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紅蓮谷的路上是下午,楊遇山走了才一半的路程,轉過一個山頭,忽見一個錦衣之人正立在一塊巨石的頂上,他的心中不禁一緊。
錦衣之人着一身金色的錦服,用一個金色的布巾遮面,只露出眼眉。
從此人的濃眉大眼可以看出,他肯定是個面相英俊的青年。
錦衣青年站在石頭上負手而立,他面朝楊遇山,看着他翻過山頭逐漸靠近。
錦衣青年並不開口,手中也沒拿任何武器,楊遇山看不出他是否有惡意。
楊遇山才殺了一個錦衣公子,正對身穿錦衣的人沒有好感,又兼此人好像比他的個頭還高,又濃眉大眼,一身華服,比一身簡單灰袍的楊遇山氣派的多,楊遇山覺得此人蓋住了他的英俊帥氣,當下便更加不開心。
楊遇山來到錦衣青年身前五丈,停下腳步,做好了隨時開戰的戒備,開口問道:“你是誰?”他的問候語並不客氣,彷彿警察審問犯人。
錦衣青年從遮臉布巾後微微笑了笑,然而楊遇山不會透視神功,沒有收到他友好的微笑,反而覺得那人露出了一臉的蔑視,因爲錦衣青年微笑的時候眼睛微眯。
錦衣青年開口道:“你就是楊遇山?”
楊遇山好不容易領會了警察審問犯人的精髓,終於運用了一回先聲奪人,問話不帶任何客氣謙遜和恭敬的修飾語,然而錦衣青年竟更不禮貌,他無視了楊遇山的問題,答非所問。
楊遇山道:“先說你是誰!”
錦衣青年再次笑笑:“我是你的朋友。”
楊遇山聽了翻個白眼:“你藏頭露尾,遮掩真容,一副小人做派,我何時有了你這種朋友?”
錦衣青年答道:“是不是我摘下面巾,我們就能做朋友?”
楊遇山回答說:“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給我認你的臉也不管用,誰知你會不會人面賊心?你把心掏出來給我,我們便能做朋友。”
錦衣青年聽了只好翻白眼,頭次見面,沒見過楊遇山這麼沒禮貌的。
錦衣青年乾嚥了口唾沫纔開口說道:“我聽聞楊道長的大名,便巴巴的跑來想要見識一番你的風采,沒想到你是個刺蝟,見面就扎人。”
楊遇山聽了嗤笑道:“刺蝟好歹還有臉,你連臉都沒有,憑什麼要我認你做朋友?”
錦衣青年聽了卻並不以爲意,回楊遇山說道:“不論你認與不認,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你有沒有什麼煩惱事需要我幫忙?”
楊遇山聽了心中有些詫異,卻也鄙夷此人臉皮之厚,他擺出來的分明是個冷屁股,此人還硬是拿熱臉過來貼。
楊遇山開口道:“我現在日日開心的很,一點兒煩惱都沒有。再說,一個沒臉的人能幫我什麼忙?”
錦衣青年自討了半天沒趣,聞聽楊遇山此言,悻悻然說道:“如此甚好,那我走了。”他說完縱身一躍下了巨石,便
要飛奔而走。
楊遇山連忙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主動前來示好?”
錦衣青年頭也不回的急遁而走,朝身後傳來一句話:“紅蓮谷裡不太平,早點離開!”
楊遇山眼見錦衣青年遁速極快,一躍便是數丈遠,他自知追不上,便沒去追。
楊遇山在返回紅蓮谷的路上想了許久,怎麼也猜不出錦衣青年的來歷和見面的意圖。
錦衣青年的修爲不弱,敢孤身一人在山中獨行,必定不怕尋常妖獸。此人主動示好,卻並沒有說明意圖,唯有最後一句話頗耐人尋味。此人知道紅蓮谷不安全,勸說楊遇山早點離開。他怎麼知道紅蓮谷不安全?他說的不安全,是怎麼個不安全?與楊遇山瞭解到的內奸一事是不是一回事?此人爲何不肯露出真面目?
楊遇山滿腦子裡都是錦衣青年,一直回到了紅蓮谷也沒想通他的古怪來,好在錦衣青年並無惡意,暫時可以不用管他,當下還是調查紅蓮谷內奸爲要。
楊遇山入山以來一直非常孤獨,到了紅蓮谷便掉進了女兒國,來了個錦衣公子司馬花疇,見到第五面便被他給殺了。這貨的身邊從來沒有好基友,今日好不容易來了一個,還是臉皮跟他一樣厚的人,主動現身毛遂自薦,結果硬是被他給趕跑了。
回到紅蓮谷的時候已是黃昏,楊遇山先去辛瓊的閣樓前傾聽了一會兒,辛瓊還是跟以前一樣,大部分時間靜悄悄的,偶爾低聲囈語。
之後楊遇山去紅蓮寶殿前撇了一眼,今天寶殿裡倒是沒有人,再去蘇菡韻閣樓前查看,蘇菡韻也不在閣樓。回到客房有蘇菡韻的弟子前來送藥膳,楊遇山一問才知,蘇菡韻和其他女修還在丹房煉丹。
楊遇山正在客房裡享用着藥膳,大長老趙月香來了。
趙月香臉色照舊陰沉,一上樓就開口問:“你見到司馬花疇和曲長老了沒?”
