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 進宮
伊爾根覺羅氏聽了珠錦的話,覺得自己女兒說得也很有道理,想着女兒雖只有十一二歲就能說出這樣一番言論來,到底也是被索尼教養長大的緣故,如此想來,她倒也能放心了,也就依了女兒的話不再費心,畢竟這些事情確實還需女兒自己斟酌裁奪,她也幫不上什麼忙。
“既如此,夜也深了,你竟不必回你院子裡去了,就在我這裡與我一同歇着吧,我方纔打發了人去你院子裡囑咐烏雲珠一聲,讓她不必等你,自個兒先睡了,明兒再同你一道玩罷。”
伊爾根覺羅氏看看外頭天色,見天色晚了,也不肯放珠錦回去,想着女兒再過不多日就要入宮去,到時候是想見都沒得見得,更不能這樣一處坐着說話一處摟着睡覺了,心中不捨益發濃重,索性留了女兒在她這裡過夜,並且還有些私密話只能母女兩個躺在一處的時候才能說一說。
珠錦自然知道伊爾根覺羅氏的心事,她心中也是捨不得自己額孃的,遂當下就應了,見早有人去她的院中知會烏雲珠去了,一時嘴饞,就笑道:“額娘,我還吃一碗酥酪再睡,好不好?”
伊爾根覺羅氏豈有不答應的?忙喚了人來去準備酥酪。
當下孃兒倆個都吃了一小碗酥酪,滿室都是濃濃的奶香味,珠錦一張口說話,也是噴着滿口的奶香味,她是最喜吃這些奶製品的,當下只覺得心滿意足,待伊爾根覺羅氏洗漱罷了,她也就跟着上了榻,兩個人躺在一處,遣了丫鬟們出去,內室裡只有她們兩個人,也只留一盞燈在牀前,燈色隔着紫紗帳子透進來,朦朦朧朧的,瞧人都不大真切。
伊爾根覺羅氏這才小聲跟女兒說了那新婚之夜必會經過的一遭疼痛,又說了許多爲人妻子後的私密話,都是從前沒跟女兒說起過的,珠錦就着滿鼻子的奶香味都聽了,說了半日,伊爾根覺羅氏見女兒眼睛都閉上了,正是發睏了,忙不出聲了,也不叫人,自己出了帳子傾身吹滅了燈燭,屋中暗了下來,伊爾根覺羅氏復又回了帳中安寢去了。
夜裡噶布喇倒是從宮裡回來了,剛至外間,聽見外頭值夜的丫鬟說珠錦跟伊爾根覺羅氏在裡頭一起睡了,他在外頭站了片刻,思忖自己如今是不便進去的,略站了一站了,問了丫鬟們幾句話,就往自己書房去睡了。
展眼兩個月就這麼過去了,到了九月七日這一天,也就是正式大婚的前一日,皇上派遣滿大臣祭告天地、太廟、社稷,又行大徵禮,遣人往索尼府上送聘禮,聘禮自然又是厚重非常的,其中包括兩千萬兩黃金、一萬兩白銀、一個金茶罐、兩個銀茶罐、一對銀箱,一千匹錦緞、二十付馬鞍及四十匹駿馬。只是這一次珠錦不必出去,而是由伊爾根覺羅氏領着衆女眷向北方三跪九叩的謝了恩典。
第二日九月八日更是繁忙,這天是舉行大婚禮的正日子,珠錦早早的就被人扯了起來打扮,穿了內製的皇后全套衣裳,等着皇上在太和殿觀看了冊立皇后的封冊和金印之後,再把這兩件東西交由使臣手捧,衆侍臣尾隨其後,一併送到她府上來。
珠錦自府邸裡接了冊寶,就拜別家人,跟着侍臣並自己要帶進宮去的人一道離了家中,自中門進宮,後至坤寧宮,就這樣忙忙的一路行禮,一路走走停停的,就耗費了將近一日的功夫纔到了坤寧宮內。
只是珠錦即便在下午時分到了坤寧宮,也是不得歇息,皇上還沒過來,她也不敢就脫了大衣裳,哪怕是感覺脖子都要被頭上沉沉的鳳冠給壓斷了,她也只能筆挺端正的坐在喜榻上,見坤寧宮裡服侍她的各等太監宮女。
她帶進來的四個人,如情、如貌、隆嬤嬤和曲嬤嬤,這四人皆是貼身服侍她的,而太皇太后另在坤寧宮派了人服侍她,餘者自不必提及,只說這宮中的掌事宮女名喚素蕊,掌事太監名喚張祿,都是內務府那邊新晉撥過來的正黃旗下包衣奴才。
素蕊領着宮女們給珠錦請安之後,就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換張祿領着坤寧宮裡的各色太監給珠錦請安,珠錦受了禮,隨口說了幾句,便都打發走了。
等人都出去了,珠錦纔開口問道:“皇上如今到哪兒了?”
