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院兒裡,果然喜姐兒他們幾個都還沒有睡,吵着要額娘呢。
一見到晴鳶,喜姐兒和寶哥兒就衝了上來,一邊一個抱住了她的腿,擡起頭來“母親”、“額娘”地叫個不停。惠姐兒則在嬤嬤的懷裡伸出了雙手,嚷嚷着要額娘抱。
孩子們跟晴鳶親密無間,胤禛見了自然心中高興。不過他這麼一個大活人在這兒,還是他們的阿瑪,卻就這麼被華麗麗地無視了,心中便又頗有些不快,不禁重重地咳了一聲,提醒他們別忘了他。
這下喜姐兒他們纔看見自己那一向冷冰冰的阿瑪就站在額娘身邊,頓時便激靈靈打了個冷顫,一下子拘謹起來。
雖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但胤禛跟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而且習慣了在除了晴鳶之外的人面前板着臉,孩子們跟他自然不比跟晴鳶親近,甚至是有些懼怕的。
晴鳶見他們父子、父女之間這個樣子,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倒是化解了不少尷尬,胤禛的臉上很可疑地紅了一下,但卻稍縱即逝,連晴鳶都沒怎麼看清楚。
帶着孩子們走進正房裡坐下,喜姐兒就依偎在她懷裡,擔心地問道:“母親,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您不要緊吧?”
晴鳶笑着說道:“沒事,一場虛驚而已,喜姐兒不用擔心。”頓了一下又道,“喜姐兒今天做得很好呢,你把弟弟、妹妹照顧得很妥當,額娘很開心。”
小孩子是需要稱讚的,這樣才能激勵他們的積極性,從而更加的學好。喜姐兒便羞澀地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喜姐兒是姐姐,姐姐照顧弟弟妹妹是應該的。”
晴鳶欣慰地緊緊抱了她一下。
倒是胤禛聽了這番話,不禁又深深地看了喜姐兒一眼。
寶哥兒倒是也想鑽到晴鳶懷裡,若是這會兒胤禛不在。說不定他也就真的這麼做了。然而因着他是男孩子,又是嫡長子,將來註定要繼承胤禛的人,所以胤禛對他的要求很嚴格,雖然不常見面,卻是姐弟三個裡面最畏懼阿瑪的一個。如今胤禛就在旁邊看着,他雖然對喜姐兒和惠姐兒能夠窩在晴鳶懷裡頗爲眼熱,卻也不敢放肆,只得睜着一雙渴望的眼睛乖乖站在胤禛旁邊。
喜姐兒笑了一會兒。便又有些擔心地問道:“那,母親,姨娘呢?她要不要緊?”
晴鳶一愣,下意識看向胤禛。果然見他皺起了眉頭,不由微微一嘆,旋又笑着對喜姐兒說道:“你姨娘也不要緊,太醫方纔已經給她看過了,開過了藥,吃了以後就會沒事的。”
喜姐兒並不知道大人之間的心思,鬆了口氣。
晴鳶從不隱瞞李氏纔是她親生母親的事實,也從未禁止她們母女倆的接觸,因此在喜姐兒心裡。除了晴鳶之外,李氏也是佔有一席之地的。方纔見她倒下,自然有幾分擔心,這會兒聽晴鳶說無恙了,便也就信了。
這時,只聽小林子在外面說道:“稟貝勒爺、福晉。太醫來了。”
胤禛沉聲道:“讓他進來吧。”
小丫鬟掀起了簾子,太醫便弓着腰走了進來。
見過了禮,胤禛便問道:“你給李氏開的方子都開好了?”