楊遇山當然不會丟出頭顱說在他這兒呢,他裝模做樣的撓撓頭,然後回道:“哦,他們倆啊,我前日早上看見他們出谷朝西去了。”
趙月香皺着眉頭道:“朝西?難道是回上方山了?怎麼招呼也不跟我打一聲?”完了她說聲攪擾,便匆匆離開了客房。
楊遇山心裡猜測,必是谷中有人跟趙月香彙報了消息,說上方山公子哥已經不見了兩天。趙月香雖被貢品丹藥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但事關上方山,她百忙之中還是親自前來查問尋人。
司馬花疇之事終究會被發現,楊遇山也不去多想,用完藥膳就自打坐。
打坐到半夜時分,楊遇山翻身下樓,轉頭去看路上,果然蘇菡韻羅穎再一次從遠處朝他走來,就跟前幾日一樣。
這回楊遇山也不吃驚,因爲大家都只是半夜活動的夜貓子,不是出來遊蕩嚇人的惡鬼,他擺擺手打個招呼三人便一起出谷練劍。
蘇菡韻和羅穎各自繼續演練火竹劍法前五式,到底是有多年使劍的經驗,練到今日已經基本熟練。
楊遇山則繼續着他的劍法創新。
昨天夜裡,楊遇山將第一式改動了很多,舞的也不是很熟練,他開始先熟練了幾遍新改的劍法。
當楊遇山舞了三遍,正準備開始琢磨下一式的時候,仰頭看了一下天空。
此時明月當空,黃橙橙的金鳳星向大地灑着清亮的輝光,輝光照在楊遇山的身上,似乎也穿透到了他的心上,他又不自覺的想起了玲瓏,金鳳星上果真寄託着玲瓏的相思。
楊遇山再次看向旁邊的山林,又擡頭看着金鳳,他忽然覺得新創的劍法裡少了些什麼,到底是什麼他還想不清楚,只是隱約覺得劍法裡光有類似枝葉搖擺的多變元素還不夠,金鳳星也應該融入進去,可是究竟該怎麼個融入法,楊遇山皺眉思索良久也沒想出來。
搖曳變幻的風中山林跟空中明亮不動的金鳳好像格格不入,變幻的劍法裡該有着怎樣不變的元素呢?
蘇菡韻覺察到了楊遇山的失神,她走過來,上下打量着楊遇山,並沒有開口說話。
楊遇山見蘇菡韻在盯着他看,笑了笑說到:“我沒事,你別管我,自己練劍去吧。”
蘇菡韻說到:“你有事。”
楊遇山堅持道:“真的沒事。”
蘇菡韻這回不準備放過楊遇山,她問到:“你每天夜裡都會看着月亮出神,你在想誰?”
楊遇山聽了心中一驚,同時暗自佩服蘇菡韻敏銳的觀察和通透的心思,他不小心開個小差都會被一眼看穿,只好老實交待道:“你真厲害,一眼就將我看穿,我確實是在想一個人。”
蘇菡韻點了點頭,又說到:“一個女人,嗯,叫什麼名字?”
楊遇山雖然料想蘇菡韻也能猜到這一層,聞言還是心中微窘,口中再次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叫做玲瓏。”
蘇菡韻說到:“你每天晚上看着月亮就發呆想她,玲瓏一定很漂亮,她現在在哪兒?怎麼沒跟你一塊兒?”
楊遇山微微嘆了口氣,回答道:“玲瓏是妖,很美也很善良,我就見過她一面,那天晚上她被一個人類道士追殺,現在也不知在哪兒,也不知是死是活。”
有時候嘆氣就像感冒一樣有傳染性,還會瞬間感染即時發作,蘇菡韻聞言也嘆了口氣,半晌沒說話,最後她走近過來輕輕的擁抱了一下楊遇山,楊遇山便聞到一股蓮花的幽香,蘇菡韻鬆開他的時候臉上換了一副微笑,衝他輕聲說道:“練好劍吧。”
蘇菡韻似乎也知道楊遇山有練好本事去尋妖女的想法,她沒有因爲楊遇山心中思念妖女去大講人妖殊途的道理,輕輕的擁抱裡傳遞過來的全是友情和理解,楊遇山還她一個微笑又繼續練劍。
這一夜三人練劍一個多時辰便回谷。蘇菡韻覺察到了楊遇山的劍法跟她們練得火竹劍法已經完全不同,但她也不再詫異,想是這貨被妖女迷了心竅,此刻心神不寧因此劍法大亂,臨分別時蘇菡韻勸楊遇山多休息不必着急練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