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鎮子裡仍然瀰漫着陰氣,但再無惡靈存在,鄭千戶不顧楊遇山和白俊的擔憂,當夜一邊派人去西樑城跟城主報喜,一邊在鎮外營帳裡設宴款待衆仙人。
楊遇山再入凡俗,也不擺仙人的架子,隨便選了個座坐下。
九方山之人乃是城主所請,白俊修爲最高,是個頭兒,便滿腿繃帶半躺着坐了上座,鄭千戶知趣的坐在下首。
卞思思跑到楊遇山身邊坐下,牛曉箐談懷遠便跟白俊並排坐在一起,均是當中的上座。
衆人落座,鄭千戶舉起酒杯,開口道:“此番除邪,爲民除害,九方山仙長們立了大功,我已上報了城主,城主會馬上飛鴿傳信報於你們掌門…”
楊遇山聽到一半,心中便愈發的鄙夷鄭千戶,暗道他除了逃兵神功原來還會馬屁神功,就是不會驅邪神功。驅邪基本上是楊遇山一個人的事,九方山差點全軍覆沒,然而九方山乃是城主所請,鄭千戶這一記軍工記在九方山之人上,也等於同時拍了城主一記馬屁。
這時,譚懷遠搶在鄭千戶之前替他說了下一句:“爲九方山乾杯!”
楊遇山聽了這話,頓時對譚懷遠也刮目相看,這貨自己把自己絆倒,從頭到尾裝昏,此時怎好意思吆喝着爲九方山乾杯?
衆人便紛紛舉杯喝酒,楊遇山說他從不喝酒,便以茶代酒,衆人也均不在意。
第一杯喝完,鄭千戶又舉起一杯,開口道:“此次驅邪,白俊仙長立了首功…”
譚懷遠又搶過話來道:“來爲白俊師兄乾杯!”
衆人便再次紛紛舉杯喝酒,白俊喝酒的時候,心中有愧,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楊遇山,卻沒說什麼。
楊遇山看見白俊瞥來的眼光,知道他的愧疚,然而白俊並未再說什麼,默認了鄭千戶給他的首功,楊遇山覺得白俊太好面子,甚至有點虛僞。
第二杯喝完,鄭千戶再舉杯道:“卞思思仙長亦是立了大功…”
譚懷遠照舊搶過話來:“來爲思思師姐乾杯!”
衆人便又紛紛舉杯喝酒,卞思思喝酒的時候,也瞥了眼楊遇山,跟白俊一樣,不曾開口說什麼,默認了二等功,楊遇山便同樣也瞧不起她。
第三杯喝完,鄭千戶剛舉起杯子,楊遇山開口道:“譚懷遠仙長和牛曉箐仙長勇氣可嘉,爲他們乾杯!”
衆人聽了,臉上都是一窒,心中暗道這位於得水道長不會說話,卻也紛紛舉杯喝酒。
喝完第四杯,鄭千戶舉杯看着楊遇山,訕訕的說道:“當然啦,這次驅邪,於賢侄功不可沒,來乾一杯。”
還好,鄭千戶沒敢把自己排在第五名。
楊遇山被鄭千戶排在了衆仙人的最末一名,他也不甚在意,聽了之後只是一笑,衆人便又幹了一杯。白俊卞思思喝酒的時候衝他點了點頭,似是讚許之意,楊遇山復又對他們升起一絲好感,想必兩人心裡還是知道他們本事不濟的。
這時有人端上菜來,牛曉箐上去一把抓了個肘子,徑自吞了起來,譚懷遠則又舉起酒杯去敬白俊。
楊遇山倒是不介意他在鄭千戶眼裡只落了個功不可沒,也不介意譚懷遠跟着鄭千戶一起大拍馬屁,但他心裡有事,又見九方山衆人好像各個皆好面子,遂打消了跟他們探討道法的興趣,他起身就走,口中說他想爹孃了。
