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鳶在車裡聽得好笑,不由又對星德這位準女婿多了幾分讚賞。,
她看了一眼身旁已經沒有了恐懼,兩眼放光、羞澀不已的喜姐兒,不禁又是一樂,笑着捏了捏她的腮幫子,然後輕啓櫻脣道:“這位石家少爺,妾身不過是女流之輩,對爺們的事情不敢擅自做主。石少爺若有要事,不妨直接去對我們王爺說明,攔住妾身的馬車是沒有用的。”
她這番挾搶帶棒的話說出來,只聽得石寶榛面紅耳赤,有心要說些什麼卻又張不開嘴,一時間只愣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那星德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向着馬車拱手道:“在下哈達那拉?星德,敢問車中是哪位夫人?”
星德與喜姐兒的婚事如今已經是人盡皆知了。聽到這位未來的大姑爺自報家門,侍衛們趕緊將武器都收了起來,爲首那人急忙躬身道:“星德少爺,車上坐的乃是嫡福晉和大小姐。”
星德面『色』一變,趕緊單膝跪下,恭聲道:“小婿見過岳母大人,方纔不知岳母大人在此,多有怠慢,還望岳母大人恕罪!”
晴鳶笑着說道:“不知者不罪,你起來吧。”又對喜姐兒說道,“你未來相公就在外面,怎的也不打個招呼?”
喜姐兒早已經臊得滿面通紅,絞着手絹兒,小蠻腰扭得跟麻花兒似的,嬌羞不依地嬌嗔道:“母親……”
晴鳶本就是開她的玩笑的,見狀哈哈一笑,倒也並不勉強。
而那石寶榛卻早已經嚇得面無人『色』,這下再多的酒意也已經醒了,渾身上下都忍不住瑟瑟發抖,背心已經被冷汗濡溼了!
他“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深深地磕下頭去,惶然道:“臣……臣不知是四福晉在此,多有冒犯。請……請四福晉責罰……”
老天,他怎麼就一時豬油蒙了心,去惹上這位四福晉呢?!
京城裡誰人不知道?這位一向以賢惠大度著稱的四福晉,在宮裡可謂面面俱到、八面玲瓏,就連公主們都沒她那麼得皇帝和德妃的寵愛。而且雍親王愛她至深,只要是她說的,雍親王就沒有不答應的,若不是她從來就知道分寸、進退有矩,絲毫不曾恃寵而驕。這會兒世上就沒有英明睿智的雍親王,而是個只會寵老婆的糊塗蛋了!
雍親王府裡的女人雖多,連側福晉也有兩個,可她們都不足爲懼。只有這位嫡福晉。就算是把雍親王所有的女人都得罪完了,也不能得罪她啊!
石寶榛一旦反應過來,立刻便後悔不迭,知道自己這回算是闖了大禍了!
晴鳶卻沒有理會他的心思,只淡淡說道:“石公子,我雖不知道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們王爺談,但這番在大庭廣衆之下攔截他人馬車的行徑,實在是有些欠妥。今後石公子做事,還需要再多加謹慎纔是啊!”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便命車伕和侍衛們繼續啓程,向着雍親王府走去。
這些男人們之間的爾虞我詐,她才懶得費心思去摻和。那石寶榛再怎麼膿包,到底還是石家、太子妃孃家培養出來的人,最起碼的規矩還是有的。如果不是有人挑唆,又怎會做出這種莽撞的事來?而那位準女婿,如此“湊巧”地跳了出來,這“緣分”也有些太奇妙了吧?
她不說並不代表她就不知道,只不過是懶得理會罷了。男人們的事情就交給男人們自己去處理。她可沒有興趣被人當槍使。
馬車從兩人身邊走過,直到漸漸消失在街道的盡頭,星德才大大鬆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
回頭凝視着馬車消失的方向,他的眼底有着無法忽視的凝重。就在晴鳶說話的那一霎那,他突然有種感覺,對方已經洞察了所有的一切,他的種種心機在她眼底都無所遁形。那種被人看透一切的感覺是他從未有過的,頓時便忍不住心臟一陣緊縮,差點透不過氣來。
好在那樣的感覺只是一閃即逝,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卻已經走遠了,他這才真正感受到了京城裡皇家中人的厲害,雍親王胤禛也就罷了,那個人的厲害早已是衆所周知的,但卻萬萬沒想到連這內宅的『婦』人竟也犀利至斯,一瞬間,他便知道自己若是想要在她手上討到便宜,老老實實明說的話可能『性』還大一些,否則……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沒回過神來的石寶榛,眼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好在自己不是雍親王夫『婦』的敵人啊!
