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來,這像是一場極爲兇險的生死搏殺,還有點勢均力敵的味道。實際上身處其中的陳北斗,清晰無漏的察知到,自己敗局已定,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事實上當他一出現,沒能將沈煉迫人下風時,就已經註定了敗亡的結局。
殘酷的事實,沒有影響到他。億萬道劍氣,化成蠶絲一般,往沈煉的金身鑽過去,儘管沈煉的金身無缺無漏,陳北斗也要盡最後的努力。
劍術到了高明境界,本就有煉劍成絲的說法,而陳北斗化出的劍絲,就如世間自然生出的風雨一般,乃是天地宇宙的一部分,融入了煌煌天道中。
況且陳北斗的劍還是陷仙劍,更何況誅仙劍早已化爲絕世殺機,侵入沈煉體內,給他以強大的牽制,十成的神通,或許只能發揮出一半來,或者更好。
呦呦的劍鳴,上窮碧落,下至黃泉,無不彰顯這位絕世劍者的風采。
天空上冒出很多霞光,那是神佛在觀戰。
沈煉終於開始反擊,那是他在這場交鋒中,第一次反擊。沒有什麼驚天法印,更無任何絕世靈寶。只是伸出指頭,帶着淡淡血色的指甲輕輕撞擊在陷仙劍的本體上。那間不容髮,電光石火之間,沈煉徹底把握住陳北斗的劍勢。
而且更沒有人可以想象,沈煉既然敢以一根手指,去阻擊陷仙劍。那可是曾伴隨上清道主悠長歲月的先天殺劍,古往今來所有的殺劍中,都排在前列的絕世兇器。
陷仙劍被沈煉指甲彈中的一瞬間,顫慄了億萬次,那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想象的數字,甚至超越了陳北斗本身能承受的極限。
殺劍脫手而出,陳北斗全身浴血。沈煉以最盛氣凌人的姿態,粉碎了他作爲劍者的驕傲,且讓他無可辯駁。
無數神佛都從心底震顫,饒是他們已經超越凡塵,可沈煉展現出來的,對他們而言,依舊是一場神蹟,甚至顛倒了他們的認知。
那已經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那是超脫一切的道主才能幹下的壯舉,而沈煉居然幹了。
沈煉步步蓮花,滿空都是清香。看不出他有一分殺意,可是陳北斗卻看到自己被終結的命運,心頭說不上苦澀,只是一片茫然。他是天之驕子,爲劍道而生,甚至還得到了誅仙劍和陷仙劍,這是古今罕見的奇遇,也讓他走向了宇宙之巔,但一切都是笑話了。
千載萬載,沈煉依舊會是傳說,而陳北斗只會如塵埃一般,很難有人記起他。他不好這個虛名,只是從沈煉身上看到了更高不可攀的境界,但他永遠沒有機會去嘗試。這讓他想起過去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人,無人歸葬,這也將是他的結局。
沈煉伸出手,自然就抓~住了從陳北斗手上飛出的陷仙劍。陷仙劍掙扎了一番,就被沈煉折服,露出它的本質,泛出絲絲紅光。
非銅非鐵亦非鋼的長劍,輕易穿透了陳北斗的胸膛,一劍之下,滅絕了他所有的生機。大地震顫,十方轟鳴。
陳北斗的屍體落在了地上,化成了一座形如長劍的山。有倚天絕壁,絕壁光滑,反射的光芒,如劍光凜凜。
沈煉體內冉冉冒出一柄被灰濛濛光芒籠罩的長劍,這是誅仙劍。隨後兩把長劍劃破長天,最後刺進陳北斗屍體所化山峰中,看不見最終去向。
天外無數神佛都不知該怎麼說話了,因爲沈煉居然連誅仙劍和陷仙劍都不要,直接給扔了。
踏着一朵朵蓮花,落在仙城中。
縱有無數清香和蓮花圍繞,落在旁人眼中,沈煉就是人世間最可怕的殺神。他風輕雲淡地掃了天外一眼,那無數霞光就隱去了。所有的神佛都怕被這個殺神盯上,千載修行化爲塵土。
仙城安靜下來,哪怕是一片落葉掉在地上,都會有清晰的響聲。
沈煉站在仙城的一條長街上,影子被月光拉得長長的,頗有些寂寞蕭索。殺紫薇玉虛帝君是爲了報之前蘇先生傳他劍法的恩情,殺清風是因爲兩人間有一種容不下彼此的牽連。可是殺陳北斗,並非他一開始就起意的,只是陳北斗非要來找他試劍,那自然就死有餘辜了。
沈煉很是寂寞,因爲縱然他修成無上之法,亦不能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這大概就是他跟太乙道主和佛陀在超脫前,存在的差距,亦是他接下來的目標。
冷清的長街上,濛濛的月光裡,顯出一抹紅色。
紅如烈火,紅如晚霞。
那是一個身着紅衣的美婦人,眉心還有一團紅色的火焰印記,那像是真的紅色火焰在燃燒。而在沈煉的法眼中,她是一隻渾身浴火的鳳凰。身上流淌着古老又高貴的血液。
見到她,沈煉微微躬身。
遠處觀察到的太陰仙子和惠岸行者都很驚疑,這個紅衣婦人究竟是什麼來頭,竟然讓沈煉都要行禮。以今時今日沈煉的地位,天地間誰有資格讓他一拜。
紅衣婦人確實沒有受沈煉一拜,她側身避開,幽幽地嘆口氣道:“多謝沈公子爲先夫報仇。”
沈煉道:“蘇先生對我有恩情,這只是我應當做的,夫人不必謝我。”他頓了頓,繼續道:“我還有一件事想問夫人你。”紅衣婦人正是鳳凰一族的人,亦是紫薇大帝轉世身蘇先生的夫人。
蘇夫人道:“沈公子想問先夫爲何要來教你那有無相相生劍氣?”
沈煉輕輕頷首。
蘇夫人道:“先夫在決戰紫微玉虛帝君之前,曾對我說過,若是他不幸身隕,且沈公子能爲他復仇,那麼就讓我來告訴你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其實當初請先夫教你劍法的人正是敝派的元清道人。”
沈煉點頭,說道:“我大概猜到了一點,只是我跟元清祖師在那時,應當沒有什麼關係,他爲什麼要託付蘇先生教我劍法?”
蘇夫人露出一種古怪的神色,然後才道:“其實元清道人本意不是請先夫教你劍法,只是先夫認錯了人。”
她以手扶額,頗有些哭笑不得。
沈煉愕然,似蘇先生那等人物,怎麼會認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