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知道是藥神殿外的十里鋪, 卻不知道是在青羊山深處的十里鋪啊。”阿寶顯然也被眼前的一片景象驚訝到。
“這裡是已經不是十里鋪了,是十里鋪孫家那人進來過的藥谷。從前他拿出去的東西,就是從這裡拿到的。”風信神色頗爲可惜地說着。
越過了孫家的採藥人, 直接引到了種藥人這裡, 葉程本來應該開心的。畢竟草藥能這樣大片種植, 就意味着藥效等同或者接近於野生, 培植的方法一旦能確定下來, 往後又何愁找不到需要的草藥呢?
只是葉程心裡的不安情緒卻是越來越激烈。
走在三人之間,看着田間小路兩邊的人和藥草,發覺遠處的人看過來後, 稍微注視了一會,就繼續低頭開始做自己的事情了。
葉程心下有了思量:“這裡的村民應該不經常出去吧?”
風信彷彿看出了他在想什麼, 肯定地點頭:“是啊, 只是有些用藥的人會進出。”
葉程皺眉:“那麼這裡的藥會送去哪裡?”冬春館並沒有透露了解這青羊山還有這麼一個藥莊。
風信彷彿被問得結住了, 張開口,想了想, 說:“約摸各地的人都有些吧。”
看葉程還要追問,風信扯住葉程的衣袖說:“別問了,別問了,走,帶你們去找我們谷主, 你們要的藥草, 只有谷主同意才行。”
風信扯着葉程的袖子, 阿寶瞪了一眼, 不情願地跟着這個野丫頭走着。風信一邊走, 一邊跟藥田裡忙碌的身影打招呼。
繞着盡處的大黃牛大叔,到了帶着孩子的花嬸子, 又到了一羣少女所在的地方。葉程這纔看清了少女們聚在一起整理藥草,進行分類。
等風信和少女們打完招呼,葉程發覺自己竟然離最開始的榕道已經很遠了。
回頭一看,已經快掩映在一片綠樹影子之中的起點,葉程聽到風信鄭重又誠懇的聲音:“谷主是你們拿到藥材的關鍵,所以你們一定聽話。”
阿寶好奇:“谷主一定對你很兇。”
“爲什麼?”少女好奇回頭看了眼阿寶。
“你提起谷主,很認真。”葉程索性替阿寶回答。
“嘿嘿,”風信甜甜一笑,又揚起那雙彎彎的眉來,幾許得意瞬間顯露眉尾,“谷主對很多人都很兇,對我很好。”
葉程和阿寶相互看看,沒說什麼。
腳下沿着鄉間的路走到了一處竹屋跟前。房前有野竹子一片,風過就是一陣竹葉簌簌飄落。屋後有一排高大的榕樹,將樹冠連起來,擋住了曠野的風。剛纔還很遠的水聲已經很近,葉程看見了蜿蜒的活水流到竹林前,猜測河水就在不遠處。
竹屋沒有籬笆,卻有天然屏障。小院子裡是一片安詳,竹屋下襬放着小桌子,桌旁則是有張竹製的躺椅。此刻,竹椅還在微微晃動着,茶水也冒着些許的熱氣,院子裡卻沒有一個人。
葉程猜想這谷主是一位老人家。
一路都顯得活潑開朗各種和大家打招呼的風信小姑娘,此刻也開始有些拘謹,安頓兩位客人圍着小竹桌旁的凳子上坐好,就自己進去了竹屋,還隨手將門拉住了。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好久沒回來了。
葉程估算着,自己是一大早跟着風信進了青羊山,走了沒多久就到了榕樹道,攏共算起來就用一上午到了這裡,可坐下來之後,葉程發覺一路下來,在青羊山下的時候,還能感覺到天氣的變化,等到了這室外桃源一般的十里鋪之後,天色就沒了大的變化。
此刻本來應該是太陽當頭,葉程擡頭卻發覺本來該在頭頂熱烈的太陽,依舊是光芒溫和,保持着適宜的溫度。坐在院子裡的葉程和阿寶自己倒茶喝茶,看着前院竹林有風,屋後飛過羣鳥,一點不覺得正午的灼熱,舒適無比。
這一等就等到了很久之後。
阿寶有些餓了,身上帶着不多的乾糧也分成兩半,葉程和阿寶喝着茶,吃掉了。
再次感覺到餓的時候,葉程知道應該是出了什麼事情。
阿寶四處張望,終於想試着走出小院子的時候,竹林外走來了人影,攔住了阿寶的腳步。
來的是一行有三人,爲首的是一身着黃衣的女子,峨眉清麗,雙眸若星,俏麗的臉頰上掛着溫和的笑意,從竹林外緩緩走到院中:“風信待客無方。”
一揮手,身後的兩位女子快步進了竹屋。阿寶正要說風信姑娘已經進去許久,不見出來,卻看着黃衣女子的笑容倏然失神。
這女子,他見過。
葉程看着眼前這位姑娘,也莫名涌上了熟悉的感覺來。心裡不禁想到,白家當初姐妹衆多,這一位不會是其中一位吧?
