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一直延續到早晨,半山的別墅似乎比市區更早感受到了秋雨的入骨棉柔。
整座房子氣氛壓抑的詭異無比,除了那幾不可聞的雨聲,幾乎聽不到人聲。
林鐺鐺把自己窩進鬆軟的天鵝絨被子裡,哭了一夜的眼睛早已經腫成桃子大小,嗓子乾涸的像是失火的房子,煙熏火燎的疼,似乎是有些發燒。
昨天到現在基本上沒有進食,加上那樣一頓劇烈的爭吵,早就沒了半分力氣,心中百味陳雜,煎熬無比。
莫姨早早就起來了,在廚房裡熬了小米南瓜粥,切了幾碟醃製的小黃瓜,盛盤以後,左顧右盼了一圈,躡手躡腳的打算端上樓。
背後突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莫姨,你要去哪?”
被嚇了一跳的莫姨轉過身來,面有不忍:“子豪,別這樣,林小姐到底懷着你的孩子,你們吵架也不能讓她餓肚子啊,好歹看在肚子裡孩子的份上,讓她吃點東西吧。”
盧子豪剛運動回來,一身運動裝,顯示出健碩的身材,頭上溼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黑暗的眸子帶着些許怒氣。
擡眼看了一眼二樓房門緊鎖的閣樓,聲音更加冷漠:“她不是要骨氣嗎?不想吃就餓着!什麼時候跟你道歉了,什麼時候在吃飯。”
“子豪……”莫姨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對方顯然沒有更多的耐心,丟下一句“要開會,不吃早飯了。”大跨步回了房間換衣服。
看着手裡還冒着熱氣的粥,莫姨無奈的嘆口氣:“兩個人,一個比一個犟,往後幾個月可還有的熬呢!”
正說話間,阿耀抽着鼻子敏銳的翻騰着從房間翻了出來,“好香啊,做了什麼好吃的,餓死我了,快讓我嚐嚐!”
“啪!”莫姨一巴掌拍在那張不規矩的爪子上,板着臉:“洗手了嗎?刷牙了嗎?就知道吃,家裡的事你就一點都不上心!”
阿耀速度飛快的捻起一片黃瓜塞進嘴裡,含糊不清的嘟囔:“昨天子豪差點把房子掀了,要不是我冒着生命危險攔着,指不定出什麼事呢,你不誇誇我,還虐待人家!”
說話間,托盤裡的小米粥已經西里呼嚕一滴不剩的進了他的肚子。
莫姨索性連托盤一併塞給他,一轉身坐在耳房裡,愁眉緊縮:“兩個人的脾氣針尖對麥芒,誰都不饒誰,林小姐都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餓到了孩子可怎麼辦,子豪也是,都快當爸爸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跟孕婦置什麼氣啊!”
阿耀站在水池旁,一邊洗碗一邊說,“他不也是爲了給您出頭嘛,我們三個人是您一手帶大的,沒有您就沒有我們,林小姐就算再怎麼不高興,也不該對您發脾氣。”
“她是孕婦,脾氣不穩定很正常,何況昨天害喜那麼嚴重,心情不好也在所難免,都是你,打電話讓子豪回來,正好撞見,兩個人才吵起來了。這件事情你要負責。”莫姨說着,饒是不解氣,又狠狠拍了口裡的罪魁禍首腦門一巴掌。
阿耀癟着嘴,想到昨天那一幕,也有點理虧的不敢說話了。
“林鐺鐺,你在對誰發脾氣!”一聲怒喝從門口傳來!
莫姨和鐺鐺擡頭看去,正好對上盧子豪那張怒不可遏的臉。
他整個人氣的都在發抖,原本是西裝革履,嚴謹有條的一個人,此刻領帶鬆亂,西裝大開,神色憤怒而又焦慮,大步邁進來,一把將趴在牀上的林鐺鐺拽了起來,幾乎對上她的臉:“誰給你的權力對莫姨大呼小叫,誰給你的膽子在這裡摔東西,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在這裡撒野!”
被猛地掀起來的林鐺鐺顯然還有些來不及反應,震耳欲聾的怒吼聲讓她本能的想要躲開,卻又被一把狠狠拽了回來,下意識的作嘔起來:“嘔!”
盧子豪見狀,更是怒氣沖天,大手緊緊攥住她的下巴,“看到我很噁心是吧,恨不得把我殺了,好趕快回到你那個情郎身邊吧,別心急啊,還有八個多月呢,這孩子就算生下來了,也得他的媽媽悉心照料,茁壯成長不是嗎?”
“你放開!”林鐺鐺胃部痛的整個個人都縮成一團,豆大的汗滴從髮絲滑落,聞言猛地推開他,自己也重重的跌回牀上,惡狠狠的看着對方:“你發的什麼瘋!”
