,臉上掛着無法揣測的冷笑。
沒想到這年僅十八的花容丫頭如此無法無天,竟膽大妄爲到敢夜入王宮私改聖旨。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混進來的,若不是他突然想到有奏摺尚未批閱於是從寢宮折返書房,肯定給這小妮子得逞了。
“你不打算爲自己辯解嗎?”皇帝朗聲問道。站在下面的軒轅熾陽、軒轅熾烈、木揚邶風以及跪在地上的花容凌煊的心都爲之一緊。除了當事人花容泠焰。只見她不卑不亢的和皇帝對視着,小小的身軀彷彿承載了無窮的力量和勇氣。雖然跪着,卻絲毫沒有被九五之尊那高高在上的威嚴震懾。
“事實就是這樣,都被抓個現行了,還有什麼可解釋的?”花容泠焰不管不顧的直接回答,其他人則都不可思議的望着她。這女人是嚇傻了還是不想活了?竟敢這樣和主上說話。
“請王恕罪,臣妹年紀尚幼,不懂規矩,觸怒了王。王若要罰,罰臣便是!”花容凌煊伏地長跪,已無暇去責怪花容泠焰了。身爲兄長,能扛則扛吧。還好主上沒有把這事外揚出去,不然父親知道了肯定會急死,而娘則是會被嚇死。
“大哥,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你爲我扛。”花容泠焰皺眉道,隨即擡起頭對軒轅皇帝說:“我只希望不要連累我的家人,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全不知情。”
這一刻,花容泠焰比什麼時候都還安心。不用糾結於愛或放棄之間,也無需掙扎在愛人和姐妹之間兩難抉擇。她只是想爲自己愛的人做點什麼,不管成功與否,不論代價多大,她都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只是希望這軒轅皇帝是一代明君,查明真相,不會牽連了花容家的人。這也是她趁着夜色偷跑出來連豆豆都沒有驚動的原因。若是因爲她而讓花容家遭到連坐之罪,她就是死了也不會安息。
“哦?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情有義。”軒轅皇帝目光橫掃,冷厲盡顯。“說,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難道你真不怕死?”
不怕死?他可不信。世人有幾個是不怕死的?更何況還是個黃毛丫頭。
花容泠焰聞言皺眉,突然就笑了,脣角輕揚,魅惑衆生,連軒轅皇帝都忍不住一愣。“你不覺得你很悲哀嗎?”
“花容泠焰。”話音剛落,軒轅熾烈忍不住出言一聲厲喝。“你是真的想死嗎?”她爲什麼要這樣?皇帝沒有召集衆臣反而是私設公堂來審她,擺明了是要放她一
條生路,難道她一定要自尋死路嗎?
“難道不是嗎?”花容泠焰不解的望着他。一個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的帝王難道不悲哀嗎?這話,她沒有說出口,可大家都從她的眼睛裡看了個通透。
“爲什麼你要冒死私改聖旨?是爲熾烈……還是木揚邶風?”軒轅皇帝別有用心的問,目光來回的在軒轅熾烈和木揚邶風掃視。花容四小姐大鬧將軍府婚禮他已有所耳聞,同時與九皇子相交甚好他也略知一二。就是不知道這兩個少爺,她到底鍾情於哪一位。
在場的人聽皇帝如此問話,都忍不住把視線鎖定在花容泠焰身上。可她只是淺笑着搖頭,無奈與悽然盡現臉上。而木揚邶風也再一次從她身上感覺到了那份滄桑和絕望。
“爲誰?都爲吧!守護終成陌路,跟班也能翻身做主人,這些,誰又能說清是爲了什麼呢?”花容泠焰苦笑,說的話除了軒轅熾烈沒一個人懂。但是那份憂傷卻是如此深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同身受。
軒轅皇帝沉默良久,然後揮手讓大家都退下,僅留下花容泠焰一人。
“父王……”軒轅熾陽忍不住出聲,但軒轅皇帝並不多做理會,大手一揮,示意他依言退下。
“父王,您犯不着和這麼個小丫頭計較……”軒轅熾烈放心不下,賴着不肯走。軒轅熾陽用手肘撞他,示意他不要再糾纏,無奈之下,他只得跟着大家一起出去,整個大殿上很快就這剩下花容泠焰和軒轅皇帝二人。
“你還是不怕?”軒轅皇帝笑問,已沒有了剛纔的凌厲。
“爲什麼要怕?”花容泠焰反問。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一死,而她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呵呵,那你潛入王宮的時候有沒有害怕呢?”軒轅皇帝不怒反笑,這倒弄得花容泠焰有點摸不着頭腦了。大腦未能及時作出反應,花容泠焰也就沒有回答。
“你是怎麼進入王宮的?”軒轅皇帝繼續問道。這倒是個很嚴重的問題。若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都能夜潛王宮而不被察覺,那些王宮侍衛也就都該反省下了。
“額……每天晚上不是都有送第二天所需食材到王宮的車隊嘛,所以……”花容泠焰如實交代。她也是想了很久纔想到這個辦法的!
原來如此!軒轅皇帝心裡想着,神情愈發難以捉摸。
此女膽識過人,臨危不懼,他甚是欣賞。加上敢作敢當,不畏強權,有情有義,更是世間難得。一開始礙於花容家以及王后,他本就沒打算重罰。而如今再見她如此表現,更是讓他起了重用之心。這樣的奇女子,若是用於朝堂定能有一番作爲。
“聖旨以下,定是不能改了,不過……”軒轅皇帝話鋒一轉,花容泠焰瞬間看到了希望。“你願意陪他們一起去嗎?”
聞言,花容泠焰腦子裡轟的一聲,竟是一片空白,良久才反應過來,然後便見她搗蒜般的點頭。既然不能同生,那就一起赴死吧!這也未嘗不是一種幸運啊!
拿着軒轅皇帝御賜的腰牌,花容泠焰興高采烈的走出了大殿。而焦急等候在殿外的衆人一問清情況便把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哪有這樣的傻女子,明知是死卻還要一意孤行。
可對於花容泠焰來說,這次的賭是她贏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當你願意賭上一切去爲了某個目標而努力時,你就有了大半贏的機會。這就叫,置之死地必能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