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蘿莊門前,一片混亂。
紅艾氣鼓鼓地把被轟天雷殃及的一襲紅色衣角扯掉,也沒理會那些趁着大門失守溜進去的武林中人,而是翻身躍到了崆峒掌門樑安平面前,一記毒掌拍了下去!
樑安平作爲一派掌門,平日裡靠的都是德行智謀服人,武功什麼的真心拿不出手,所以面對宿天門右護法來勢洶洶的攻擊,他只能盡力避退。
但是百年功力的紅艾豈會給他閃開的機會,掌風凌烈,早在對方動作之前已經送到了他面前!
樑安平皺了皺眉。
一個佈滿倒鉤的子母圈忽然插入兩人之間,擋住了紅艾的攻勢。
倒鉤上幽光閃爍,難以辨清是不是帶有劇毒,紅艾微一遲疑就已經失了殺死樑安平的先機,只好暫且退了回來,看看是哪個傢伙壞了她的好事!
“粱掌門,你沒事吧?”落在樑安平身邊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看着身上有種匪氣和正氣並存的模樣,說話倒是帶着些文雅,看得出教養極好,正是夙建幫的幫主李大兆!
紅艾自然也是知道他這個人的,何況這個人在宿天門上榜上有名不是因爲他是夙建幫的頭兒,而是因爲他是剎魂魔教的人,於是她嗤笑一聲,“魔教什麼時候也改行做些樂於助人的事情了?”
李大兆眼神一動,卻是沒有否認,反而把玩着子母圈,笑道:“樂於助人談不上,紅艾姑娘在光天化日之下殘害無辜,李某若是攔不住,恐怕教主會道李某太過沒用的。”
“無辜?”紅艾陰陽怪氣地瞧了一言不發好像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樑安平,“拿轟天雷炸人家的大門,這也叫無辜?”
別以爲她沒看見,剛纔江南李家的人怒氣衝衝拿着轟天雷威脅她討公道的時候,站在旁邊的樑安平“一個不小心”就把李家人手裡的轟天雷撞到了銘蘿莊大門前面,炸出了一場大混亂——當然,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言語舉止囂張的紅艾身上,加上這玩意兒爆炸得也叫人措手不及,現場混亂之後馬上就有人趁機進了銘蘿莊,後面的看了也不甘示弱突圍進去,一時之間也沒什麼人注意到這個小小的細節。
李大兆聞言,倒是笑得放肆了一些,“銘蘿莊也不是宿天門的地盤,這地兒的主人都沒心疼,紅艾姑娘倒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比起碧犀,紅艾完全就是個炮仗脾氣,聽罷就想翻臉,但是轉念一想,眉頭就揚了起來,帶了些恍然大悟的意味,盯着那個不過中年氣度大方的崆峒掌門看了一會兒,拖長了聲音道:“原來這也是你們魔教的底牌——我就說那等鼠輩借了膽子敢得罪我宿天門!”
四周煙塵和火焰肆虐,在場的武林人士不是看風頭不對走了就是往銘蘿莊裡頭去了,留下來的也是在給他們受傷的親人朋友善後,殘破的大門前只有他們三人對峙而立,似乎將四周喧囂視之無物。
但是除卻那些忙碌的人,三人立足的四周,不知何時悄然無聲地出現了一些影子一般聲息靜默的人,不着痕跡地將他們聚攏圍住。
子母圈在手腕上打着轉兒,李大兆的目光在紅艾身後的墨遜雪身上,彎脣笑了笑,“紅艾姑娘倒也沒有傳言中那麼目中無人。”
樑安平淡然地看着他們,好像一個真正的局外人一樣。
紅艾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同氣息的人的接近,高傲地揚了揚頭顱,“和我打?憑你們?”
樑安平這才笑着開口:“得罪宿天門右護法這種事,我們想來是不敢的,對吧,李賢弟?”
李大兆會意頷首。
紅艾微微皺起了眉頭來回掃視着他們、
一股詭異的氣氛從三人之間擴散開來,漸漸瀰漫了整個空曠的空間。
……
銘蘿莊大門一被炸開,這個素來不開放的山莊迅速迎來了一大批的不速之客,進入山莊之後立刻化爲幾股各自分散開來。
人數之衆,叫人很難猜得清他們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所屬於的是又是哪一方的勢力,想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銘蘿莊裡有着不少宿天門的精英,他們本就等着看剎魂魔教的人會不會大舉攻上門來,但是阜遠舟來了,只帶了二三十個人,一副擺明了要來談判的架勢,他們沒了興致,各自窩在某處百無聊賴地幹一些能找樂子的事情,所以外頭傳來震天巨響的時候真心把他們嚇了一跳,但是下一秒這羣老不死的怪物就露出了興致盎然的表情,陸陸續續朝熱鬧的地方趕了過去。
——有樂子送上門來,他們怎麼能錯過呢?!