“我發瘋?”推開上前來阻止的莫姨,盧子豪跪在牀上,彎下腰俯瞰着牀上蒼白的人兒,“我看我是真的發了瘋,纔會把你當成人看待。你這樣的女人,就該被拴上鐵鏈關進小黑屋裡受盡折磨等死!”
“你混蛋!”林鐺鐺又氣又怒,巴掌狠狠的揮出去,卻被攔截在半空。
盧子豪用力一捏,那嬌嫩的媃夷頓時被折成扭曲的形狀,看着身下的女人痛的變形的臉,他氣恨難平,卻到底還是重重的甩開,起身站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滿臉淚痕的從牀上爬起來,瞪着自己。
“你既然不想吃飯,那莫姨以後就不必再給你送飯!”這話一出,林鐺鐺只是冷笑一聲,莫姨卻有些急了。
“子豪,你誤會了,林小姐不是不肯吃飯,是害喜太厲害,吃不下東西!”莫姨迎上去解釋,順手抓住了子豪的衣袖。
盧子豪眼神不變,堅定的看着牀上那個倔強的女人,一言不發。
莫姨心裡清楚,子豪這是在等林鐺鐺自己開口服軟,趕緊走過去,扶着對方搖搖欲墜的身子低聲勸說:“林小姐,你就說句話吧,服個軟就沒事了。”
林鐺鐺的眼神,從頭到尾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個差點將自己生吞活剝的男人,聞言只是一點一點把手從莫姨的掌心抽出來。
看着那雙暗黑的墨瞳,低聲冷言:“裝紳士的狼,總會露出狐狸尾巴!你有種,就把我餓死在這座房子,我爛命一條,怕什麼!”
“砰!”盧子豪飛起一腳將地上的痰盂踢飛,墨色的瞳孔幾乎漲成血紅,一字一句的說道:“好,很好!那就抱着你的骨氣餓死吧!”
說着,轉身走了出去,重重的摔上房門。
林鐺鐺看着呆在房間裡不知所措的小藝和莫姨,也冷冷一笑:“你們的主子都走了,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出去,我要睡覺!”
莫姨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兩個人脾氣都犟,又都在氣頭上,這個時候說什麼都只會適得其反,索性等大家都冷靜點,再來商量。
結果門又被人從外踢開,盧子豪走進來,將那份合約當着林鐺鐺的面撕得粉碎,“既然你都決定餓死了,這份合約也沒必要留着了。”
頓了頓,上下打量着她,又是一陣冷語:“我還以爲你多麼冰清玉潔,原來也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看了我真的要聽從別人的建議,看看你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種……”
“啪!”快的幾乎看不到痕跡的一巴掌重重甩在那喋喋不休的帥臉上,林鐺鐺眼睛裡噙着淚水,咬牙切齒:“王八蛋,你給我去死!”
盧子豪吐了口嘴裡的血沫子,猛的掐住了她纖細白嫩的脖子:“賤人,敢打我,他給你撐得腰還不夠硬!”
眼看林鐺鐺被整個人提起來,臉色漲紅,莫姨嚇壞了,撲上去死命的想要拽開盧子豪的手:“你這孩子,你是不是瘋了,快點鬆手。”
奈何那雙手像鐵箍一樣,怎麼都掰不開,她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正好看見阿耀送王醫生回來了,立刻大喊。
阿耀衝進來,撞見眼前這一幕,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將子豪拉開:“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嘛?”
“放開!”盛怒之下的盧子豪連他也給了一拳,又要衝上去。
莫姨當即站在林鐺鐺身前看着他:“你要是在犯渾,就踩着我的屍體過去。”
男人氣的直喘粗氣,三兩下將領帶扯開,扔在地上,渾身散發着凜冽暴戾的氣息,阿耀死死的抱着他的後腰,生怕他失去理智,撲上去。
林鐺鐺劇烈的咳嗽着,眼淚不停地往下掉,雖然之前也會發生爭執,但是兩人從未像今天這樣幾乎要將對方置之死地,她毫不懷疑,如果剛纔沒有阿耀和莫姨,自己一定會死在那個男人手裡。
“你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緩了好一陣,她看着對方的眼睛,問道。
盧子豪沒有回答她,轉過身想要離開。
“如果你覺得這個孩子不是你的,爲什麼還要把我留在這裡,放我走不是更好?”林鐺鐺的聲音緊緊跟在後面,像是孫悟空的緊箍咒,讓他飽受折磨。
終於,他轉過身,冰冷的眼神直視她的眸子:“這麼想走,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你的情郎嗎?你以爲我會安安穩穩的戴上那頂綠帽子然後祝福你們嗎?”
林鐺鐺皺眉,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說道“情郎”這個詞了,不由發問:“你到底在說誰,什麼情郎,你想說什麼?”
盧子豪卻再也不肯說話,推開身邊的阿耀,轉身走遠。
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不解的林鐺鐺,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