太醫不敢怠慢,急忙說道:“回貝勒爺的話,開好了。已經交給高總管派人去拿藥、煎藥去了。”
胤禛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晴鳶和孩子們,說道:“一事不勞二主。還請太醫給福晉和孩子們把把脈,看看他們是否有什麼不妥。”
太醫早就從高榮嘴裡聽說了叫他來幹什麼,此時自然不敢推脫,急忙應了一聲,走上前給晴鳶和三個孩子都號了脈,仔細檢查了一番。
所幸大家都沒事。
不過這似乎也是意料中事。
胤禛便又道:“還要勞煩太醫,在府中多留一陣,待李氏服過藥後,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太醫心中暗自叫苦,卻也不敢拒絕,急忙應了下來,便又由小太監帶着去李氏那邊歇着去了。
晴鳶命人將孩子們都帶了下去,轉頭對胤禛說道:“爺,這會兒其實也沒什麼事了,妾身想着越早開始調查越好。您看……”
胤禛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道:“也好。那你調查吧,我先去書房,若是有什麼事情只管去那裡找我。”
晴鳶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他這麼做無疑是將此事全權交付給了她,不在一旁看着就是對她的全心的信任,雖然嘴上不說,他卻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對她的信任和支持。
不得不說,她確實是鬆了口氣。
她知道這件事不是自己做的,也有把握他不會懷疑是自己做的,但這種直接表現出來的態度還是極大地穩定了她的心。須知她是他的妻,若是他們之間都產生了懷疑的話,必定會對她在府中的威信構成巨大打擊。如此一來,以後想要再約束其他人就有些困難了。
甩了甩腦袋,將這些有的沒的全都拋出腦海,她定了定神,吩咐小丫鬟將高榮找了來。
“高總管,方纔宴席上侍奉的人,廚房裡的人,還有李格格用過的餐具和菜餚,都看住了吧?”她開門見山地問道。
高榮臉色有些蒼白,恭聲答道:“回福晉的話,都看住了。”
也不怪他心虛。這次的宴會,雖然是晴鳶主持佈置的,但具體的實施操作可是他在負責。如今出了岔子,晴鳶自然是沒有責任的,豈不就意味着要他把這個責任背起來?
爲今之計,也只有祈求上蒼,保佑李氏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都沒事,這事兒還可以遮掩過去。如果李氏和孩子隨便哪一個出了問題,即便晴鳶饒過了他,想必胤禛也不會令他太好過。
晴鳶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微皺了皺眉頭道:“此次投毒事件,明顯是衝着李格格去的,目的爲何你我都心知肚明。且不說李格格,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貝勒爺的血脈,不可等閒視之,此事絕對要追查到底,一定要把背後那個人給我找出來!”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高榮正巧看見,不由得心底一寒,急忙躬身道:“福晉放心,奴才知道該怎麼做。”
她點了點頭,緩了緩口氣又道:“今兒個的事情發生在大庭廣衆之下,怕是明兒個就會傳遍京城。想來人們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我,所以你不要有所顧忌,只管放手去查,我雖不怕謠言,卻也容不得有人肆意誣衊,一定要還我清白才行。”
高榮的神色更加凝重,道:“奴才明白了,福晉,一定會給爺和您一個交代的。”
晴鳶點了點頭,揮手讓他下去了。
其實她也知道,這種事情想要查出真相來,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好歹是給了高榮一點暗示,相信以他的聰明定能夠找到“嫌犯”纔是。
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望着胤禛的書齋方向,她不禁在心中嘆息——這件事情最終還是要着落在胤禛頭上的。若是他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這事兒就鬧大了,說不得會難以收拾。但若他只是想做做表面功夫,則不會有太多麻煩,雷聲大雨點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琢磨不透胤禛的想法,她便也歇了心思。這事兒正如方纔所說,已經不是四貝勒府後院兒的事情那麼簡單了。衆目睽睽之下發生了這種事情,直接關係到四貝勒府的面子、胤禛的面子,想來後院兒那幾個人還不至於愚蠢到這種程度。那麼會做這種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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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好在太醫開出的藥還算對路,傍晚的時候,李氏醒了過來。
胤禛便又將太醫叫了過去問話。
“你老實說,現在李氏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怎麼樣了?”他冷冷地問道。
太醫抹了下額頭的冷汗,斟酌着說道:“回貝勒爺的話,李格格和肚子裡的孩子如今都已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她中的毒終究還是有點深了,所以怕是會有些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胤禛的額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太醫有些心驚膽戰,咬着牙說道:“對母體而言,李格格怕是會落下一些長期的毛病,而對那孩子而言,則是先天就有些虛弱了,以後的日子要更加小心打理才行,否則的話……”
胤禛的心底不由得一沉。
就算不是很看重李氏和她的孩子,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對他下手不就等於對自己下手麼?!
他的胸中“騰”的一聲就燃起了一片火焰。
怒火中燒,然而他早已習慣了掩藏自己的心事,因此也並未表現出來,仍舊冷冷地對太醫說道:“太醫妙手回春,救回了李氏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我十分感激。今後她們母子還要繼續麻煩太醫,請太醫多多爲她們調理調理纔是。”
太醫受寵若驚,急忙躬身道:“不敢當。這本就是下官分內的事情,貝勒爺太客氣了。下官自當盡展所學,爭取讓李格格和孩子早日康復。”
胤禛淡淡地應了,派小林子送了他出去,自個兒則站了起來,走到院子裡。
天邊的夕陽西下,金黃色渲染了天空。那燦爛的色彩映入眼中,一片輝煌,然而在胤禛看來,卻始終透露着一絲頹氣。
他的面上一片沉靜,然而底下雙手卻緊緊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