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外面如何,桃花井巷子裡的白姬都沒有太受影響的樣子。
她聽着葉程的話,也聽着葉夫人的話,安靜地養胎。就這樣,一日一日,養到肚子已經顯形了,她還是願意在荷塘附近轉悠。從前滿塘子的綠濃紅淺,如今,一天天衰敗着,乾瘦成了黑白水墨。
白姬嫁來之後,出門交際也不多。頂多是從前春日裡要去川河邊洗衣裳,會和鄰家,鄰巷子的姑娘媳婦一道去,三三兩兩也是熱鬧。不過,自打懷孕之後,什麼事情都不要自己做,白姬徹底閒了下來。
期間她也跟葉程說過,只是,葉程問過他娘之後,就知道這親孃怕是心疼兒媳婦了,不讓做就不讓做吧,反正是懷孕了。前面上山的事情,如今想來真的是福大命大,有驚無險。葉程就告訴他娘,媳婦兒不想啥都不做,手腳太閒了。他娘葉夫人第二天就找來了各種繡線,還遞給媳婦一摞的小衣服。
原來這葉夫人知道兒媳懷孕之後,就開始謀劃準備各種物件了。白姬沒有娘,一個爹爹,底下是大大小小的妹妹,很多的事情根本想不到的。葉夫人這樣想着,就將大大小小的小孩子用的東西,都備齊全了。
想到兒媳婦沒孃親的時候,更是多了心疼。雖然兒媳婦當時提出來的婚嫁禮儀很是驚世駭俗了一番,但是兒子樂顛顛答應了,加上從前這個臭小子根本不提成親的事情,這次卻是主動來和他父親說了這親事,所以後來才配合着白家奇怪的婚俗來把事情辦了。
不過到如今,那一點點的掛懷和介意,已經煙消雲散了。這不,手上捧着的一摞小衣服,就是備給孫子的小衣服。如今兒媳閒得慌,就提前拿出來,讓兒媳婦繡點花草魚蟲,也添點生趣。
白姬拎着小巧的一件衣裳,在眼前晃了晃,眼裡多了一絲溫柔的笑:“哎呀,孃親備下的這東西真是玲瓏可愛!”
葉夫人也笑得合不攏嘴:“可不是?當初程兒還未出生的時候,我也曾經親手給他做過一身繡衣裳。後來程兒長大了,我都還沒捨得扔那一件小衣裳呢。”
白姬笑着收下了衣裳和針線,開始了消磨時間的日子。葉夫人每天翻新花樣來做吃的,拿出了十八分力氣來做這事情,讓白姬吃得開心長得白胖,就是葉夫人的最大願望了。
期間,陳家方家破天荒地着人來請過白姬過府去說話,葉夫人着實有些意外,在葉程回來後,和白姬一起問過了葉程這事情,才放心讓白姬去了說話。這方家請的人是方通的夫人,是方家如今的主事夫人。其家中藏有一書閣,方夫人和白姬吃吃點心聊聊家常,還說要帶白姬去書閣裡看看,白姬不愛讀書,卻是好奇這家裡的藏書都是什麼樣子,所以也沒拒絕。
不過等看到的時候,白姬卻是生覺無趣。滿閣的生僻書籍,據說都是精深典籍和經典註解。白姬想,不如我家葉郎看的書,好歹還有幾本遊記本子。
興致缺缺地從書閣裡出來,方夫人卻是略有歉意:“我考慮不周了,葉少夫人如今定是對這些沒大興趣的。不過以後孩子來了,若是要讀書,自是可以大膽來找書的。”
白姬微笑道謝。
相比較,陳家女眷的待客就有趣許多了。
陳運的妻子一起招待的這位曾震驚臨川的美貌夫人。陳柏的未嫁姊妹陳荷就一臉震驚地看着懷孕的白姬嘖嘖驚歎:“不愧是葉郎歡喜的人啊。”惹得一旁的陳夫人嗔怪:“多大的姑娘,不知羞的。”
陳荷不管,大喇喇地繼續說着:“白姐姐可不知道,一年前因着你嫁給了葉路遠,在這臨川城你一夜之間豎了多少嬌娘子爲敵呦。那一陣子,我想找個陪我玩耍的都找不到。”
白姬很是好奇:“這……又是爲何?”
陳荷調皮:“我的女伴們都想着成親了的葉郎呢,個個沒嫁人就成了怨女,沒得心思出來玩呢。”
這一解釋,惹得一衆的女眷都笑起來。
白姬回家後,都和葉程說了說去做客聊天的情形,葉程聽了,只說:“喜歡陳家,就多去陳家吧。我也是後來聽說,當時給爹找了周府族學先生做的那位秀才,也是私底下託了陳家的面子的。”
白姬回憶起陳老太爺的宴席上一番話,想起來了似乎葉家和陳家,曾經還有些淺薄的交情,倒是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關竅。
“那陳家做事,也並非庸俗商賈。”白姬最後這樣說。
葉程沒有多說,笑着應是。
冬天的第一場雪花竟然在臨川降落了。
臨川往年並不怎麼下雪的,多是冰溜溜的冰粒子,也不是北面常有的冰雹那般的大。如今一場雪,下得紛紛揚揚,惹得滿城都是議論。農人長吁短嘆,晚稻早些時候剛種下的,不知道是否會被凍傷。幸虧今年上一茬的稻米趁着那幾天好天氣,早早就收回來了。不然,還不知道要損失多少啊。
農人靠天吃飯,商人卻是喜上眉梢的。往年裡眼瞎囤的厚重衣裳終於可以賣出個好價錢來,各種爲了保溫防凍要用的東西瞬間就熱了起來,臨川街的鋪子裡已經擠了好幾天,都是來補貨採買這些取暖過冬的東西的。
最開心的估計就是小孩子們了,他們可不管那麼多,年歲小的還沒見過雪花是什麼樣子,盯着天空飄落的雪花出神。年歲大一點的,就結伴出去玩雪,在雪地裡跑來跑去,一點都不累的樣子。還有孩子想要堆起來一些雪球,卻發現因爲跑得太多,身體熱得像是一團火,雪球一團成就縮小了一圈。還沒下厚的雪花還是有些經不住這樣玩。
冬春館裡,徐仲圍着一爐正在煎煮的藥聞了聞,然後招呼自己的弟子們來幫忙,只是左右一看,都不在了,都去前門或者中院後院看雪花了。老頭撇撇嘴,果然還是隻能靠自己啊,自己默默地把煎藥的砂鍋墊着曾麻布,端了下來,尋着合適的陶罐,然後倒進了陶罐子裡。
“回來啦,回來啦!”徐仲老頭在中院的屋檐下大喊了一聲,有三三兩兩的童子們就走到了店面前堂,紅着臉蛋等着師傅吩咐任務。“還沒回來的,一會去掃雪哈。”這一聲一喊,又有一羣回來了。
葉程彎着腰正在給一排排的小爐子看火,爐子上煮着的東西卻是突突突地冒着熱氣,看起來很是熱鬧。看到一羣半大孩子都臉蛋紅撲撲的,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師傅,葉程心裡有些發笑了。
阿寶其實也是剛纔出去野了一會的,被自己拽了回來做事。這會,正跟着自己,聽吩咐給要加火的爐子裡添點柴呢。
徐仲一看旁邊自己的徒弟的徒弟早已經在跟前做事了,不由得有點心灰:雖然葉程是自己的徒弟,可是,怎麼看,都是別人家的徒弟比自己家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