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鳶也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
在她看來,惠姐兒年紀小,還未定性,頑皮些也是可以理解的,這本沒什麼大不了。然而這次,惠姐兒的行動實在是太莽撞了!
初次來到這裡,她想要到處看看,這個念頭並不出奇,若是在別處也就罷了,但這是在行宮啊!而且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倒黴的可不只是她個人而已!現在多少人正睜大了眼睛想要找他們夫妻的錯處,萬一惠姐兒被他們利用,後果將不堪設想。
更何況,她跟誰在一起不好?偏偏跟弘旺在一塊兒。弘旺可是胤禩唯一的孩子,作爲胤禛目前唯一未出嫁的女兒,惠姐兒跟他在一起確實不是什麼好事,如果想要做手腳,這是最好不過的時機了!
想到這裡,她不禁也深深嘆了口氣,對胤禛的做法更是贊同了幾分。然而即便如此,她卻依然覺得胤禛對惠姐兒太過嚴厲了,孩子小,不懂事,教育就好,何必兇她呢?
夫妻倆對惠姐兒的行爲各有各的態度,但有一點卻是有志一同的,那就是千萬不能跟弘旺扯上什麼關係!
然而世事不如人意者十之,他們不願跟胤禩等人扯上太多關係,對方卻千方百計找上門來。第二天,當胤禛陪着康熙出去以後,琪歆便帶着弘旺登門拜訪來了。
兩人見過了禮,琪歆又讓弘旺上前給晴鳶扣了頭,兩人便在椅子上坐下。而此時弘旺的腦袋開始東張西望的。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晴鳶心知肚明他在找什麼,但卻裝懵扮傻裝作不知道。然而琪歆卻不容她逃避。直截了當地笑着說道:“四嫂,不瞞你說,今兒個我來,固然是來看你的,同時也是爲了我家的小子而來!昨兒個他跟你家的惠姐兒一起玩兒來着,玩得很開心,回去之後就嚷嚷着還要繼續來找他的惠姐姐玩,我們也拗不過他,所以索性今兒個就一起帶他來了。這地方小孩子本就不多。難得他跟惠姐兒投緣,不如就讓他們自個兒一塊兒好好玩玩兒?”
晴鳶靜靜地聽着。此時微微一笑,道:“妹妹說的是。昨兒個我家惠姐兒回來之後,也是很開心的樣子,她能夠跟弘旺合得來,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只是你有所不知,昨兒個她是瞞着我們跑出去玩的,回來之後四爺大發雷霆,要關她三天的禁閉。哪兒都不準去呢!我也不好違抗四爺的意思。所以這些日子惠姐兒怕是不能出去了!”
琪歆一臉愕然地看着她,道:“四爺也真是……小孩子嘛,總難免調皮。之後教訓一下就行了,又何必關禁閉那麼嚴重呢?四爺未免也太嚴厲了些,四嫂你也不多勸勸他!”
晴鳶無奈地笑笑,說道:“你說的倒是輕鬆,可他是四爺啊!若是能被人輕易說服,那就不是四爺了!”
琪歆一愣,忍不住也苦笑道:“確是如此……若是這樣,那也沒辦法了。只能讓弘旺先自個兒玩着,等惠姐兒出來以後再說吧!”
這時,弘旺突然漲紅了臉,說出一句話來:“四……四伯母,是……是我不好,我……我硬要惠姐姐跟我去玩的,應……應該受罰的人是我,不……不關惠姐姐的事。”
晴鳶一愣,隨即便笑了起來,看着他溫和地說道:“別擔心,弘旺,這件事情與你無關,是因爲惠姐姐擅自跑出去玩,所以你四伯父纔會罰她,與她跟誰玩沒什麼關係的。”
弘旺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那番話來,這會兒聽到晴鳶溫柔和藹地跟他說話,頓時又羞紅了臉,一副靦腆的少年形象,雖然少了幾分男子氣概,但卻多了幾分文弱可愛,讓人徒生幾分憐惜。
晴鳶對他也是大爲改觀——一個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不怕承擔責任的人,總是能夠贏得他人的讚賞和肯定的!
琪歆乃是存心來找晴鳶聊天的,便打發了弘旺自己去玩,她則和晴鳶一起,就在這行宮裡走走看看,悠然閒聊着。
“這次出遊,好像能來的嫡福晉都來了,人可真是齊全啊!”琪歆半是驚歎、半是感慨地說道。
晴鳶笑道:“可不是麼!這次行獵的時間長,皇阿瑪的生辰眼看就快到了,這次八成要在這行宮裡爲他老人家慶生,自然我們都是要跟着來的。”
琪歆看了看她,試探着問道:“可是……你們家那位……難道沒鬧麼?”
