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聽白雙腿無力的跪在地上,不只是靳筱俏,他本人的感覺更爲驚愕。鳳眸中難得浮上恐懼之色,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好了嗎?怎麼會又這樣?
艱難的滾了滾喉結,蘇聽白不敢相信這一幕。他嘗試着擡起雙手,才發現雙臂一樣軟弱無力,拼盡了全力好容易舉起來一點,可是又迅速無力的落下了!
“啊……”
饒是蘇聽白如何冷靜,也沒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他本以爲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滿心歡喜的要回去和念北團聚……還有他們的女兒笑笑。
“不、不!”
蘇聽白感覺自己要撐不住了,眸底迅速赤紅起來,嘶吼着、仰天長嘯,“啊……爲什麼?”
他這樣子嚇壞了靳筱俏,靳筱俏慌忙將他抱住,摁住他不讓他有過分激烈的舉動,心疼的眼淚直掉,“蘇聽白,你別這樣……怎麼會這樣?一定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蘇聽白冷眸剜向靳筱俏,發狠的咬牙切齒,話語帶着恨意從牙縫中迸出來,“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現在說……這不是真的?你高興了?如意了?我又成了個廢人!啊……”
着實不能接受這個現實,蘇聽白甩開肩膀,將一雙無力的胳膊狠狠捶向地面。因爲他的雙臂無力,這樣做是很危險的!等於是拿胳膊失重般往外摜,殺傷力可見一斑!
“啊……不要啊!”
靳筱俏阻攔不及,眼睜睜的看着他雙手砸在地面上,關節處立時磨破滲出血來。
蘇聽白彷彿耗盡了全身力氣,無力的大口大口喘息着,汗水從修剪整齊的鬢角滑落,眼底灰暗,那種無助的神情看的靳筱俏心驚……這種神情,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身上!
“對、對不起!”靳筱俏眼淚不斷往下掉,說話不敢大聲,蘇聽白這樣她的感覺也不好受。
蘇聽白冷眼直視着前方,根本不看靳筱俏一眼。薄脣輕啓,無聲喃喃,“念北、念北……”
“你……你起來吧!”靳筱俏壓抑着哭聲,伸手想去扶蘇聽白起來。
“你幹什麼?別碰我!”蘇聽白鳳眸狠剜向靳筱俏,語氣狠戾。
嚇的靳筱俏渾身一震,她極力隱忍着,“我不是要對你怎樣,你現在這樣怎麼行?起來啊!起來才能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蘇聽白的冷靜自持此刻已所剩無幾,再強的意志也經不起希望之後的盛大挫敗。“你給我滾!我已經成了這樣,你就放過我吧!行嗎?”
“蘇聽白……”靳筱俏捂住脣瓣,想要解釋卻無從說起。
蘇聽白甩開靳筱俏想要起來,可是他根本沒有力氣,雙腿才稍稍有些直起的跡象就一下子跌落在地,膝蓋重重的撞上地面,骨骼敲擊的聲音都聽到了,可是他卻沒有知覺!
“呃……”
蘇聽白悶哼,眸光中透着一絲灰敗來。
“蘇聽白!”靳筱俏嚇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想要扶他,可是他根本不讓她靠近。她只有咬着牙掉眼淚,是她不好,把她變成這樣的!
蘇聽白咬着牙,身上的襯衣都溼了,汗水從西服外套裡滲出來,看着就不忍。可是,他絲毫不放棄,固執的要站起來,他不相信他就這麼廢了!
可是,一次次的站起來、一次次的倒下,讓他的心寸寸涼掉!
最後一次,蘇聽白跪倒在地,不再掙扎了。他知道,他起不來了!儘管他不願意承認,可是事實是,他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念北……要他這樣怎樣走到她面前去?
身後,靳筱俏見他沉默下來,這才緩緩的靠近,但還是不敢碰觸他,小心翼翼的開口,“蘇聽白,讓我扶你起來,行嗎?”
蘇聽白一言不發,知道自己反抗也沒有用,四肢是廢物的他,根本沒有對抗的能力。靳筱俏靠近,攙扶着他的胳膊。將他駕起來,往她的車邊走。
“你坐好……”
靳筱俏扶着蘇聽白在副駕駛座坐好,等她剛開開車門坐下,卻見蘇聽白突然痛苦的皺了眉,喉間低低的悶哼。靳筱俏大驚,“怎麼了?又有什麼不對?”
“嗯……”蘇聽白咬牙忍着,可是,從他壓抑的表情不難看出他很痛苦。他是個極能忍耐的人,竟然露出這種表情就表示他已經無法藏匿了。
看他這樣,靳筱俏驚慌的脫口而出,“是不是、是不是又疼了?”
蘇聽白沒有回答,只是無力的閉上了眼,這就等於是默認了。額上、鬢角沁出冷汗來,直叫靳筱俏看的心顫。
“不行,你得馬上止疼!”
