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蟬對沈煉記憶還停留在千多年前,那時候的師尊淡泊無爲,似沒有事情能使他心生波瀾,如今見得師尊竟有戚容,心知師尊定是傷懷到了極點。
他叩首在地,說道:“是徒兒無能,沒將師姑留住。”
沈煉緩步走到他們兩人面前,伸出手將他們拉起來,道:“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只是沒想到我竟會離開青玄這麼久的時間。”沈煉現如今才清楚,他竟離開了那麼久,可見他當時墜身黃泉抵達幽冥時,可是耗費了許久的時光,料來陳劍眉也差不多,或許是兩人進去的黃泉通道流速不一樣,導致他們前後差了三百年。
好在陳劍眉的劍,已經可以直接貫穿青玄地星和幽冥兩界,將不必通過幽冥黃泉,才能降臨幽冥世界了。
令人傷感的是,除非他將來逆轉時光,否則再無可能將陳劍眉和顧采薇尋回了。因爲縱顧采薇再世爲人,也難以得解胎中之迷,三十年過去,便是找到她轉世之身,那也不是她了。更遑論陳劍眉已然放棄自我,演化那至高劍道,宇宙茫茫,再也無一個陳劍眉。
方雁影被沈煉拉起來,見到沈煉的欣喜淡去不少,而是再度凝神看向那血色長劍,竟又落下清淚。
她修爲之高,青玄地星已經找不到幾個比她強的,因此若有所覺,向沈煉問道:“師叔,這把劍是不是跟我師父有關係,他老人家呢。”
沈煉默然良久,最後將血色殺劍抽出,劍身似水,亦似時光,除卻不散的血色之外,完全沒有半分殺氣泄露。
最後沈煉長長一嘆道:“雁影,這把劍叫做劍眉,陳劍眉的劍眉。”
方雁影明白了沈煉的意思,心中悲苦,無聲跪下,緊緊抿着脣,朝着那劍三拜九叩,最後還是在陳金蟬攙扶下才起身。
沈煉此時抹去悲涼之色,沉聲道:“金蟬,如今青玄尚有多少修士。”
陳金蟬雖然不解爲何師尊又轉到這個話題,說道:“師尊所問修士,至少要在什麼修爲?”
沈煉道:“至少也得出神的境界。”
陳金蟬略作思索,片刻就將信息整理出來道:“這千多年來,依附咱們青玄道宗的仙門共有一百零八,海外跟咱們青玄有千絲萬縷關係的修行勢家共有三百六十家,以及師姑的長生觀和師姐的殺生觀,最後加上不曾離宗的弟子,約莫能湊出十萬之數。”
沈煉略有些吃驚,道:“居然有這麼多。”
陳金蟬道:“其實還是因爲師尊當初的遺澤,畢竟魔亂大地時,師尊主動邀戰魔主,爲天下修行人出頭,自那之後,咱們青玄深得修士愛敬,便有不少修行仙門陸陸續續依附過來,加上宗門的弟子下山後開枝散葉,時間久了,就成了現在這局面。”
“怕不是這麼簡單,你還有什麼事瞞着我?”沈煉說完後,看着陳金蟬。
陳金蟬饒是已是地仙絕巔,被師尊這麼看着,都有些心裡發毛。
這時候還是方雁影主動說道:“師叔,你消失之後三百年,天華洲被羅教侵襲,上洞八仙的道統全數被朝仙子她滅掉,那些天華洲殘存的宗門也就此退出天華洲,當時跟元洲修士起了不少衝突,金蟬就是那時候趁勢將許多仙門收攬到青玄門下的,以作咱們外圍屏障。”
沈煉又道:“後面還發生了什麼事?”
方雁影接着道:“朝仙子佔據天華,神通更是不可思量,最後引來陸九淵,據說兩人有過交手,自此之後朝仙子再也沒有出現過,而她的羅教因爲失去朝仙子的約束,作惡多端,最後金蟬爲了修行界的安寧,連同多家仙門,將羅教徹底剷除了。”
陳金蟬苦笑道:“師尊,弟子當時是別無選擇,朝姑姑她手下有風雨雷電四使,個個都是長生真人級別的人物,那些羅教教衆有他們帶領,尋常仙門只能任他們欺凌,就是咱們青玄也有五名弟子遭難,所以我只能不顧你和朝姑姑的情誼,爲不留禍害,將羅教徹底剷除。”
沈煉聽後,嘆聲道:“你又沒做錯什麼,何必跟我隱瞞,現今不說這些了,你去發下法旨,用一個月時間召集到所有能聽咱們青玄號令的修士,爲師尚有大事需要你們幫助。”
陳金蟬道:“要召集他們來不難,只是缺個名義。”
沈煉擡首望天,幽幽道:“就以我沈煉的名義,順道你給天下間尚有音信的長生真人都傳個消息,我沈煉要開一場龍華會,請他們前來。”
陳金蟬心中驚異,龍華會自古以來都有,大抵是成仙得道之人的聚會,不過這幾千年來,天下間唯有陸九淵有這個號召力,舉辦龍華會,只是陸九淵根本沒興趣幹這個事,而且隱約間陳金蟬對陸九淵有所忌憚,深深覺得以他那等修爲,爲何遲遲不離開這世間,追尋大道,其中必有驚人的隱秘。
不過師尊跟魔主當年一戰,驚世駭俗,可謂三千年來第一等大事,如今師尊歸來,只要放下話,天下長生真人怕沒有幾個會拒絕,畢竟自來遁破大千之人,從無回返的先例,若說這些人不好奇,那纔是假的。
他思量一定,便道:“徒兒這就着手去辦,只是師尊今天突然歸來,引起異動,把咱們那些長老、弟子都驚嚇一番,徒兒得先跟他們說一下情況。”
沈煉道:“不用這麼麻煩,咱們一起下山吧。”
陳金蟬自無不可。
沈煉又對依舊面色悽然的方雁影道:“雁影,你不要難過,我等修行中人,終歸是能逆着天道行事,變不可能爲可能,如果你現在開始消沉下去,不但我會很失望,你師父更會失望。”
方雁影道:“師叔,這些我都明白,可我還是難受。”
沈煉想伸出手拍拍她肩膀,想繼續說些安慰的話,最後還是將手在半空頓住,安慰的言語也說不出口,只是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