馬車一路駛回了雍親王府,早有人在門口等着,攙扶着晴鳶和喜姐兒下了馬車。
喜姐兒此時也從一連串的事件中回過神來,不復剛開始的興奮,也沒有了後來的恐懼,連再次見到未婚夫婿的喜悅都漸漸消失,她在母親的眼神中看到了許多東西。雖然看不透納都是些什麼,但卻並不妨礙她察覺此事的非同尋常,不由下意識地收斂了情緒,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晴鳶見了,便不由笑道:“喜姐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今兒個見到未婚夫婿,你不高興嗎?”
喜姐兒頓時一陣無語,看着晴鳶不知該說什麼纔好。母親和她,究竟誰纔是“心事重重”?
她看了看晴鳶,有些忐忑地說道:“母親,今兒個事情……您是否覺得有什麼蹊蹺?”
晴鳶微微一愣,不由對這孩子的敏感感到幾分驚訝、幾分欣慰、還有幾分憂慮。她笑了笑,拉着喜姐兒的手道:“你要記住,喜姐兒,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發生的事兒,既然發生了就必然有其緣故。這些緣故,有些是無關緊要的,有些卻生死交關,所以必須要能夠及時發現出來才行。你的年紀還小,看不出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但隨着你今後年紀的增大、見識的增廣,這種察言觀『色』的能力終究是要鍛煉出來的,你要努力才行!”
喜姐兒點了點頭,這樣的道理母親之前也對她說過許多,因此這會兒聽起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倒是對母親又多了幾分崇拜,她什麼時候也能像母親這樣,一轉眼的工夫就能夠判斷出事情的輕重緩急、洞察其中的真相?
這件事情過了也就過了,晴鳶是真的並沒往心裡去,因此也沒有刻意去對什麼人說些什麼。然而正如她所料的,她不說,自然有人會說,當晚胤禛就有些怒氣衝衝地走進了她的房間,一言不發地坐到了炕上,一臉的寒霜。
晴鳶微微一笑,走過去柔聲問道:“爺怎麼這會兒過來了?今兒個不是應該在年側福晉那兒休息的嗎?”
胤禛擡頭瞥了她一眼,看見她一臉的笑魘如花,不禁心中又是一陣氣悶,方纔聽到年是那番話時的怒火似乎又更盛了一些,卻又不止是生氣的感覺,還有一種不被信任的委屈和無奈深深瀰漫在心間,令他有着說不出的窩火。
他眼神暗沉,忍不住伸出手,一把將她拉進了懷中,重重吻住了那張往日無比疼愛、今日卻有些刺眼的櫻桃小嘴,彷彿發泄着怒氣似的用力吮吸着,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兩張紅脣便腫了起來。
“爺……”晴鳶一聲痛呼,忍不住用力推了推他。
他猛地驚醒,這才發現自己怒火中燒的時候都幹了些什麼,不由追悔莫及,急忙輕輕撫上她紅腫的雙脣,歉疚地道:“抱歉,晴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他說不出來。
難道要說他覺得自己沒有被她全身心的信任,因而感到委屈和不甘嗎?這種丟臉的情緒他又怎麼說得出口!
晴鳶眨巴着大眼睛,凝視了他一會兒,忽然展顏一笑,道:“不要緊,爺。若是您有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只管跟妾身說便是,妾身是您的妻子,自然有義務要爲您分憂解勞的。”
他一愣,這分明看似情意綿綿的話,由她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那麼令人奇怪呢?
他想了想,卻想不通其中的奧妙,只得放下了這一茬,嘆了口氣,將她緊緊抱在了胸前,下頜摩挲着她的頭頂,悶悶地說道:“你也知道夫妻之間是要相互分憂解勞的,那爲何不告訴我今日下午發生的事情?”
“下午的事情?”晴鳶有些納罕,但隨即便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道,“爺指的是石家少爺的事情?!”
胤禛不由一頭的黑線,看着她無辜的表情,嘴角微微抽動。
“是啊,我最親愛的嫡福晉,難道你不覺得這種事情最好還是要跟你的相公說一聲比較好嗎?”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晴鳶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伸出玉手去輕輕撫弄着他的辮梢,淡淡地說道:“妾身是真的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也對被人當槍使沒什麼興趣。再說,”她嘴角微翹,帶着些微的譏嘲說道,“就算妾身不說,不也一樣有人會告訴爺嗎?那妾身又何必去多此一舉呢?”
胤禛不說話了,只任由她把玩着自己的髮辮,大手無意識地輕輕拍着她的背,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