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七年二月,玄燁加遏必隆一等公,太師銜;鰲拜亦加太師銜,自此鰲拜專恣更甚。
康熙七年的冬天尤其的冷,京城比往年又連着多下了好幾日的雪,珠錦自有孕起,就一直未出過坤寧宮,一則是因爲天冷,二則是也實在是出不去,她的孕吐反應太過激烈,幾乎是在天天臥牀休息,如今頭兩個月過去了,正在第三個月裡頭,這孕吐的反應就好了,不過,挑食的毛病又來了,成日裡就想着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這一日,外頭雪已停了,正在化雪,自然是冷得很的,珠錦卻想吃涼糕來了,隆嬤嬤自然是不肯應她的,卻又拗不過主子,只要吩咐御膳房做了,還特意按照珠錦的吩咐做得酸酸甜甜的了纔敢送來。
這邊珠錦正滿足的吃着,那邊曲嬤嬤便挑簾子進來了,一瞧珠錦在吃涼糕,忍不住道:“主子,這個天,還是少吃這個好。”
“不是我想吃,是他想吃,”
珠錦指了指腹部,如今才三個月,還沒有顯懷,不過因爲這兩個月她瘦了些,倒是顯得凸出來一些,珠錦吃完最後一塊涼糕,才望着曲嬤嬤笑道,“這涼糕不過才四五塊,一小口就是一塊,不過吃的是個玩意兒,你也不必太擔心,回頭再喝一碗熱奶酪就好了。”
隆嬤嬤在旁邊道:“主子自有了身孕之後,就偏愛酸的吃食,民間不是有酸兒辣女這句話麼?我覺得,主子這回肯定懷的是個小阿哥。”
珠錦聞言望着隆嬤嬤一笑:“借嬤嬤吉言,格格也是不錯的,其實我口味重,酸的辣的都很愛,所以究竟是個什麼,還得生出來了才知道呢。”
轉頭又問曲嬤嬤,“我叫你去瞧張氏和馬佳氏,她兩個怎麼樣了?正月裡一直忙着,我身子也不舒服,倒是沒顧得上去問她兩個的情形,你去瞧了,蘭妃和鈕祜祿妃把她兩個照顧的怎麼樣?”
後宮裡如今有孝莊坐鎮,還有蘇麻喇姑看着,且她坤寧宮裡的隆嬤嬤曲嬤嬤都是手眼通天的人,再加上素蕊和張祿,這將近十多隻眼睛盯着那麼幾個人,她料定宮裡是不敢有人作怪的,所以問起來的口氣也很是輕鬆隨意。
“回主子,我先去瞧了張氏,她已懷了將近九個月了,下個月便要生了,我替她診了脈,又問過太醫,看她氣色很好,腹中的孩子長得也還好,生產時應當是很順利的,”
蘭妃將張氏照顧得很好,庶妃董氏這些日子也一直陪着她,等到了生產之日,曲嬤嬤覺得她應該是能順利生產的,說完了張氏,待要說馬佳氏時,曲嬤嬤的臉色就不是很好了,“馬佳氏的屋子空了,我也是去看了才曉得,馬佳氏竟然搬到永壽宮去住了一月有餘了,我打聽了才知道,鈕祜祿妃誰也沒說,自個兒悄悄的帶着馬佳氏去永壽宮住了,說是永壽宮寬敞,馬佳氏住着也舒坦,對腹中的孩子也好,後來我便去了永壽宮,見了鈕祜祿妃,她自然還是那樣不陰不陽的臉色,但因我是奉命去的,她也不能說什麼,只是叫我帶話來告訴主子,說馬佳氏一個人住着不方便,沒有人照顧她,她要馬佳氏搬去永壽宮是爲了照顧她,也怕麻煩了衆人,纔不告訴的。”
“這倒也罷了,她要拉攏馬佳氏,馬佳氏也只能親近她依靠她,”
珠錦道,“你給馬佳氏診脈,她有什麼不妥嗎?我記得她跟張氏是差不多的月份,也是下個月就要生了的。”
“回主子,這個主子也是知道的,從前我就跟主子說過,馬佳氏的身子弱,生下來的孩子只怕身子也會很弱,我給她診脈之後就覺得脈息很微弱,這孩子只怕不是有福的,就這倒也罷了,若是能好好調養或許還能好些,偏偏她在臨產前卻搬到永壽宮去了,”
曲嬤嬤道,“鈕祜祿妃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竟日日給馬佳氏進大補之物,我給馬佳氏診脈時就覺得她的脈息很不尋常,且我私下裡打聽過,鈕祜祿妃每每給馬佳氏吃許多的東西,我瞧過馬佳氏的肚子,簡直大得嚇人,比張氏的肚子大多了,不知內情的人瞧了只怕還會以爲馬佳氏腹中有雙生子呢。主子,若是再這樣下去,馬佳氏腹中的孩子就會大到生不下來了,到時候只怕會活活憋死在馬佳氏腹中,一屍兩命啊。若是不顧馬佳氏的性命,強行將這孩子弄出來,這孩子或者能活,而馬佳氏也就沒命在了。”
“她竟用這種手段?”
