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的88年說起。
88年春節前夕,小雨在吉祥百貨大樓門前與他曾經相救的姑娘父母三人不期而遇,那姑娘的父親在女兒的徵求下,就答應了讓小雨到他那兒去工作,以此報答他的奮力相救。
在就餐的時候,這姑娘的父親就給小雨講明瞭他的身份住址。他說:“我姓何,名叫何青鋒,我愛人名叫陳敏君,我女兒叫何雅嵐,還有個長子叫何長春,這次兒子在特區沒有回來。我就是這個城市的生長人,我的家就在這個城市,我們就住在東門邊兒那個山腳下的小洋樓裡面,我們這次回來也是耍幾天春節假。幾年前,我在特區那邊辦了一個小小的服裝廠,到現在所有的工人和勤雜人員加起來都不到三十個人,但是我們廠的效益還是可以的。你要是願意的話,年後就直接到我廠裡來上班就是了。當然你去了不是讓你做衣服,我是看到你機靈敏捷,因此你到那兒去了我就安排你送衣服就是了,我的意思是讓你幫我趕車送衣服就是。”
小雨聽他說這麼多,說到最後就是讓他趕車送衣服,這趕車送衣服,他聽了還不大懂,但是他又不好詳細問得,只是他感覺這個廠的工作,可能還是很輕鬆的。所以他在聽他說話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在點頭認承着就是。
何老闆還說:“請你相信我,你去了那兒,你的吃與住我是全包了的,我們整個廠都是包吃包住的。而且工資方面,那是比這裡高得多,我們的工資都是在兩百好幾至三百五之間。”
因爲在去餐館的路上小雨就講了他自己的情況,他的家住哪裡和現在的工資多少他都說了的,他現在在這裡一個月鼓足了勁,一個月工資也就在一百四十上下,始終都跨不過一百五十塊錢的關口。所以他聽了何老闆的話,還是很動心的。最後何老闆就給了他詳細的地址和聯繫電話,而且說定了年後的新曆二月十二號一定到達那裡。
分手後,小雨在回小車間的路上,也在反覆想這個問題,他想:在這一年裡,結識了這幾個這麼好的朋友,這一說走就要走,心裡還是很不情願的,不但不情願,而且心裡總是對她們幾個還有種放心不下的感覺。
尤其是對謝菲不放心,那次他聽謝菲說,是她老公要找她離婚。現在他老公正在家耍假,可就是不曉得她現在的情況。
還有珠兒,今天上午和珠兒在一起的,她都不曉得我過了年就不來了,就這樣走了,這讓她的心放不下,我的心也一樣的放不下。哦,他一下想起了:沒得辦法,那就只有給她留個紙條算了。
小嫺倒是沒有什麼,她生了孩子,這有了孩子,那古小成肯定是會變好的。別個說的,孩子是兩口子的和氣寶。爲了孩子,兩口子再大的氣都能容忍的吧。
牛兒倒是不用擔心,因爲牛兒和李興一直都是恩恩愛愛的。
至於殷紅,在小雨的想象中,那孔醫生那麼有錢,買了新房子,還借了一萬塊錢給她哥哥。殷紅說孔醫生對她也很好,這殷紅在這幾個人當中應該是福氣最好的。
最後他覺得自己很好笑:你真是在自作多情,沒有你在這裡,人家幾個不是過得好好的嗎?就算是她們其中哪個出了事,你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嗎?比如古小成讓小嫺受氣,你還不是隻有聽她訴訴苦,你好去說服古小成嗎?就算你去說他,他還不一定聽你的,他記不記恨你那還不一定呢。
就說那次你碰巧救了謝菲,那,那要是你沒來這裡,就是各不相干,啥子事情都不曉得,這不是就完了嗎。這世界這麼大,天天都在發生着無數的好事壞事,你管得完嗎?一句話,不曉得反而還落個清靜自在,這地球不是照常在轉嗎。
但是不論他怎麼亂七八糟的去胡思亂想,他的心底至始至終還是很難捨去這一年來,在這裡建立起來的對這幾個人的誠摯感情。
最後,他還是不得不從自己的長遠利益考慮:人嘛,哪個都是爲了各人這家人,特別是結了婚的人,都是想要一家人和和美美,團團圓圓的過好日子。這出來打工,也就是爲了今後日子過得更好,所以現在的目的就是爲了多找點錢,好日子始終是和經濟分不開的是吧。