衆人聽了沉默了一下,鄭千戶這才曉得今日不該擺宴,更不該請楊遇山來慶功。然而他有心巴結仙人,更怕錯過了今日,明天大家各自走路,他就錯過了唯一的機會,仙人們不稀罕金銀,擺宴拍馬屁是他唯一能用的招數。
白俊腿上有傷,不能行走,眨了眨眼睛目送楊遇山出了營帳。
帳中之人唯有卞思思起身隨楊遇山出去。
來到帳外,卞思思開口道:“於道長別介意,譚師弟人不壞,就是修爲不濟,因此平時在觀中也是逢人就拍馬屁。鄭千戶是個凡人,又人在其位,自然要討好九方山,藉此來討好西樑城主。”
楊遇山答非所問的回卞思思道:“今夜你得守在這裡,我要去周圍轉轉。”
卞思思點點頭,楊遇山便轉身離去。
楊遇山先進了鎮子,巡視了一遍未曾發現有任何異樣,也不見女鬼,便又出了鎮子,來到鎮外的茶園。
以前王翠翠在的時候,經常隨楊遇山來看茶葉的成色,也看人們採茶。今夜的茶園裡空無一人,極爲安靜。
楊遇山看着茶園想着王翠翠,忽然又記起殺大鬼時戒指裡有些異樣,便擡起手來,盯着戒指仔細端詳,同時放開神識去感知戒指的內部空間。
戒指的外形跟以前一模一樣,但內裡的空間發生了一個奇怪的變化,似乎多了一處地方。
多出來的地方甚爲模糊,極難感知,與原本的儲物空間完全獨立,似乎是兩個不同的空間。
這一發現令楊遇山大吃一驚。
貫一老道曾經講過,戒指可以儲物,也可以化作丹爐,但是未曾講過其他的奇異之處。
楊遇山感知了許久也感知不清那團模糊的空間,忽然間,他神念一動,腦袋裡換了個念頭,想着要進去一探。
這時,他的人瞬間從茶園裡消失,戒指噹啷一聲落到了地上,楊遇山出現在了一處陌生的空間!
這是一個籬笆小院!
楊遇山睜開眼睛便看見一個竹製的籬笆小院!
小院的院牆用翠綠的竹子編制而成,一人多高。小院約十丈見方,兩側各有一個竹製的籬笆門,靠一個角上有一間茅草屋。茅草屋的牆也是用綠竹製成,還帶一個粗糙的竹製小門,屋頂覆蓋着乾草,像極了東雷鎮上瓜田邊上農人所建的看瓜草屋。
小院除了茅草屋,其他地方都是遍地鮮花。
楊遇山仰頭看去,天上不見日月,此地卻亮如白晝。
再看四周,籬笆院外空無一物,不見山水,不見樹木。
楊遇山先走到一扇籬笆門,輕輕推開門,朝外一望,外面天是藍天,地是無盡深淵!
深淵裡空無一物,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楊遇山看見深淵,心中駭然,趕緊關上了籬笆門。
這是一處什麼樣的所在?!
楊遇山心砰砰跳了半天,他想不明白籬笆門外的古怪,遂朝茅草屋走去。
茅草屋的門輕輕一推就打開,屋裡的地面乃是竹板所制,上面鋪了竹蓆。
還好,屋裡不是黑暗深淵。
楊遇山擡腳進了茅草屋,屋裡除了地上的竹蓆,便只有一個低矮的茶几,茶几上放着一面尺餘寬兩尺長的銅鏡。
楊遇山來到茶几前,盤膝坐下,拿起銅鏡。
銅鏡裡映出楊遇山的面容,鏡中的影像似乎有些昏暗,但楊遇山的面容還是清清楚楚的映照了出來。
然而鏡子的做工似乎很差,影像裡有個背景,映的楊遇山滿臉都是淡淡的綠。
楊遇山擡手用袖子擦了擦鏡面,再照一遍,定睛細看,這時他才發現,原來鏡子中間原本就帶着一團模糊的綠色,並非他的臉綠了,也不是周圍綠竹板牆的原因。
楊遇山正仔細觀察着鏡子,鏡中的綠色忽然扭曲了一下!
