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的光線恍惚間黯淡下來,門口出現了一個帶着斗笠的人,長長的袖袍,扎着金邊,他的身材很高大,所以擋住了光亮。
“小子東西交給我,就放過你。”聲音低沉,卻聽得出他年紀很大了。
白少流慢慢站了起來,身子還有些搖晃。
來人武功之高,已經非是他能仰望,故而他竟然連一招都接不住。
美麗的老闆娘在櫃檯前面,美眸一眯,卻沒有說話,卻也沒餘驚慌失措的神情流露出來。
唯獨沈煉知道,她有那樣一雙手,整個神都,能令她畏懼的東西,實在不多,斗笠人絕非其中之一。
若兮嬌俏的小鼻子一皺,嬌~聲道:“哥哥,我不吃了,你看菜都弄髒了。”
她指着盤中一片鴨肉,金黃酥脆的鴨皮上,沾了一點點灰塵。
沈煉拍了拍她的頭,取出絲巾,拿給她,示意她將嘴和手搽乾淨。
另外一邊,白少流聽見斗笠人的話,緊繃着臉,望着對方,一字一頓說道:“不給。”
斗笠人一嘆,不再多說什麼,跟着便有腳步聲響起,他的步子並不沉重,還很慢,卻好似一把一把刀子,狠狠刺進人的胸膛。
白少流額頭冒起了汗珠,對方以極爲高深的內力,溶於足音當中,正是針對他而來,雖然對方沒有出刀,可是足音,一次又一次撞擊他的氣血,不亞於用真實的刀子,刺進他的血肉。
顯然對方想要他屈服,又不想現在取了他的命。
若兮很快搽乾淨了,乖乖將絲巾還回給哥哥,沈煉隨手將絲巾揣回,淡淡道:“金刀王,十七年沒見,你居然都淪落到欺負小孩子了。”
沈煉的聲音並不算大,卻恰好能把足音遮蓋住,同時把足音的穿透力驅散。
斗笠人停下了腳步,沈煉是背對他的,只是這聲音他確實有些熟悉,而且瞧見沈煉的背影,他有些難以置信,因爲他想起了一個人。
白少年已經渾身溼透,在足音消失時,趴到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氣,汗水溼~了一地。
斗笠人身形一動,眨眼間就到了少年旁邊,轉身看向沈煉。他緩緩取下斗笠,露出灰白的頭髮,滿面銀鬚,只是身材依舊挺如松柏。
不過跟隨他幾十年的金刀,並沒有帶來,他已經放下了手中的刀。
映入他目中自然是如當年一樣的清秀面容,甚至都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你是沈煉?”金刀王覺得不可思議,按理說沈煉今年已經三十出頭,可怎麼看着還跟當初差不多,彷彿歲月對他無情,卻又厚待沈煉。
當然很快金刀王就注意到了一點,他自從棄刀之後,漸漸由武入道,最大的變化,便是感知增加,以他五成的功力,便能做到過去十成功力的事,且還更加容易。
這種武學入微的境界,有助於他凝練竅穴,邁入更高的層次,只是他沒有仙法傳承,人間元氣更是稀薄,怕是終生都不可能找到玄關一竅。
流水劍法正是他的希望,這門劍法本來並不出名,只是一家尋常武館的流傳下來的劍法,後來武館之中~出了一個奇才,居然靠着這門劍法,一月之間,連敗十八位當世有名的高手,最後一戰之後,更是御空而去。
此事本來也無人知曉,武館之中的後輩,更無人再領悟出其中的真意。
直到數月前,忽然傳出這個消息,給這家武館引來滔天之禍,一門上下被滅得乾乾淨淨,只有少年逃了出來。
做此事的是一個組織,金刀王便是加入了其中,亦瞭解了其中不少細節。
他已經年紀很大了,如果不是十年前機緣巧合服用了一根靈參,連今天的成就也達不到。
年紀越大,就越貪生怕死,有任何突破的希望,他都不會放過。
沈煉道:“看來你還認得我,沒老糊塗。”
金刀王沉吟一會,指着白少流道:“你如果要保下他,我這就走。”
如果他還是十年前的水平,他或許會據理力爭一番,因爲那時的他不夠厲害,便看不出沈煉有多厲害。
現在的他感知上了一個臺階,沈煉就在那坐着,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可是他卻不敢跟沈煉對視,同時內心感受一種淡淡的威壓。
十六年前沈煉已經是世間難尋的高手,那時候他還沒成年,到現在這般深不可測,自然是理所應當。
“你走吧。”沈煉回道。
金刀王點了點頭,也沒再看白少流一眼。
重新戴上斗笠,準備離開。
這時候老闆娘說話了,她懶洋洋道:“把我這桌椅錢,還有夥計的醫藥費給留下,不然別想走。”
金刀王冷哼一聲,實是有些憤怒。
沈煉的聲音又復響起,“你也不差這點錢,叫你給就給吧,順便幫我把帳結了。”
金刀王抑制住怒氣,到了櫃檯前,掏出一錠銀子,放了下去,竟然深深鑲嵌在櫃檯中,道:“給你。”
他活這麼大把年紀,還沒這麼屈辱過。
等金刀王一走,沈煉牽着若兮也準備離去。
老闆娘款款走來,之前鑲嵌在櫃檯那一錠銀子已經到了她手上。
她道:“公子心腸倒是好,連個老頭都要救。”
她言下之意,沈煉自然聽得出來,如果不是沈煉嚇走了金刀王,老闆娘就要出手了,金刀王必然無生還的機會。
因此沈煉才讓金刀王將他的帳也結了,畢竟他的命,可比一錠銀子貴多了。
“總歸曾經認識,故而有此一舉了,咱們離得近,老闆娘不嫌棄,平時可以走動一下。”沈煉看得出來對方是個有修行的人,只是不知道出自何門何派,學得哪家仙法。
“不用叫我老闆娘,你的名字叫沈煉對吧,煉是哪個煉?”她眉毛彎起來很好看,雖然眼角有着淡淡的皺紋,反而別具魅力。
“火裡鍊金的煉,你可以叫我青霞。”沈煉禮貌的回道。
“我姓周,大周朝的周,單名一個靈,靈臺的靈。”
沈煉微微點頭,牽着若兮,從從容容和周靈擦身而過。只是心裡想到,周不僅是大周朝的周,女帝也是姓周。
白少流知道兩人在說話,可卻一個字沒聽懂,不過他已經想起來一件事,那就是沈煉不正是那夜救他的高人。
他想要掙扎起來,卻做不到,嘴裡發乾,目送沈煉和若兮遠去,心中卻計較着,已經欠了兩條命。
ps感謝小xun、刀刀影隨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