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老者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久閉未開的雙眼緩緩睜開,朝韓石看來。
這平實的少年外表並不出衆,青衫下的身體稍顯單薄,可一言一行的神態卻能給人一種強烈的信心。
在老人眼中,韓石的這份信心如同暗夜裡的明燈,在衆多神色黯淡的少年中顯得是那麼耀眼。
灰袍老者名爲周逸,其身份極爲特殊,甚至說是比較古怪纔是。
周逸本身與掌門玄陽子乃一師所出,玄陽子入門稍早,排行第三,周逸排行第七。
自小一起修煉,曾經展現過驚人的天賦,一度被譽爲玄陽門千年不出世的天才,被玄陽門老祖看好爲將來的掌門繼承人。
但在一次外出歸來之後,整個人性情大變,境界提升的速度也一落千丈,興趣也漸漸變爲煉丹,很少下山走動,慢慢地,便淡出了衆人的視野,但因爲輩分較高,故而在玄陽門有一座山峰,名爲羅雲峰,單獨屬於周逸所有。
周逸收徒與玄陽門衆多長老完全不同,他從不看靈根屬性如何,而是憑自身的感覺,去感知那所謂的緣分。
無論靈根深淺,能讓他睜開眼睛的即爲有緣之人。
這種收徒方式過於獨特,故而每三百年一次的玄陽門收徒大選之時,能被他看中收爲徒弟的人寥寥無幾。
三百年前那次更是無人選中,之前所收的弟子,有的是壽盡而歿,有的是外出執行門派任務時失蹤,杳無音信,有的是由於某些原因最終轉投他峰。
百年前最後一個弟子失蹤後,羅雲峰上就只剩下周逸一人,若此後再無人拜師於周逸的話,周逸的衣鉢也將後繼無人。
玄陽子看了看周逸,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說道:“師弟,今日可有看中的有緣人麼?”
“師弟一身高深修爲,若是能夠廣招門徒,當可爲我玄陽門平添一大助力,也可以讓你的衣鉢傳承下去”
“當年因爲你的悟性最好,故而師父只把最難學的丹藥之術傳給了你,爲兄也曾心有不甘”玄陽子目露回憶之色,緩緩說道。
“但你我始終都是一門師兄弟,爲兄早已放下了此事。而師弟你若是因爲無人繼承,就此斷了師父的傳承,那真的是罪過了”
“今日爲兄做主,若是你看中了誰,無論他的靈根深淺,也不管他拜入了何人門下,哪怕是那幾個極品靈根,甚至是韓羽,爲兄都可以令他重新拜入你的門下,將來在你我大限之後,也不至於羅雲峰無人執掌,凋零下去,不知師弟意下如何?”
在玄陽門中,玄陽子葉晨恐怕是最爲了解他這個沉默寡言的七師弟周逸了。
八百多年前,在玄陽門中,玄陽子雖然入門比周逸早了不少,但周逸天縱奇才,散發的耀眼光芒完全遮蓋了一門師兄弟,被師父暗地裡定爲將來的掌門候選。
只是有一次外出遊歷,周逸回來之後,整個人失去了往昔的鋒銳的進取勢頭,長時間地坐在羅雲峰頂發呆,無心修煉。
師尊多次詢問無果之後,無奈之下傳了丹藥之術給他,讓其改修丹藥之道,試圖挽回周逸對修煉的信心。
而周逸也彷彿被這煉丹術吸引住了,不再每日發呆,改爲專心煉丹,只是整個人從往日的爽朗灑脫變得鬱鬱寡歡。
加之煉丹之時不得分神言語,長此以往,周逸漸漸變得沉默寡言起來,而掌宗之位----玄陽子之號,在五百年前周逸師父臨終之時,最終傳給了葉晨。
而周逸則做了羅雲峰峰主,當時玄陽門的主峰,正是羅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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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對玄陽門之事甚少過問,只是一心煉丹和教導弟子。