楊遇山駭的差點扔掉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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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有鬼?
那團綠色扭曲過後,並未再動,楊遇山驚駭的看了半天,心中詫異,什麼人制作的這面鏡子?鏡中的綠色是怎麼回事?
屋裡的光線不甚明朗,只有一扇窗子透過來的亮光,楊遇山便想着去門外看看。
來到門外,楊遇山再次觀察鏡子。
此時外面的光線極好,然而鏡子裡卻依然很暗。
那團綠色扭曲過後也不再動,鏡中雖然也映着藍天,但顯然,鏡子裡有個昏暗的背景,背景的中央是一團模糊的綠色。
就在這時,楊遇山忽然瞥見鏡中有個影子一閃而過!
影子是一團模糊的黑影,黑影是個人形,周身黑氣繚繞!
楊遇山駭然的轉頭看去,小院裡仍然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
一股透骨的涼意從頭到腳籠罩了楊遇山,他激靈打了個冷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看似仙境的籬笆小院裡透着陰森森的詭異!
楊遇山深信,小院裡有鬼,鏡子裡有鬼!
小院乃是魂玉寶爐戒指裡的一處空間,戒指得自貫一真人,貫一乃是三山教的掌教。貫一臨死傳了戒指以及戒指的御使之法給了楊遇山,顯然,老道並沒有給楊遇山交代所有的秘密!
這枚戒指遠非儲物戒指那麼簡單!
魂玉寶爐戒指乃是三山教教主的身份象徵,三山教又是青雲山修真界丹道第一大教,教主的修爲高深遠勝尋常真仙,如此一個顯赫的大教,地位極爲崇高的教主,絕不會用一枚簡單的儲物戒指來代表其掌教之位!
貫一老道隱瞞了秘密,現在楊遇山得自己去研究戒指,揭穿其中的秘密。
貫一以前提過,說戒指能化作一個丹爐,用之煉丹,成功率乃是百分之百,因爲丹爐以前有靈。
楊遇山現在知曉了鬼魂的存在,也知道何謂有靈。
有靈即爲有器靈存在,器靈乃是有魂魄的生靈,寄身於法器,當然也有其特殊的能力,能提升法器的威能。
楊遇山心驚了好久,暗想剛纔的黑影也許就是魂玉寶爐戒指的器靈,另外,這面鏡子也是個法寶,也許鏡子還有其自身的器靈,因此他才能看見鏡中那團綠色的扭曲。
既然是法寶,要想了解它的秘密以及將之御使,自然要先印上神識印記,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滴一滴鮮血上去。
楊遇山取出一把飛劍,右手持劍,左手握着鏡子,準備割一下手指,滴一滴鮮血上去。他舉着飛劍朝手指割去,眼見飛劍就要割上手指,這時鏡子裡昏暗的背景裡,忽然現出一隻慘白的手來!
這隻手上沒有血色,纖細而長,指甲尖銳,如同一隻鬼爪!
楊遇山駭的差點扔掉鏡子和飛劍!
然而那隻慘白的手並未從鏡子裡伸出,忽然間轉瞬遠離鏡面,朝鏡中的深處遁去,並且眨眼間變小,很快就消失不見!
楊遇山驚駭的握着鏡子,不知道該不該滴一滴鮮血上去。
難道鏡中果然有器靈?
器靈不願認他爲主,因此伸出一爪以示警告?
好在那隻慘白的手並未伸出來,楊遇山覺得他剛纔的舉動也許太冒失了,差點丟了小命。
心驚了片刻,鏡子不再有古怪,楊遇山復又仔細端詳起鏡子來。
鏡子在楊遇山的手上晃動間,其上的昏暗背景有了一絲擾動,楊遇山又凝神端詳了片刻,手上不知不覺的釋放出一絲魂力到了鏡子上,這時他忽見鏡中急匆匆的飄過一個身影,同時傳來叮噹之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