珠錦冷笑道,“這法子簡單粗暴,卻不失爲可行之道,用心險惡啊。”
鈕祜祿氏這個法子陰險毒辣,馬佳氏若生不出孩子,母子都死了,對鈕祜祿氏有利;若孩子活着,馬佳氏死了,這孩子還能歸鈕祜祿氏撫養,這對鈕祜祿氏來說,也是個好處。
只是珠錦不懂,鈕祜祿氏也才十幾歲而已,又不是生不出孩子來,何以要如此陰險的謀奪馬佳氏的孩子?她若是護着馬佳氏平安生下了孩子,馬佳氏母子就會感念她一輩子,這樣倒是能平白得個死心塌地跟着的人,不比陰險籌謀來得輕鬆自如麼?
“那主子想要如何做?”
曲嬤嬤抿脣道,“這件事,實則跟主子也沒有多大關係。”
“你的意思,是要我靜觀其變,袖手旁觀?”
珠錦搖頭道,“不不不,這肯定是不行的,我不會這麼做的。且不說馬佳氏與我之間並沒有多大的仇怨,就說我是皇后,若不知道這事也就罷了,何況知道了這件事,我還能不管?后妃之間陰謀算計也就罷了,不妨礙到我,我可以裝作視而不見,但我不能容忍有人用這等手段來殘害孩子,更何況,這孩子還是皇上的骨肉,我是怎麼也不能看着他枉死在這種陰謀詭計之下的,往大了說,鈕祜祿氏這是殘害皇家子嗣,只不過,還未變成既定事實,我是不會把這件事鬧大的。”
“那主子打算怎麼做?”
這下子,就連隆嬤嬤都猜不透珠錦的想法了。
珠錦在牀榻上翻了個身,用手撐着腦袋懶散笑道:“這幾日大雪,又不能出門,實在是怪悶的,你們着人去把人都給我請來,就說我請她們到我這裡來說說話,互相交流一下孕婦經驗,好東西大家一起分享,沒有懷孕的人也可以旁聽嘛。哦,對了,張氏和馬佳氏可以坐肩輦過來,叫張祿派人去接,要信得過的人擡,不許用別宮的人。”
連日來因她有孕,孕吐激烈,連五日一次的請安都給免了,加之又有好些日子接連的風雪,她竟是有將近一月餘沒有見過張氏等人了,既然出了這件事,那就見見也好,她只負責說出來,相信馬佳氏也不是個傻子,她會知道該如何去做的。
趁着張祿派人去接人,她就把曲嬤嬤叫到近前來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這纔在東暖閣裡靜候諸人的到來。
沒有懷孕的自然比懷孕了的人來得快些,人都來得齊了,倒是濟濟坐了一屋子,珠錦瞧着衆人都拿了手爐在手上,又見宮女給各個人的腳踏裡都塞了炭爐,才懶懶笑道:“大家也許久沒見了,正好本宮今日得閒,就坐在一起隨意說說話好了,這宮裡加上本宮如今有三人有孕,其中張氏和馬佳氏還有月餘就要臨產了,你們幾個將來也是會懷孕生子的,所以本宮想着,坐在一塊兒聊一聊懷孕的經驗,雖說每個人體質不同,懷孕時的情形自然也不同,但聽聽也無妨,將來也好做個比對,再者,本宮身邊的曲嬤嬤醫術高明,一會兒她也會就一些問題跟你們說明一下,你們有何不懂的也可以問問她。”
珠錦一笑,道:“本宮先說好了。”
她若是不開口,想必以張氏和馬佳氏的性子也很難開口的,是以她就說了起來,反正她才只有兩三個月,能說的不多,但她開了口,張氏和馬佳氏就不能不說了。
張氏歷來是跟着珠錦行事的,見皇后娘娘毫不避諱的說起自己懷孕時孕吐和挑食的毛病,她心裡一面覺得皇后娘娘真的很和善可親,一面在皇后娘娘說完之後,也跟着笑道:“娘娘既如此說了,妾身等自然是不能藏私的,只是說來也怪,妾身自有孕以來,從沒有這般不適的狀況,娘娘所說的這些,妾身更是一樣都沒有,吃睡都是一如往常,唯覺得比往日嗜睡了些而已,別的似乎也沒有什麼了。”
說起張氏這一胎,倒確實是讓人羨慕得很,孕中所有的一切不良反應她都沒有,該吃吃該睡睡,除了肚子越來越大之外她就像是沒有懷這個孩子一般,如今都快要臨產了,這孩子也乖得極少踢張氏一下,這十個月簡直是一路順風順水,就連曲嬤嬤瞧了都是嘖嘖稱奇,稱很少見到這麼乖的孩子。
董氏和烏蘭其其格聽了張氏這話,相視會心一笑,她們都是一路瞧着過來的,自然也知道的十分清楚,可不是皇后一黨的人聽了張氏的話,就不是那麼高興了。
鈕祜祿完琦自從張氏和馬佳氏有孕起,就有些心氣不平了,後來珠錦有孕,她心裡就越發不平衡了,憑什麼大家都能生,她就不能?算起來她承寵的時日也不短了,她跟珠錦是一道進宮的,爲什麼她都有了,偏偏她就沒有?
因此,珠錦弄得這個什麼孕婦經驗交流座談會,她只覺得甚是刺心,皇后這是看她沒有懷孕,故意報復她,打她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