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支祁的苦苦哀求,似乎打動了何香,她揮劍的手停住了。
實際上並非何香同情巫支祁,而是源於那個女子聲,告訴她停下手來。
至於原因,也對着阿鼻劍的寒氣,將信息傳遞給她。原來巫支祁算是有了一點大羅特徵的妖魔,靈魂最深處的本質,沾染了大道的本質。除非何香具備粉碎真空的手段,否則僅是能重傷它,而沒法將其徹底滅絕。
畢竟阿鼻劍固然威力無窮,但僅體現在威力上而已,對於玄之又玄的道境,並不如真正的大羅那般體悟深刻。
接下來阿鼻劍氣煉劍成絲,將巫支祁捆住。
沈青青這時已經服了靈藥,壓住傷勢,過來向何香道謝。
何香不敢居功,只說是奉了沈煉的法旨。
沈青青烏溜溜的眼珠一轉,嘻嘻笑道:“我正要去找沈煉哩,等下我們一起走。”
何香凝眉道:“沈姑娘還有別的事?”
沈青青將無常劍從劍鞘抽出,劍身明如秋水,刃破流輝,伴隨着一聲清冽的劍吟,引來羣峰應和,那繞在山間的雲煙,亦自飛騰變幻,無法無常。
何香饒是道心自持,也被無常劍的絕妙吸引。
這真是一把難以言喻的神劍,甚至她能體會到無常劍裡蘊藏着的深刻道性,幾乎給她一種見到沈師的感覺。
沈青青拔劍之後,彷彿換了一個人,凌虛馭空,飄飄乎若乎遺世獨立,羽化飛仙,眉目間的天真俏皮盡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垢無淨的超然氣息。
只這幅賣相,她去人間,怕能引來無數修士追隨,向她求白日飛昇的成仙之道。
沈青青自己察覺的變化更大,她拔出無常劍後,那隻看過幾遍的太乙七殺劍劍經就像是打開了泉眼一樣,精妙彷彿活水,源源不絕,灌溉她那算不得豐饒的道心。
一剎那過去,她像是將太乙七殺劍修行了千年,劍道修爲立時突飛猛進,抵達一個極爲高深的層次,同時靈魂深處也隨之覺醒很多關於劍術的妙諦,那是與生俱來的潛能,突然間被無常劍激發出來。
最後異象消失,沈青青微笑道:“我還得去放出一個人,這是清水道君早已吩咐過的事。”
何香道:“好的,我便等沈姑娘辦完事後,咱們一起去青霞山。”
沈青青聞言後,往大地而去,那些泥土似變成了水波一樣,任由她沉下去,很快一聲劍嘯,大地分開,飛出一道灰色的影子,最後化作一個青年道人,眉清目朗,還朝着何香淡淡一笑,隨即身融虛空,消失不見。
何香雖是驚鴻一瞥,還是將那個道人的影子深深記住,然後看見沈青青氣喘吁吁的從大地裡出來,靠在一塊岩石上。
她飄然而下,近前問道:“適才放出的是什麼人。”
“那是太一。”回答何香的不是沈青青,而是半死不活的巫支祁。
它此刻恨不得把太一千刀萬剮,他倒是脫困了,也不將它救走。此刻巫支祁心內的恨意滔天,簡直傾盡天河之水都難以洗淨。
沈青青道:“他叫太一啊,剛纔他說因爲我救了他,便送了我一個葫蘆,何妹妹你看這葫蘆好看麼。”
何香順眼看過去,沈青青拿出一件通體火紅晶瑩的葫蘆,給人幽玄難測的邪異感覺,稍稍目光停留,何香便覺得自己好似少了點什麼。
巫支祁哇哇怪叫道:“九九散魂葫蘆。”
沈青青現在可不怕巫支祁這虎落平陽的孽畜,好奇問道:“這名字聽着很霸氣,它到底有什麼用。”
說完之後,沈青青似要拔開瓶塞。
巫支祁驚駭道:“別。”
沈青青住手道:“怎麼了。”
巫支祁忌憚道:“這葫蘆最是邪祟,你拔開瓶口,便有邪氣衝出,專門污人元神,散人魂魄。只要不成大羅,任你多大法力,都得飲恨。”
沈青青聽見葫蘆如此邪性,便住了手,道:“何妹妹,你剛剛救了我,我把它送給你吧。”
巫支祁羨慕得要死,它要是有這葫蘆,再配上一些秘法,只要不是遇到鎮元子那級別的,簡直可以在天地間橫着走。
就算遇到鎮元子這級別的人物,靠着葫蘆,都能過過手。
這些機緣本來都是它的,都怪這兩個女人。
它不反省自己,更怨恨起二女來。
何香仙根道骨,現在又有沈師賜下的寶物,倒是不很在意葫蘆,拒絕道:“這是你的機緣,我怎麼能要。”
沈青青出身人間王侯之家,又是清水道君的親近人,天生就有股貴氣,對於珍寶沒多少覬覦心,而何香救了她,她自是想着回報,但見何香似乎不在意葫蘆,便心裡想着在其他方面補償。
她爲人誠摯,縱活潑伶俐一點,跟何香的沉靜氣質恰然相反,卻跟何香在交流中,愈發投契。
兩女言笑晏晏,到了青霞山,到了觀內,徑自去見沈煉。
青霞觀正殿,沈煉端坐正中,旁邊是顧微微等人陪坐兩邊。外面的光照進來,卻彷彿直接從沈煉體內穿過,沒在他身後的牆壁留下半點影子。
沈青青許久未見到沈煉,哪知他變化倒也真是不小,但她不特別畏懼這位名震萬古的天君,像是青雀一樣輕快進入大殿,道:“沈煉,清水姐姐讓我請你去清水天聽講混元道果。”
沈煉輕輕一笑,一指點出道妙氣,在左邊生出一個蒲團,道:“你遠來辛苦,先坐一會。”
沈青青自不客氣的坐下。
這邊何香也跟着進來,牽着神氣懨懨的巫支祁。
她自是大禮參拜,然後才道:“師尊,我將妖猿捉拿歸山了。”
沈煉輕輕點首,同樣一指,在沈青青之後生出蒲團,讓何香坐下。
這時大殿就剩巫支祁跪着。
它哇哇大哭,不停磕頭,嘴裡討饒道:“老爺,我錯了,我錯了。”
沈煉淡淡道:“我憐你修行不易,才帶你回山,讓你有保全功果的機會,哪知道你兇性不改,又貪小利,青霞山卻是容不得你了。”
巫支祁愈加惶恐道:“小的早知道自己犯下大錯,還請老爺給我一條生路,今後我一定改過自新,彌補前罪。”
它望着沈煉,滿是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