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料理?當然是大開殿門。
而後,又因爲主人的提議,移身到了外間的百蘊軒,飲酒賞花。
這個名頭,雖然聽來詩意滿滿,氣氛卻是詭異多多。
千惠公主此番攜夫進宮,本是爲了逼迫明容碩寫一道將廉王與廉王同黨及朝中一干重臣盡數斬首的聖旨,而後以這道聖旨拿給禁天閣內的明容毅過目。若對方給得出足夠滿意的承諾,即將這道聖旨令得天下盡知,繼而扶助對方奪回皇位,成爲一位爲了大雲臥薪嚐膽清除暴君的救世聖主。若不然,便趁機將之滅之,並拿這道聖旨作爲把柄,使明容碩成爲一個徹頭徹尾的傀儡。
但是,當遂岸、冉晴暖夫妻的身影映入眼簾之際,此行計劃不得不擱淺,也不得不作出晴好面色與之周旋。而作爲大氏國逃亡貴族,大成君雖對南連王恨之入骨,卻不想在將之殺死與與之謀面。是而,周身氣場僵硬而窘迫。
“原來這位大名鼎鼎的冉家小姐,本公主總想着哪一天一定會見上一面,沒想到今日就遇上了,該說我們註定有緣麼?”千惠公主顧盼自得,談笑自若,與其夫形成鮮明對比。
“千惠公主此話甚妙。”明容碩身居正中,容光煥發,氣態悠然。左、右兩方皆是外域來者,最後無論是哪一方居於上風,對自己來說都不會有任何損失,自然,最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他這個悠然旁觀的漁翁屆時只需要收拾殘局即可大獲全勝,最是快哉妙哉。心忖如斯,他聲嗓愈發高揚,“馥馨公主與千惠公主都是肩負着大雲與大氏國百年和平大任的和親公主,在大氏國不曾謀面,卻在回到大雲之後以這種方式相逢,當然是命中註定的機緣。”
千惠公主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難道是因爲有冉家小姐在麼?今日的皇上分外龍心大悅呢。”
“……”遂岸面上的笑容登時和藹可親。
冉晴暖淺笑:“千惠公主如此高看晴暖,晴暖雖然很高興,但是,晴暖更認爲皇上龍心大悅是千惠公主的功勞。無論是尋常百姓,還是皇親貴族,骨肉親情皆是彌足珍貴,皇上與千惠公主姑侄分別多年,難得相見,總是有許多感慨的罷?”
千惠公主面色一冷:還真是有一副反應機敏的口齒呢,怎就如此不討人喜歡?
“冉家小姐纔是客氣,本公主雖然遠在大氏,也聽說時咱們的皇上也就是當時的太子,以及才下皇位未久的廉王齊向冉家提親的事,想必當時的冉家小姐更加美麗不可方物,以致使得兩位皇族子弟盡皆傾倒。”
冉晴暖手指捏住身邊男子的衣袖,莞爾道:“千惠公主遠在大氏,居然也能聽得見萬安城的事,可見耳目不俗,晴暖佩服之至。”
千惠公主其笑依舊:“還好,只是因爲遠嫁異域,卻心懷故國,定期向一些來自萬安城的商旅打聽萬安城的一切罷了。也是在那個時候,本公主對冉家小姐心生嚮往,開始關注你的一切,還以爲一定會有一番大作爲,沒想到,你竟然從萬安城消失了,而且還只是嫁人生子,成了大千世界芸芸衆生中一個普通婦人,本公主不由得有一點失望呢。”
她淡哂:“晴暖不似公主有着雄心萬丈,除了做一個芸芸衆生普通婦人,還真不知自己可以做什麼。所以,鑑於是公主一廂情願的希望與失望,晴暖就不說‘抱歉’了。”
千惠公主黛眉微揚:“倘若真如冉家小姐自己所說,你又爲爲何出現在萬安城?爲何進了萬安宮?”
“出現在萬安城,因爲吾父。踏進萬安宮,因爲吾妹。誠如公主所言,晴暖任何時候都只是一個圍着家人走動的普通婦人。”
“令尊是冉大人,這個本公主曉得。令妹又是哪一個?”
“當然是被大氏國君封爲固倫公主嫁來大雲的貴妃娘娘。”
“原來冉家小姐還是一位替小姑着想的嫂夫人麼?”千惠公主面透訝異,“聽諾歡說,你曾經令這位小姑極爲難堪,幾時變得如此姑嫂情深了?”
“諾歡沒有告你,她被我家這位嫂夫人料理得體無完膚一敗塗地麼?”一直奉行沉默是金的遂願道。
“你——”大成君拍案欲起。
千惠公主及時將之按下,笑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夫君何必動怒?要怨,就怨諾歡技不如人。”安撫了丈夫,她看向遂願,“固倫公主曾經爲了生計投身於諾歡手下,如今又是爲了什麼,不得不回到你的兄嫂身邊?”
