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飛飛帶來的消息,便是有關諾歡公主諸事。
這位公主大人昨日從南連王府回到家門,即帶着諸多侍衛前往察瓔珞化名居住的藏身地,誰知那處早已是人去屋空。當下更是怒火熊熊不能熄滅,緊急把兆飛飛召喚進府,索要應對之計。
兆飛飛稍作思忖:“民女首先想問一句,您眼下最想要對付的人是誰?冉晴暖還是察瓔珞?”
諾歡目放戾光,切齒:“那兩個女人都是本公主的眼中釘!”
“總要先分出個主次,纔好打得精準,不然有可能兩個都要得不痛不癢。”
諾歡揮臂擊在桌上,厲聲道:“本公主此刻的腦袋裡在燒着一團火,理不出個所以然,你來說!”
兆飛飛正顏:“從民女來講,叛徒比敵人更讓人作嘔。”
“正是這句話。”諾歡正中下懷,“那個外鄉女本來便是本公主要打倒的人,本公主不可能指望她和顏悅色,可察瓔珞不一樣。如果沒有本公主,她只能永遠住在那個窮鄉僻壤自生自滅,是本公主把她帶到了熙桑城,給了她向外鄉女復仇的機會。現在,她竟然敢背叛本公主,搶走連郎的控制權,還逃得不見蹤影,本公主看她從裡到外從皮囊到骨子都是一個陰險卑劣的無恥賤人,不先把她給解決了,實在難消心頭這口怒氣!”
兆飛飛連連點頭:“公主說得極對,察瓔珞就是一隻喂不熟的狼,她今兒敢搶走南連王的控制權,明兒就敢用她那些旁門左道迷惑您的侍衛,危及公主安穩。”
諾歡一驚:“你認爲她敢這麼做?”
“公主也知道她陰險卑劣且膽大包天,有什麼是她做不出來的?”
此話正中諾歡痛處,面色鐵青:“這話擱在今天之前,本公主還有點懷疑,眼下本公主確信這個姓察的賤人什麼都做得出來,你快幫本公主把她找出來!”
“找她並不難,南連王仍在南連王府,她絕對不會中途撒手不理。我們只須盯着那邊,不難把她抓到,但是……”她欲言又止。
諾歡眉頭緊鎖:“但是什麼?”
“民女也只是憑空揣測,想那察瓔珞雖然膽大妄爲,卻不是個意氣用事的蠢材,她敢公然向公主挑釁,必定有所依恃。”兆飛飛憂形於色,“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如今公主在明處,她在暗處,而且她背後的人到底是誰,公主尚不知道……”
“誰說本公主不知道?”諾歡斷然反詰,“不就是東則王?”
兆飛飛錯愕結舌:“什、什麼?”
“就是東則王。”諾歡輕描淡寫,“本公主看你是真心爲本公主做事,告訴你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當初,本公主決定搶回連郎,就先派原山到嘉巖城打聽那個外鄉女的底細,帶回來的消息中便有察瓔珞怎麼被外鄉女趕出嘉巖城的一段。原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本公主雖然不會委屈自己把察瓔珞那樣的女人當成朋友,但不介意用她一用,於是就把她從窮山惡水的原藉故鄉給救了出來,到現在她恩將仇報,就像你說的,實打實的是一隻喂不熟的狼!”
公主大人的恨意又起,咒罵不已。
兆飛飛顰眉定目,若有所思。
“她來到國都之後,便四下走動,打聽那個外鄉女的底細,也不知她透過哪個門路,居然認爲這個外鄉女就是曾經嫁給東則王又莫名其妙死了的那個秀麗公主,起初她告訴本公主的時候,我壓根不信,但爲了探聽那個外鄉女的底細,又派原山跑了一趟雲國,去到外鄉女的家鄉,發現了許多令人驚奇的巧合。察瓔珞認爲與其猜測,不如直接
找東則王求證。半個月後,她從熙禾城回來,道:東則王願意與公主合作,事成後南連王歸公主,南連王妃歸王爺。”
兆飛飛眉心顰得更緊,抿脣無聲。
諾歡眼尾乜來:“告訴你她背後的人是東則王以後,就算知己知彼了罷?你這時可有什麼主意了?”
兆飛飛目光一閃,道:“東則王之所以會與察瓔珞達成一致,無非因爲他們取得了共識:公主把南連王送回南連王府的決定,令他們失去了眼看到手的寶物。其實,公主的手裡也捏着東則王的把柄不是麼?”
諾歡不明所以:“東則王有什麼把柄在本公主手裡?”
“東則王既然答應合作,表示冉晴暖當真是那位東則王妃兼秀麗公主,東則王明知其實而隱瞞不報,不是把柄又是什麼?”
諾歡意興闌珊:“沒用的,父親說過,像東則王那樣的人,除非有十成十把他置於死地的把握,否則不要輕易招惹。東則王妃與南連王妃同是一人這個秘密,充其量只是一樁緋色傳聞,不足以從根本上動搖東則王在國君心中的地位,捅報上去,除了多結一個權大勢大的冤家外,沒有一點好處。
大成君的言外之意是:倘若有十成十把握時,一定會置東則王於死地罷?從外間的傳聞間,從沒有聽到大成君與東則王存在什麼私怨過節之類,而若這番恨毒之意不是來自私人恩怨,難道爲公?兆飛飛喟然長嘆:“可惜呢,這是一個現成的將南連王妃給趕出大氏國的辦法,卻因爲東則王也是當事者之一而必須忽略,真真可惜呢。”
諾歡皺眉:“你別隻說可惜,到底有沒有辦法修理察瓔珞那個賤人?”