玄陽門上下的中高等級的丹藥將近一半是周逸一手煉製的,故而玄陽門高層們對周逸表面上都是非常地尊重,羅雲峰由此地位也變得特殊了起來。
只是在十年一次的宗門大比中,羅雲峰弟子的排名總是極爲靠後,除了拿了三次倒數第二之外,其餘各次都是最後一位,經常招致其他峰頭的弟子嘲笑。
而周逸對此卻是淡然一笑,依然是不發一言,玄陽門各位高層礙於情面,不得不出言呵斥門下弟子。
長此以往,每次宗門大比之時,周逸和其餘高層之間的氣氛就會變得非常詭異和尷尬。
而最近百年來,羅雲峰由於沒有一個門人弟子,故而沒有參加宗門弟子大比。
而這種狀況反而是招來了衆多弟子的各種閒言閒語,大致是說羅雲峰的門人弟子個個都是軟蛋,不敢參加宗門大比,只好常年在宗門外遊蕩不敢歸來,甚至借假死之名來躲避。
而周逸就是一個只會煉丹,而修爲淺薄之人,只是藉着和掌宗玄陽子的關係,才做了羅雲峰之主,實際上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教導弟子。
只因周逸很少下羅雲峰去,對這些閒言閒語並不在意。
玄陽子對這些事自然一清二楚,宗門之內並不是一塊鐵板,有許多人對周逸獨霸羅雲峰早就有着很大的意見。
只是礙着周逸負責着宗門將近一半的丹藥供應,以及他玄陽子的壓制,再加上週逸對宗門中權勢的淡漠,和上代玄陽子的臨終遺命,才使玄陽門在表面上看起來一團和氣。
否則,以羅雲峰上讓衆多修爲高深者眼饞不已,在整個玄陽門中也能排進前三位,密度極爲濃厚的靈氣,早就會出現有人強搶羅雲峰的情況了。
只是羅雲峰真的是那麼好搶的麼,玄陽子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百年前那次羅雲峰最後一個弟子失蹤之時,玄陽子曾經親自去過羅雲峰,與周逸交談許久,臨下山之時,兩人興起,曾切磋交手了一陣。
雖然只是同門之間的切磋,但玄陽子自問,最後他那看似輕飄飄的一掌,最少已經拿出了七成修爲,卻依然被周逸輕描淡寫地化解。
雖然沒有拼出真火來,可玄陽子的七成修爲的一掌,若是拍在他處,數丈厚的巨石也會瞬間化爲齏粉,隨風遁於天地之間。
而這麼強大的威力,在周逸的手指微微擺動間,就被輕輕地消散到了空處。
玄陽子甚至有一種感覺,若是兩人生死對決的話,他恐怕不是眼前這個沉默的師弟的對手。
周逸的修爲其實一直都沒有放下,只是不爲外人所知罷了,可若是有人認爲周逸好欺負的話,這個苦頭那是吃定了。
周逸聞言看了一眼玄陽子,淡淡地說道:“謝謝師兄厚愛,那些人師弟我不要,我這一次只招一人爲弟子,就是他。”
玄陽子順着周逸的手指方向,看向韓石,當下沉吟起來。
這個少年就是最後一個測試失敗的那個,齊雲柏曾說,這個少年名叫韓石,在東雲城大比中曾力壓那幾位極品屬性的弟子,奪得了第一位。
渾身上下透出的氣場的確不錯,但測試出的靈根過於斑駁,並不適合修道。
若是師弟想是收爲煉丹藥童或者弟子的話,或許也是另外一種機緣。
師父臨終前囑咐他要好好照顧七師弟,這麼多年來,七師弟鬱鬱寡歡,顯然心結難釋,又不肯朝他人傾訴,孤零零一個人守在羅雲峰上煉丹,心中想必有無法言語的苦悶。
說起來他玄陽子也算是有負師父所託,今日難得有七師弟看得上眼的弟子,倒是希望能給他帶去一絲慰藉。
當下便有玄陽門弟子,將韓石引到玄陽子和周逸的面前。
韓石不卑不亢地拱手彎腰一拜,輕聲說道:“小子韓石,拜見兩位前輩。”
未等玄陽子開口,周逸先說道:“老夫周逸,乃是玄陽門七長老,也是羅雲峰峰主,韓石你可願意拜我爲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