這廂,女子卻是沒有言語,去了竹屋的兩位女子返回開來,端着些已經備好的飯菜。
女子再三安撫下,兩人拿起筷子開始吃這一日的正餐來。
竹桌上,小菜素淨,兩份粥。葉程用瓷勺稍作攪動,就看到了碗中的白淨的蓮子。
阿寶開始看着飯菜還覺得過於素淨,一下筷子就停不下來了。這粥飯菜食雖然簡單,味道卻很是可口。阿寶很是不客氣地吃了很多,一旁的葉程卻是憂心忡忡,胃口不佳。
一旁作陪的黃衣女子並沒有動筷子,只是看着這兩人吃,葉程沒有胃口,稍微入口少許粥菜後,放下筷子,詢問:“姑娘,請問在這裡,外人出入是否不合規矩?”
黃衣女子先是有些震驚,隨後輕輕一笑:“是的。不過兩位不必擔心,這裡不會將兩位如何。”
葉程看着黃衣女子,鎮定無比:“我知道。只是擔心風信姑娘受我等牽連。”
“哦?”黃衣女子擡眸,好一番端詳,問,“大人是如何認識我們風信的呢?”
葉程自稱都城爲官,回鄉探親,出城路上遇到了被強抓過去的風信,不知怎麼被扒車,順了這逃走的小花匠一路,就到了臨川境內。後來城中偶遇,自己將求藥尋人的事情和風信說過,又將設計被遺棄老婦送回家中的事情一一講來,直到自己和阿寶進了這聞所未聞的藥草產地,聽得黃衣女子一會輕笑,一會恍然,聽得阿寶也有些驚訝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啊,小花匠這一檔子事情,師父壓根沒有告訴過自己啊。
阿寶一直把這風信當成偶遇,這一聽,也才知道先前所謂“人情”是怎麼回事了。
聽葉程簡單講完,黃衣女子垂眸喝了一口淡茶,輕輕說道:“也是有緣。”
阿寶連忙接了一句:“說來,我看這位姑娘也很是眼熟。想來是因爲都是同鄉的緣故?”
黃衣女子定定看了一眼阿寶,看得他心下覺得自己輕浮,有一些懊惱後悔起來:自己已經成家立業的人,這樣說話,難免會讓人家姑娘多想的吧?
哪想,黃衣女子噗嗤一笑,贊同一般說:“想必是的。”
見狀,葉程陷入了沉思。
本來詢問黃衣女子這藥田村莊的規矩,本來是想確認下風信姑娘去而不返的原因。加上想爲風信多說幾句話,以免自己和阿寶的闖入給風信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將其中來由都講得清楚合理,卻沒想到,阿寶竟然和自己是一樣的感覺——熟悉或者認識這人。
一時想不起這女子像誰,葉程還是問了風信離開的最後原因:“那麼,請問姑娘,谷主是否對風信帶外人入這藥草寶地有所不滿?”
黃衣女子一雙星眸裡透出驚異,言語卻是有些不肯定:“你們來臨川求藥,還完成了她的要求,所以,谷主……不會對你們不滿。”
“那會對風信……”葉程問出一半,發覺自己有些過於着急和擔憂。
“不會。”黃衣女子像是確認了什麼一樣,肯定地說。
葉程放下心來。
皇帝要他來臨川,找藥未必是第一要求。甚至,葉程隱隱覺得,阿白纔是這次臨川之行的主要目的,雖然葉程並不知道皇帝的真正想法,但是找藥確實已經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