暗處裡,黑玉面具的男子瞧着平靜的銘蘿莊一下子變得吵雜起來,微微糾結起了眉宇之間的紋路。
身後飄渺地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怎麼?碧犀不喜歡這熱鬧?”
碧犀聞言,立刻恭敬地回過頭去,眼神一點也沒有往陰影處那個隱隱約約的身形處看去,“碧犀只是擔心擾了門主的清淨。”
“何必多慮呢?”陰影處的男子靠着牆壁,食指摩挲着自己的拇指,低低地笑了起來,“本座何時說過不喜歡熱鬧了?”
越熱鬧……他越是喜歡得緊呢……
碧犀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只能道一句:“碧犀明白了。”
宿天門門主也沒有在意他答得是什麼,隨手摘下喬裝打扮時用的黑玉面具,幽然的眸子注視着外面奔走的人羣——或者是那些人羣身邊燦爛的陽光,和他身邊的潮水般的陰冷產生了截然的對比。
碧犀好一會兒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不由得將目光悄然地集中到了那個讓他仰視的人身上,然後順着他的視線往外看去,不過他不是很明白自家的主人到底在看什麼。
“碧犀。”宿天門門主忽然叫他。
碧犀連忙轉過頭來,應了一聲。
“他要是出來了,看住他,”男子似乎提及到了某個不能言說的禁忌,雖然還是那般含笑的聲音,但是話語之中的溫度顯然下降了不少,“別讓他再亂走了,像是今天這樣誤事了,可不是一件叫人高興得起來的事情。”
碧犀好像也覺得這是一件刺手的差事,但是抿了抿脣,還是很快地道:“碧犀明白了。”
“跟上吧,”宿天門門主直起了身子,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跟桀兒的後輩好好玩一玩,本座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比桀兒更能討本座歡心。”
……
紫危樓的人訓練有素地在一片混亂中開路,漸漸走向僻靜的地方。
詹無傷走在他們中間,漫不經心環視着四周,眉目悽清眼神淡漠,好似並不在意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經過一處迴廊的時候,冷不丁的,一縷頭髮突然從上頭垂了下來,正好落在這個紫衣華美的男子面前。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舉起了武器對準了那縷頭髮的方向。
一個頭發和人一樣長度的小女孩倒掛在迴廊頂上,紅脣如同喝了人血一樣紅豔,見他們這般大的反應,便掩脣“咯咯”地笑了起來,即使這會兒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這樣子的場景,當真還是和冤鬼索命的現場無異。
詹無傷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微微後退一步,眉目清冷地擡起頭來,和那個小女孩靜靜地對視了一眼,瞳孔幽深,萬千情緒難以倒映其中。
那個小女孩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樣,笑聲戛然而止,瞳孔微微放大,整個人都僵住了,要不是她的腳是纏緊了迴廊上面的雕樑的,不然真讓人懷疑她會不會一下子摔了下來。
詹無傷擡起了手,紫色的手套光滑如皮膚一樣緊貼着他的手,他看似沒什麼力度地抓住了小女孩的長髮,但是隻是腕骨微微一動,這個小女孩就倒飛着摔了出去,發出尖銳的慘叫聲。
紫危樓中有人甩出一條繩索,在空中打了個轉二,一下子將這個小女孩捆個結結實實。
沒有手腳來維持平衡,小女孩無比狼狽地摔到了地上,跌個頭破血流。
甩出繩索的那人朝詹無傷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詹無傷卻沒有迴應他,而是轉過身來,目光落在身後一個轉角的地方,隨意地道:“出來吧。”
他的聲音黯啞如同風寒未好,不管是不是疑問句,他都能說出一種陳述句的語調,沒有多少人氣沾染在裡面。
不過來人倒是沒有因爲他的這個語氣而生氣,詹無傷看的方向的柱子後面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便轉身走出了一個白色衣袍的男子,他脣帶微笑,笑容邪美,“我們又見面了,詹樓主。”
詹無傷沒什麼特殊表情地瞧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睫,摩挲着自己的手套,好像什麼事請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似的,“阮宮主有事?”
詹無傷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動作,聞言,掩了掩自己眼中流露的眼色,笑道:“不過是想和詹樓主說一聲,接下來的路,可不能繼續走了,不然,會死的哦~~~”
詹無傷緩慢地眨了眨眼,“哦?怎麼個死法,說來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