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頂便是浮屠廣場,浮屠共九級,莊嚴浩大,據說是一整塊奇石開鑿,由金光寺某一代主持,從西荒某處發現,親自施展大法力,將其挪移到山頂。
人皆謂之——‘飛來塔’。
此山頂也是推平整了的,故而空間很大,由十來個疏疏落落的蘆篷圍着。各個蘆篷,皆有異彩流轉,只是霞光收斂,不奪寶月尊者佛光之輝。
蘆篷之上,各自三三兩兩坐着僧道之流,然後纔是俗世中人,尋找一些間隙散坐着,其中亦有一些心慕大道的妖魔,混跡其中,當然也可能有些心懷不軌瞞過此處高人感應的邪道修士或者妖魔,只是此等人物,在西荒也算難得,出現的可能性不大。
還真道人位於廣場東面,明月出於東山,金光月華,其人獨享,可見今日寶月尊者也是對這位如日中天的廣清仙派的話事人禮待有加。
當然也是因爲宋青衣修爲太低,不然這位置當是他來坐。
畢竟廣清仙派再如何厲害,始終壓有陸九淵鎮壓的玄天派。
還真道人手持拂塵,神清骨秀,當真是仙家氣派,同時身上霞光迸發,溶於月色佛光中,不奪其色,也自生彩,有許多修士都暗自注意他。
一些旁門散修更是心生崇慕,無形間心中增大了對廣清仙派的認可。
還真道人身後跟着兩三成行的門人弟子,自不用多敘述。
其旁邊的蘆篷,卻是一個身着月白道袍,神容清俊,一戳鬍鬚隨風飄然的中年道士,孑然一人。
他瞧着如此盛景,撫須讚道:“可是許久沒見如此熱鬧的法會了,就是不知道慧可小友,今日之後,能否得登龍華。”
龍華自是指成仙成佛。得道長生。因爲蓋道經佛典有載,龍華會上,皆是神聖仙佛之流。
還真道人瞧了中年道士一眼,淡淡笑道:“白石道兄亦是破妄中人。混跡紅塵多年,一顆道心渾然無垢,怕不得比我等都要先行一步。”
中年道士乃是天地間有名的一個散修,成名數百年,神通莫測。因其洞府乃是前代一位地仙遺留的白石洞,人稱之爲‘白石道人’。
此人好友無數,遍及天下,青玄道宗掌教張若虛都跟他私交不淺,因此還真道人對這道士,並不太感冒。
青玄和廣清雖然沒有正面衝突,可廣清仙派之心,昭然若揭,瞞有心人。
還真道人是個剛毅性子,況且如今其致力於擴大廣清仙派影響力。意圖以大勢取代青玄,似白石道人這等和稀泥角色,不表明立場,他自不會熱臉貼上去,免得人後來果斷投到青玄那邊,豈不是大丟麪皮。
故而他這話只是淡淡恭維,其實點明白石道人尚未成就長生,就不要摻合什麼閒事了。
白石道人對還真道人之言,渾不在意,微微笑道:“若是道心無垢。老道也不會來這了,早就躲進仙府成一統,不管春夏與秋冬。”
既然道心有塵,自是是非中人。
此不必言。而還真道人自當明白。
還真道人淡淡道:“大千世界哪有躲清淨的地方,我輩修士本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然修這丹道幹什麼。”
他言語之間,自有股霸道,盛氣凌人,偏偏別人也無法指摘他。
因爲還真道人說的本就是實情。修士儘管有不少號稱替天行道,可是奪元氣,侵造化,哪一樣不是犯了天道。
一入道途,自當勇猛精進,一朝落後,說不得就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白石道人笑起來道:“說起丹道,還真道友可記得半月前,西南方有元氣如潮,風起雲涌,一開始許多人都以爲是什麼靈寶出世,後來那靈雲結成龍虎之形,才知道是有人還丹,偏偏只見到那方向風起雲涌,我等神念都察覺不到其來源,而且那邊山山連環,氣機不斷變化,雜亂不堪,上引天罡,下接地煞,當真是一個天然護山大陣。
如此過了九天九夜,那邊元氣波動才消弭,後來我去看了一眼,那山本是寸草不生,一夜間卻生機盎然,多出不少禽獸,雖然還開不得宗門,亦是靈秀之地。
只是還丹之人,蹤跡渺然,緣慳一面,道友神通了得,可否發現端倪。”
還真道人聞言後,並沒有太大觸動,說道:“天下能人異士層出不窮,我又非道主佛陀,如何盡數悉知。”
白石道人眸子閃出清澈的光芒,輕聲道:“如今道友風頭極盛,我也是給你提個醒,怕萬一有人還丹初成,銳氣正盛,冒犯到你這來。”
還真道人冷聲笑道:“看來白石道兄是意有所指了,那話說明白,你當我不知那是誰來?是青玄小兒輩,便是陳劍眉再現,他手中長劍,都斷不得貧道拂塵。本自我是不會跟他計較,但他既然還丹,就算不得以大欺小,他若是敢來,也休怪我挫一挫他的銳氣。”
這時候西方忽然彩光大盛,有入雲之勢,天外飛來。
那彩光共有八色,周流往復,奪人眼目,卷得漫天金光月華,都只往一邊去。
在場修士都免不了心道:是誰這般囂張。
及到近處,彩光收斂,卻是個年輕道人,乘風而來,其人揹負雙手,眉宇奪盡西荒秀色,眸似天上星辰,裡面星輝點點,教人一望失神。
任誰見到,都心中忍不住讚一聲好來。
本來修道之人,大都根骨不差,有因爲修煉途中,逐漸脫胎換骨,大都在相貌上,很是過得去。
但如這個年輕道人,風采絕世,相貌清雅,在修道士中亦是分外罕見。
而如今彩光收斂之後,其人渾然若玉,神秀絕倫。
漫不經心於虛空迫近,姿態從從容容,教人不覺得狂妄,反而心折。
唯獨還真道人見到後,大喝一聲道:“何方妖孽,敢來此撒野。”
語若雷霆,煌煌如天威,跟着拂塵一掃,便有爛漫清光,如雲煙天水,滾滾而去,似欲要這年輕道人直接裹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