晴鳶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誰,頓時笑了起來,說道:“她倒是想來,可惜最近剛被查出懷了身孕,這下保胎都來不及了,又哪兒有可能跟來?”
琪歆也是一愣,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嘆息着搖了搖頭,道:“四嫂,到現在我也不大清楚,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眼睜睜看着四哥一個接一個地娶進門,然後一個又一個的孩子生下來,你怎麼忍受得了?難道不會覺得傷心、失望麼?”
晴鳶淡然一笑。
傷心、失望,是因爲有所期待,但若是本就無所求,又何來什麼傷心和失望呢?
她平靜地說道:“那都是年輕人們纔會做的事情。我如今都一把年紀了,跟四爺也是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哪兒還會在乎那麼多?”
琪歆定定地看了她半天,終於,嫣然一笑,避開了這個問題,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待晴鳶回到院子裡,便看見秋玲站在門口看着她,見她來了,立刻如釋重負地迎上前來,說道:“主子,您可回來了!”
晴鳶皺了皺眉頭,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麼?”
秋玲道:“是二小姐,她死活鬧着要出去,奴婢們攔住她,她便大發脾氣,誰說都不聽呢!”
晴鳶的眉頭皺得更深,方向一轉,徑直向着惠姐兒的房間走去。
兩個粗壯的婆子被派到門前看着她,此時見到晴鳶,也是一副見到救星的表情,可見惠姐兒給她們帶來多大的壓力。晴鳶對她們點了點頭,道:“你們做得很好,都先下去吧。”
兩個婆子頓時如釋重負,同時喜笑顏開,笑嘻嘻地退了下去。能夠得到晴鳶的讚賞,就等於又有打賞收入了,如果這樣的話,便是再多十個惠姐兒她們也不會嫌麻煩的!
晴鳶打開門,一眼便看到裡面橫七豎八灑滿一地的狼藉,都是惠姐兒砸爛的屋裡的擺設,不由眼神一凝。挑開水晶簾子,只見在內室中,惠姐兒正趴在牀上,嚶嚶哭泣,小小的身子抽泣着,看了不由令她心中一軟。
緩緩走過去,她坐在惠姐兒的牀邊,柔聲問道:“怎麼了?哭什麼啊?”
“額娘……”惠姐兒委屈地爬起來,一頭扎進她的懷裡,哭訴道,“她們不讓我出門,說是阿瑪禁了我的足……”
晴鳶抱着她的身子,輕輕拍打着,說道:“沒錯,你阿瑪確實是禁了你的足,這不能怪她們。”
惠姐兒驚訝地擡起頭來,連眼淚都忘了擦,吃驚地問道:“阿瑪禁了我的足?爲什麼?!”
看着她哭成了小花貓的臉,晴鳶不禁忍俊不禁,強忍着沒笑出聲來,用手絹擦了擦她的臉,說道:“爲什麼,你還不知道麼?”
惠姐兒頓時忘記了哭泣,撅起了嘴,不滿地說道:“不過就是跑出去玩了一趟,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阿瑪幹嘛那麼認真嘛!”
晴鳶的臉色嚴肅起來,輕輕推開她,看着她的眼睛,正色說道:“惠姐兒,你自己好好想想,仍然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爲是正確的嗎?若真是這樣,那以前額娘教你那些東西,都算是白教了!”
惠姐兒一愣,隨即臉上一紅,羞愧地低下了頭。
“額娘……女兒確實有錯,是女兒不該貪玩,自作主張。可是……”她委屈地又涌上了淚花,道,“阿瑪也不用禁足這麼嚴厲的懲罰啊!女兒知錯了還不行麼?!”
晴鳶緩緩說道:“惠姐兒,不要怨你阿瑪,他也是爲了給你個教訓,讓你深刻記住這件事情。你要知道,有些事情,關係到的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你身邊的人。你的恣意妄爲很可能會連累無辜的人一起受罪,到那時,就不是一句‘錯了’就能了結的。有些事情,錯了可以重來,但有些事情,錯了便是一生的代價,是絕對不能犯的!”
惠姐兒從未見過母親如此嚴肅的表情,聽過如此嚴重的話。她愣愣地看着晴鳶,半晌,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晴鳶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還無法全部理解這句話,不禁無奈地笑笑,摸了摸她的頭道:“不懂沒關係,記住這句話,以後就慢慢懂了。這幾天,你就好生在屋裡待着,可不許再惹什麼事端出來了,否則再讓你阿媽生氣的話,說不定就得一直待在這裡,直到我們回程的時候了!”
惠姐兒鼻子眼睛都皺到了一塊兒,但卻不敢再說些什麼,只得愁眉苦臉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