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紙張形狀各異,參差不齊,其上淚痕斑斑。每多讀一字,多看一封,便多知一點,我在煎熬時,母親也過得艱難。想她不過是一個平凡怯弱的婦人,被好賭成姓的丈夫施虐後懂得逃跑已屬難得,怎能苛求太多?”
她稍訝:“兆姑娘願意原諒令堂了麼?”
兆飛飛點頭:“這些年,她爲了尋我,蹉跎了那般的美貌年華,這半年裡,我對她極盡刻薄,也該夠了。”
她淡哂:“是呢,人生短暫,韶華即逝,能少恨一人時便少恨一人罷。恭喜兆姑娘母女團圓。”
兆飛飛擡首,一雙未施黛色的美目內有淡淡愧疚,有深深感激:“謝謝你。”
她但笑不語。
“王妃可能不曉得,這個薔薇居是民女第一次遇見南連王的地方。”
“哦?”她下意識看一眼四遭。
兆飛飛目色氤氳:“那時,王爺便坐在王妃此時所坐的位置,前廊外,開滿了白色的薔薇花。民女當時到此原是爲撫琴助興,看到南連王后,情不自禁中捧琴起舞。那後多日,我接連數日,夢見一園白色的薔薇花,及坐在薔薇圖前如同白色薔薇花般高貴無塵的少年。”
白色薔薇花般高貴無塵的少年?冉晴暖脣挑嫣然。
“其後,又有兩次宴會上遇上。南連王不同於那些自命風雅的公子與才子,每次宴上,他都只在最高位置上拈杯淺哂,彷彿怕被人弄髒他那身纖塵不染的白袍一般,從不攬妓狎笑,更遑說藉機輕薄。飛飛放出這副清白之軀非南連王不許的話,有一半是爲了拒絕那些好色之徒的覬覦,一半是希望藉機引來他的注意。”
如果立場更換,如果自己是兆飛飛,在那樣的時候遇見那樣的人,也一定會意亂情迷,溺足深陷罷?
“其實,儘管飛飛自視甚高,在心底卻明白,南連王那樣的人于飛飛,就如高處雲端的天神的於芸芸衆生,不可企及,難以奢望。”
兆飛飛自嘲一笑:“偏偏人心就是如此古怪,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清醒地看着自己身不由己的沉淪,卑微的不想錯過任何一絲從不存在過的希冀。故而,當危公子提議戲弄王妃時,飛飛在鏡前裝扮一個時辰,用最好的脂粉,穿最美的衣裙,準備將什麼也沒有做便得到世上最好男子的女子比成一粒微塵。”
對一個愛慕遂岸已久的女子來說,自己原來是那樣的存在呢。她莞爾。
“可是,看見王妃的剎那便明白了:那便是大家閨秀。不依靠着華服堆砌,不依恃着珠釵璀璨,那是來自於大門大戶優雅起居的泰然,來自於父慈母愛悉心教養下的精緻,那是無論那些豪門公子如何追捧也無法給予我的自信與優越。於是,飛飛連一面也不敢露,落荒而逃。不過……”兆飛飛赧然,“直至昨日,民女才願意承認自己比不上王妃。”
她妙目漾笑:“我很榮幸。”
“昨日,民女到大屋去接母親,看到大屋內的病弱孤老,想到初雪之日,飛飛到城東的慕容家獻舞,家丁正在驅趕兩個到門下避寒的乞討者。那時不是沒有惻隱之心,卻一閃而逝,以自己落難時又有誰來解救爲借辭,忽略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