最後他就下了決心,鐵了心要去何老闆那兒了。他在睡覺之前,就給珠兒寫了一張紙條壓在鐵桌子上。他寫道:“小珠,我今天買了回家的車票,回來去吉祥百貨大樓買衣服出來,在門口碰到了我們那次在北星公園救了的那個女的,她和她的爸爸媽媽一路。最後,她爸爸就讓我去他們那裡上班,他爸爸在特區開了一個服裝廠,讓我去幫他送衣服。他說工作很輕鬆,工資一個月可能要當我們這兩個月。我還是很不想離開你們的,只是,只是,還是想多找點錢。我沒在這裡,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注意安全。我會永遠把你放在心裡的,我們以後一定還會見面的,我去了一定給你寫信的。再見啊,我的好妹妹!”他心裡雖然老早就把珠兒當成了親妹妹,但是口裡一直不好說,也不好喊,這時就要分別了,他就這樣寫了,可是他始終還是不好意思寫那個親字,因爲本身就不是親妹妹,只是他自己心裡覺得,他對她親得有這種程度罷了。他也是在擔心她不認承,所以最後他只鼓着勇氣寫了個“好妹妹。”
一九八九年二月十二日上午,小雨就在特區下了火車,他是十號晚上從家鄉火車站上的車,從家鄉來這兒是兩夜一天的路程。然後他就去電話亭打了電話。
二十分鐘後,何老闆就親自開車來接他了。他看着何老闆這豪華的車,看着這繁華的城市,然後又看到市區外林立的廠房。他心裡想:這世界真大,去年我在那個城市一年,感覺那個城市都很了不起了,今天來到這裡,這裡真是更了不起了。他一下感覺到了這兒初春的太陽,比家鄉暖和些,這兒微涼的風比家鄉大一些,這兒這些人的穿着,要比家鄉特別一些。可此時的他,他還想不到的就是,他能不能夠適應這兒的生活和這兒的工作。
何老闆直接把車開進了工廠的車庫,他領着小雨出來就是一個一百多平米的要圓不方的壩子,壩子的周圍盡是二三十層高的樓房,樓下也就是些轉彎抹角可以容兩輛小車並排走的通道。唯獨這壩子的裡邊,只是一排幾間一樓一底的水泥房子,壩子的前面邊上,就是這廠的大門。
何老闆一出來,就有兩三個從水泥房進出的人就跟他打招呼。他先帶着小雨到邊上的二樓職工住房,讓他把行李放下,邊上的一樓大約就是辦公室吧。他指定了他住那個房間,那房間裡就一牀一小條桌和兩個凳子。
再轉出來,他指點着這些人怎樣做哪些開工的準備,然後就帶小雨去了裡面那水泥房。那水泥房的二樓全是些製作服裝的機器,一樓也有一半是機器,另外那一半隔離開的,有一個大大的裁剪室,其餘就是堆放布料的倉庫。
廠裡的住房就在壩子的另一個邊上,它的二樓是一樓一底的一些小單間。小雨放行李就是在那裡面。壩子的這個邊,就是大門和一個單獨的門衛室。廚房就在門衛室後面的邊兒上。
到處走走看看過後,時已餉午,何老闆就說“你就在廠裡吃飯吧,吃了飯你就在這等等我,我下午帶你出去逛逛,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然後他就給煮飯的介紹了一下,這新來的工人小雨,過後他就開車走了。看樣子,他是回他這裡的家吃飯去了。
下午還不到兩點,何老闆就來了,他讓小雨上車就一路出去了。轉出這些樓房後,就來到了外面的大馬路,何老闆一路慢開,一路給小雨介紹着這些路,這些街,它們是什麼方向,到哪裡,然後就到了離海很近的海邊。小雨望着那浩瀚無際的海,心裡很激動,他真想親臨海水邊去玩玩,去游泳戲水一番,可這時他哪敢說。再說了,這一來了以後有的是時間,也不忙到這一時。
當他想心事的時候,何老闆就停下了車,何老闆也沒有下車,他只是指着那前面,他說:“你等兩天送衣服時,就是在這裡下車。”他指着前面的一個路口說:“那裡有兩個戴蓋帽穿制服的檢查人員,每個過去的人都要經過檢查,但是你不要擔心,你只管走過去,他們是不會難爲你的。”他又指着外面遠處的寬廣壩子:“你過了這檢查站,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左轉再走一段,在那裡自然就有個黑色的車停在那裡,開那車的就是接貨的。你每天只要把包給他,他就會遞給你一個信封,錢就在信封裡,你只管收着就行了,也不去打開看,這個人和我打交道這麼久了,還是很講信用的。”
在迴轉的路上,何老闆又說:“你送第一次貨的時候,我和你一路來,我讓檢查的人和收貨的人都認識你一下就行了。”他還說:“你最主要的還是每天回去的路上要小心點,這個地方的治安是沒有我們內地好的。”過後他還說:“你的主要任務就是每天上午這趟貨,下午沒事就各人隨便耍耍,在外面到處看看,時間久點就熟悉了。”然後他笑笑說:“你要是實在閒不慣的話,可以在廠裡走走看看,就當給我做個監工一樣,也可以在裡面鍛鍊身體都行。”
小雨聽着他的話,他只是適時的點點頭,哦,啊,好的應承着。那天晚上,他睡在牀上始終翻來覆去的想着,琢磨着何老闆給他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