靳筱俏焦急萬分,發動了車子。
蘇聽白卻突然激動起來,發狠的咬牙低吼,“你要帶我去哪兒?你要是再把我像個廢物一樣關起來,我絕不同意!”
“我……”靳筱俏急忙搖頭,“我不關你,我帶你去打止疼針!不管怎樣,先把疼痛止住了……不去我家,我帶你去別的地方,行嗎?”
蘇聽白麪色灰敗,艱難的開口,“打上次的針……”
靳筱俏微頓,理解出他的意思,訝然道,“可是……那個針,只有你會啊!”
“嗯。”蘇聽白點點頭,“你找地方,我來配,普通止疼針是沒有用的。”
“好。”靳筱俏滿口答應了,現在只要能幫助蘇聽白她怎麼樣都可以。
這裡離她的私宅、離靳家都有段距離,靳筱俏載着蘇聽白開車到了最近的一處療養院。靳筱俏出示了通行證,將車子開了進去。蘇聽白閉眼靠在椅背上,眉心緊蹙、極力隱忍着苦痛。
車子停下,靳筱俏轉過來撐着蘇聽白出來,“到了。”
蘇聽白艱難的挪動着,靳筱俏似乎是跟這裡的人很熟,經過的護士見到她,熟稔的打招呼,“三小姐,您來了?這位是……”
“快去推個輪椅來!”靳筱俏急道,她在旁人面前是相當不客氣的,低聲下氣和膽怯只因爲蘇聽白。
“是!”護士聞言,趕緊去推了輪椅過來。
“蘇聽白,來坐下。”靳筱俏雙眼含淚,小心翼翼的扶着蘇聽白坐下,不等蘇聽白開口,她便擡頭看向護士,低喝道,“院長呢?我要用你們的藥劑實驗室!”
“是!”
護士雖然有猶豫,但是不敢多問,迅速去通知院長了。
靳筱俏沒有耽誤時間,先推着蘇聽白取了藥劑實驗室,在她到的時候,院長也趕來了。
“三小姐。”院長邊走邊掏鑰匙,到了門口沒有絲毫停頓,將實驗室打開了,請他們進去,“請……”
靳筱俏點點頭,推着蘇聽白往裡走,對院長說到,“費用和損耗,我以後會讓人送支票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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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說哪裡話,您只管用。”院長沒有多說,將實驗室的門從外面帶上了。
實驗室裡,只剩下蘇聽白和靳筱俏,蘇聽白自己不能動手,只有依靠靳筱俏。有了蘇聽白的指導,而且經靳筱俏不是第一次了,做起來比第一次順暢許多,很快就配好了。
“好了。”靳筱俏舉着注射針,對着蘇聽白,想到這藥物的副作用,她還是心有餘悸。
蘇聽白濃眉緊蹙,頭一偏,“來吧!不要磨蹭了。”
“好。”靳筱俏吞了吞口水,慢慢走近,給蘇聽白注射了藥物。
一針下去,兩個人的神情並沒有輕鬆,但知道這藥好歹能緩解一陣子,這也是唯一的安慰。
安靜的實驗室裡,蘇聽白靠在椅背上,問着靳筱俏,“看來你和這裡很熟悉?”
“嗯……是。”靳筱俏收拾着殘局,點頭答應,“對了,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病人就是這裡的,我因爲研究她的病情,所以經常來這裡。”
蘇聽白沒什麼興趣,淡淡的勾勾脣。
着實安靜了一會兒,靳筱俏感覺頗爲尷尬,推着他往外走,“實驗室裡一股味道,我們出去說。”
從實驗室出來的路,蜿蜿蜒蜒直通花園,花園裡有個露天長廊,病人們這個時間正在曬太陽。靳筱俏遠遠的就看見她的那個病人由護士陪同着坐在輪椅上。
“咦?是那位姐姐。”靳筱俏擡手指着不遠處坐在石凳上的一位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左右的女子。
蘇聽白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卻看到了一張相似的側臉。接着,在看到那個女子完整的正臉時,蘇聽白頭一次覺得,一個人的記性太好,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姐姐,你還認得我嗎?”
靳筱俏推着蘇聽白走近,在女子面前停下。她微微彎下腰,讓女子好看到她。
女子緩緩轉過臉來,茫然的看着靳筱俏,一點反應也沒有,也不說話就把頭轉開了。靳筱俏無奈的笑笑,“還是不記得我啊!是我的錯,什麼時候才能治好你?”
而只瞥了女子一眼的蘇聽白卻受驚不小!這張臉……他怎麼可能認錯?記憶裡的,還有後來念北給他看的合照……上面那個叫做鍾學心的溫婉女子,不就是眼前這個人?
人有相似、物有相近,但是,腦部受傷、信息不詳……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