兆飛飛面有難色:“不能借打擊東則王使之無枝可依,便只有一個釜底抽薪的法子可用了。”
“什麼斧子抽心?你把話說清楚。”諾歡公主恁是焦慮。
“她察瓔珞能爲東則王所用,依仗得無非就是那身旁門左道。如果咱們把她對南連王的控制給解除,她在東則王面前即再無用處,屆時任憑公主想把她煎炒烹炸,誰還能護她半分?”
諾歡一徑搖頭:“解除對南連王的控制哪有那麼容易?再說,連郎恢復原狀之後不知道還能不能記得本公主對他的好,真若忘得一乾二淨又該怎麼辦?”
兆飛飛囅然:“依照當前的情形,南連王已然只認察瓔珞不知公主,有什麼不同?恢復原狀之後,他對察瓔珞必定避如蛇蠍,而公主好歹還佔着救命恩人這一項,更有夫妻之實的恩愛之情在,總比察瓔珞佔着優勢。”
諾歡眸光閃爍,心中密集權衡。
“更有,解除那個控制並不是公主想象得那般艱難。民女雖不懂得什麼心控蠱惑之道,但之前在花樓歲月時,曾經認識一位江湖人士,攝魂術爲其祖傳秘術。雖然聽起來與察瓔珞的那一套並不相同,但他說過,諸如這類道行,都有一個類似種子的物什在,那顆‘種子 ’是施術者與被施術者之間的牽繫,只要知道它是什麼,便等於找到了解除控制的途徑。”兆飛飛道。
諾歡喜上眉梢:“這是真的?”
“縱是不能確定,既然對公主來說毫無害處,爲什麼不試上一試?只要公主曉得那枚‘種子’的真面目。”
諾歡才舒展未久的雙眉再度收緊:“本公主從哪裡知道這枚‘種子’?”
“但凡這等東西,一定是被施術者頗爲珍惜之物,可以觸動其心底的情感,動搖其意志,施術者從而趁虛而入。”
諾歡仍是搖頭,懵然不知。
真真是個草包公主
呢,也難怪察瓔珞對其輕視至斯。兆飛飛思量片刻,問:“是公主將生命垂危的南連王從戰場上救回,察瓔珞有沒有對您說過若想成功控制如南連王那樣有着非同尋常的堅定意志的男人,就要趁其重傷未愈神智混沌時實施方有可能之類的話?”
“你怎麼知道?”諾歡訝問,“好像一字不差。”
“那麼,她做那些事的時候,您可在旁邊?”
諾歡一嗤:“本公主當然要在旁邊親眼看着,否則誰知道她會對虛弱得連一個孩子都不如的連郎做什麼事?”
“這就是了。”兆飛飛精神一振,“除了用藥作爲引子,她是如何開始的?”
“她?”諾歡擰眉,拼力回憶那時情景,只記得察瓔珞那個賤人穿了一身紅色衣裳,妖豔得像是在勾引連郎,還一再把連郎的金……
“金絲馬甲!”
“什麼?”
諾歡福至心靈,喜孜孜道:“本公主爲了治好連郎,讓原山花大把的銀子從某個山谷請來了一個據說能把死人救活的神醫,那個大夫說連郎能夠大難不死,除了他的內功,還有那件正好把他的心給護住的金絲馬甲。你是沒有看見,連郎外邊的盔甲衣裳都破得四分五裂,只有那件馬甲完完整整,這就是金子的厲害之處罷?”
“……”此女的廢話怎如此之多?
“從那個山谷撤退時,原山把那些破爛衣裳及盔甲套在了一具與連郎身長相近的屍體上,可連郎在昏迷中,仍以右手緊緊握在身上的那件金絲馬甲的邊角上。本公主惟恐傷着他,未命原山硬給脫下。後來,大夫說金絲馬甲之下毫無傷口,不是一定要脫下不可,也就一直讓他穿着。直到察瓔珞賤人前來裝神弄鬼,說要用馬甲激起連郎心中對愛人的思念與渴望,進而把愛人的名字定爲‘歡歡’,在他醒來的那刻,即會對我言聽計從。”
兆飛飛頷首:“看來,這件金絲馬甲即是那枚‘種子’,而且她在種植的時候還耍了花樣,今日方能輕易將‘歡歡’替代成‘繁繁’。”
“那個賤人!”諾歡公主再發恨罵。
連罵人的用語也如此貧乏麼?兆飛飛不免同情:“敢問公主,如今這件金絲馬甲在何處?”
“呃?”諾歡一愣,“本公主記得賤人用它反覆貼在連郎的胸口,之後……她給收了?”丕地,公主大人跳起,“那個賤人,那個時候就打定了要背叛本公主,居然把連郎的東西給私自藏了起來!”
兆飛飛沉吟問:“民女記得南連王在您身邊的時候,常着金色的袍子,這中間可有什麼關聯麼?”
“因爲連郎總是向本公主要金色衣裳穿,本公主當然要趁他的心意。”
“……”即使如此,您還沒有想起來那件金絲馬甲的重要性麼?兆飛飛怏怏一嘆。
諾歡拍案,繼續詛咒不休。
“公主息怒。”兆飛飛着實不願自家耳朵受這乖滋辱,“當今之計,我們先設法找到察瓔珞,再從其手中索回金絲馬甲。她有東則王爲靠山,我們不殺不打只拿東西,先使南連王恢復神智,再告訴他這一切的幕後策劃者是東則王,屆時,東則王有南連王打理,誰還記得那位察瓔珞的存在?”
諾歡冷笑:“到時候本公主便把她五馬分銼骨揚灰!”
“從明日開始,公主只管派人盯着南連王府罷,相信不會太久,察瓔珞即會出現。”
兆飛飛沒有料錯。
察瓔珞到了。
於是,諾歡也來了。
一出“換魂記”,南連王府盛大開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