冉晴暖囅然道:“南連王府是她的母家,縱然因爲一時的負氣走了些彎路,那裡也是她的家,想回去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回去。難道襄親王府對千惠公主的意義不是如此?”
千惠公主笑意微斂。顯然,這算是一點痛處。
“這殿內的酒氣有些重,我想去外邊聞一下花香。”遂願道。
“也好,我陪你。”冉晴暖扶其起身,向着座上天子微福,“皇上,晴暖陪貴妃娘娘去外面走走。”
在遂願站起的那一刻,偌大的肚子呈現在諸人眼前。
千惠公主面色爲之一變。顯然,這也是一個完全未在預料中的發展。
不過,畢竟是千惠公主,旋即釋笑道:“既然如此,這裡就留給男人們議論國家大事,本公主也陪貴妃娘娘到外面散散心罷。”言訖,向正位一禮,徑自離席而去。
果不其然,當真會跟過來呢,是因爲誘餌太大,難以抗拒麼?冉晴暖暗自搖首喟然,扶着遂願的手加了些許力道,問:“你想好了?”
後者斷然頷首。
她無奈駐足:“那我們就等等她罷。”
“兩位公主。”千惠公主婀娜而至,“才下過一場雨未久,有些地方還有積水,一定要小心腳下路。”
遂願含笑:“千惠公主說得對,前面有個蓮池,我們去那邊看蓮花罷。”
“你的心情貌似很好。”千惠公主仔細審視着這位貴妃娘娘,似笑非笑道。
端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時的這個遂氏被棄女與之前出現在大成府時判若兩人,無論是神色間的那份沉定,還是全身上下的那份從容,都如同其身邊的那個女人的小樣。這絕不是一個令人欣喜的發現。
遂願目透喜悅,聲含
溫柔:“沒有理由不好,有他陪伴,本宮無時無刻不在體會着幸福。爲了他,本宮什麼都願意做,包括回到他的父親身邊。”
千惠公主恍然:“原來固倫公主是爲了腹中孩子的父親回到這裡,但不知可否驗明正身了,他的父親當真是你所說的那一位麼?”
走出百蘊軒,便原形畢露了麼?冉晴暖心中稱奇:畢竟,此處還是萬安宮,太監宮女時有來往,對方無懼於此,可見已經將這方宮宇視作己方地盤,真仍奇人也。
此時,聽遂願道:“本宮不似千惠公主那般喜歡廣施恩澤,活到今日,惟一親密相處過的男子只有一個,他的父親當然不難確定。因此,本宮不得不替千惠公主慶幸。”
千惠公主脣勾不屑:“你替本宮慶幸什麼?”
“慶幸你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否則如何爲自己的孩子尋找父親?”
“……”好毒,與對方的毒舌不相上下呢。冉晴暖不由得懷疑良嬤嬤揹着自己向這位三公主灌輸了一些額外的東西。
但此話,千惠公主聽來只是不痛不癢:“正因爲如此,本公主不生孩兒,正是怕他的身世太過複雜,無端的惹來一些恩怨情仇。”
“……”好強,這一點,自己決計望塵莫及。
“說起來,縱然你百般確定,只要男人不肯認賬,你仍然沒有辦法給他一個父親。有關於此,固倫公主可想好了?”千惠公主又問。
遂願也是面不改色:“是啊,原來這一點是想到了的,可是,他的父親竟然把他認下了,還許給他一個光明未來。”
千惠公主眸芒驟盛。
“雖然對他的父親,本宮不是沒有怨言,但看在他對這個孩子好的份上,過往的那些波折險難都不再重要,重要得是我和我的孩子,還有孩子的父親在一起。”
“真是令人感動呢,固倫公主。”千惠公主伸手掐下一朵出現在視野內的鮮花,揉碎在指中,“你回來的時候當真很妙,趕在太子再度奪位之後,他孤立無援,衆叛親離,對你的到來自然是百般歡迎。何況,無論是太了還是廉王,膝下皆無皇子,朝中老臣爲此焦急不已,一旦太子認下這個孩子,朝中老臣必定皆力擁護。”
遂願開心笑開:“這麼好的事?”
千惠公主笑靨如花:“所以,這麼好的事,獨樂樂不衆樂樂,固倫公主何不將這樣的好事與本公主分享?”
“分享?”
遂願尚在怔愕的當兒,一隻手探向她臂間,大力握住。
冉晴暖蹙眉:“千惠公……”
別一隻手猝然將她搡了出去。
“雨天路滑,您不該出來走動的,貴妃娘娘。”千惠公主如是說話間,鬆開握在遂願臂上的手的瞬間輕輕一推,而後看着趔趄不穩的她向腳下的一窪積水踩了過去。
而那個瞬間,這位美豔照人的婦人在冉晴暖眼中猙獰如惡鬼。
嘭!
“你這個醜八怪,膽敢害本大夫的侄子?果然是活厭了!”一隻粉拳從天而降,氣勢萬鈞地擊中千惠公主面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