如情纔出去探問過,見珠錦問起來,便答道:“回主子,皇上在主子進宮之前就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裡行禮謝恩去了,這會兒應是在太和殿裡賜宴呢,皇太后也帶着誥命夫人們去了慈寧宮,太皇太后是在那裡設宴招待太太及咱們府中女眷的。”
珠錦不便動,便命如貌掏出小懷錶看了一眼,見這會兒正是四點多,她在心裡默默算了算,太和殿那邊的宴席是款待瑪法及阿瑪等人的,還有便是諸王貝勒等王公大臣,這一鬧怎麼也要一個時辰方可結束,那時也正好趕上六點的合巹禮了。
待合巹禮結束之後,玄燁就要留在坤寧宮內,與她行那周公之禮……
珠錦想起上上輩子這日也是這樣的累,她卻在坤寧宮裡端端正正的坐了一個多時辰等着玄燁來,竟是緊張到一刻都不曾休息過,這一世知道玄燁根本沒有那麼快過來,她也不慌張,雖然很累,但是也沒有越性要脫身上的大衣賞,這衣裳好不容易穿上去,脫下來就麻煩的很了,何況一會兒玄燁來了還得再穿再行禮的。
珠錦想到此處,便對着如貌招招手,示意如貌到她跟前來挨着她坐下,如貌哪裡跟與她並肩坐着,走過來之後死活不肯坐下,珠錦無奈道:“我不是要你與我並肩坐着,我是想你坐下來之後我好靠在你身上歇會兒,我這樣端正坐着累得很,又不能躺着,只好尋這個法子歇着了。”
如貌這才知道原委,忙過來坐下,但她始終不敢直接坐在喜榻上,只得又去尋了個繡墩來放在榻邊,坐下之後,讓珠錦靠着她放鬆歇着。
珠錦放鬆下來,只覺得全身舒坦了許多,長出了一口氣,才望着身邊站着的幾個人眨眨眼道:“我當真一點東西都不能吃嗎?”
也不知是哪裡的規矩,規定了新娘子成親那天不能多吃東西,她不僅僅是要大婚,還是與皇帝大婚,就更不能吃東西了,爲的就是防止在行禮的過程當中突然有了三急,那樣子又不能去解決,倒是把自己被憋壞了,只好忍着餓了。
所以早上三四點起來時,珠錦只吃了一個乾巴巴的烙餅,連口水都不曾好生的喝,只是在方纔進坤寧宮之後,還是如情瞧她太累太渴纔給了她一口水喝,這會子歇下來了,她才覺得自己前胸貼後背,已是很餓很餓了。
三人各自對視一眼,隆嬤嬤心疼她,轉身出去也不知去哪裡尋摸了一碟子糕點進來,遞給珠錦道:“主子先吃一些吧,但也不可吃多了,只稍微墊墊就是了,一會兒等合巹宴時,再吃一些就是了。”
她們幾個人進宮來,至珠錦授皇后冊寶之後,俱都改了口,全都喚主子了。
珠錦撇撇嘴,只顧着取碟子裡的糕點吃,也顧不上跟隆嬤嬤說話了,她放在嘴裡一嘗,原來是栗子糕,她素昔也不大喜歡吃這個口味的糕點,何況這糕點冷冷的,入口又幹澀,她吞了好久才嚥下去,吃起來也甚是艱難,加之又想起上上輩子合巹宴時,她根本就只喝了一口水酒,那算是個什麼宴席?
她忍不住就在心裡吐槽,上上輩子就是合巹宴後也是餓得要死,又兼緊張得要死,什麼也不敢說,等人都走了,玄燁就直接把她給推倒了……這一世,她是再也不要餓着肚子做那種事的!
哪知剛吃了四五塊,胃裡略略有了些飽意,斜刺裡伸出來一雙手將她手裡的碟子取了去,一擡頭,就瞧見曲嬤嬤一張冷臉望着她:“這糕點吃多了積食,主子吃這些已是夠了,如此就莫要再吃了,否則一會子行房也不方便,主子會覺着不舒服的。”
珠錦還沒說什麼呢,旁邊的三個人聽了這話皆是一愣,心下都惴惴地想,這曲嬤嬤是有幾個膽子啊,她們是主子親近的人都不敢伸手,這曲嬤嬤竟敢搶了主子的吃食,不許主子吃東西,竟還說了這樣露骨的話給主子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