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南,莫非你天地盟也要反了不成?”
第五刀目光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怒火,陳南的鞭子並未向他出手,但卻好似抽在他的臉上一樣。
“不敢,在下只是看不慣落井下石之舉罷了,此人名爲第五霸,莫非是第五長老家族小輩不成?”陳南右手微合,鞭影遊動間如電蛇般縮回,沒入掌心不見。
第五刀雙眼微微眯起,看着陳南許久,緩緩說道:“此言不虛,正是老夫家族小輩。”
此事幾乎無人不知,但卻從無人敢說,陳南明知故問,在衆人面前將此事點破,在第五刀看來自是羞辱無疑。
“原來如此,第五長老如此威風,你這家族小輩也是人如其名,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北玄宗已是你第五家的天下。”看着第五刀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機,陳南嘴角露出冷笑。
此言一出,整個無涯山上一片死寂,於修士而言,北玄宗便如同凡人國度的帝皇,陳南此言,不僅是對北玄宗之威的冒犯,更是對第五刀的誅心之言。
當年在青城與韓石的論道,以及參與了韓石與天道之戰,令得陳南有了脫胎換骨的轉變,道心之堅,幾不在韓石之下。
換做他人,只會冷眼旁觀,絕不會如他這般主動站出來,與第五刀針鋒相對。
需知第五刀已是乘境之修,而且這裡是北玄宗無涯山......
那一直沉默無言的金玉宗太上長老段遠,眼中掠過笑意,緩緩說道:“陳南此子心性不凡,十年之內,必破境無疑。”
段遠話音未落,眉頭忽然微微皺起,目光閃現奇異之色,看向陳南身後。
無數晶瑩之芒騰空而起,猶如星辰閃耀,只是看上一眼,心中便會產生一種遙不可及的寒意。
晶芒所過之處,那虛空彷彿也被徹底冰封,其下,韓羽蒼白如寒玉的面色中,帶着一絲異樣的血色,唯有那雙眸中,神采四射如焰烈。
“此人竟是狠辣如斯......”林靜之緩緩說道,他的聲音始終平靜,聽不出喜怒。
夜楓與羅哲瀚兩人,亦是同時神色微凝,想不到,千宗之會尚未開始,便見生死。
“燃燒元神,韓羽你......”陳南神色一震,疾聲道。
元神一旦開始燃燒,便難熄滅,除非有修爲遠超韓羽之人,以大神通壓制,否則必定會在元神燃盡的剎那,整個人碎滅飛灰,消散在天地間,就連輪迴亦不能踏入。
以修道之士看來,這纔是最大的恐懼,較之死亡更甚。
韓羽本不善言辭,此舉,便是他之言。
“狂妄小輩,求死麼,老夫成全你。”
第五刀仰天狂笑,擡手向天,其雙目光寒如刃,此時此刻,他整個人竟好似一柄戰刀,鋒銳可破天。
磅礴如海的天地元力,好似受到冥冥中的召喚,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朝着他的手掌上空匯聚而來,瞬間便從虛幻中,化作一柄肉眼可見的百丈大刀。
與之前刀意恣意縱橫不同,這一次,整個無涯山巔,沒有半分刀意,唯有那位於虛幻與實質間的大刀,刀鋒處,閃耀着一層寶輝。
但在寶輝下,依舊無法掩蓋那股濃濃的死亡氣息,彷彿是這世間最古老的詛咒,刀鋒所向,唯死而已。
韓羽身後,除了晉國七人外,已然空無一人,只要被那刀鋒相向,頓時便會產生一種無法抑制的心驚肉跳,這種發自心底的瘋狂懼意,讓許多人身不由己地選擇了避讓。
刀意的內斂,不僅沒有讓壓力減弱,反而愈發變得沉重,幾乎令人喘不過氣來。
這種感覺,便如凡人在山林中遭遇猛虎,那來自虎睛無聲地注視,不寒而慄。
韓羽心底無人能看到的苦澀,化作眼中的火焰,而這火焰愈烈,那身外的冰寒之意卻是不減反增,化作一股淡淡白霧,朝着第五刀飄去。
“寒淵。”
韓羽身子一晃,化作一道黑色流光,那白色冰霧更是隨其而動,猶如一條流動的寒淵。
此淵無水,流動的亦不是冰,而是一股純粹的寒。
這股寒意,便是韓羽本命意境所化,乃是一種極爲特殊的意境,威能極強,若能達致寒的極致,或許可以使得這天地,不再有四季輪迴。
冬,將是塵世間唯一的容顏。
寒淵所經之地,有極其細微的咔咔聲傳出,那是存在空中極少量的水汽,被逸散的邊緣寒意瞬間凍結化冰。
而下一刻,那些剛剛出現的冰,並未徹底凝實,反而是在那寒淵徹底來臨的剎那,詭異地湮滅不見。
這一幕,並非所有人都看到,但是那些看到之人,無不是神色爲之一震,能將凝冰湮滅的寒意,必定已達到了一個無與倫比的程度。
“受死。”
第五刀眼中寒芒閃爍,隨着他右手劈下,那天地元力所凝聚的百丈大刀,好似如臂使指一般,劃出一道靈巧的弧線,甚至連半絲風聲都未帶起,只是那死亡的氣息,卻是鋪天蓋地而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幾乎是在陳南疾呼的同時,那百丈大刀便已來臨,直到臨近的瞬間,纔有尖嘯之聲響起。
寒淵好似有靈之物,在百丈大刀砍落的剎那直衝而上,將刀身完全封在其中,那不可抵擋的刀勢,經此一阻,竟是稍稍緩慢下來。
一道道清脆的咔咔聲不絕於耳,百丈大刀的刀身之上,無數道裂紋猶如蛛網,四散而開。
下一刻,那直奔韓羽的大刀忽然發出一聲劇烈的轟鳴,爆裂成無數碎片,而那寒淵,亦在下一瞬煙消雲散。
只是那刀勢雖斷,碎片前行之勢卻是不減,電光石火間,轟擊在韓羽身上,使得他傷上加傷,大口吐出鮮血,猶如風中枯葉一般朝着遠方飛落。
寒淵神通,是韓羽在拼卻性命不要之下,能施展出來的最強一擊,其威絕不可小覷。
可以說,除了乘境修士之外,無人有把握,能接下這寒淵神通而不受傷,即便是陳南,自問也做不到。
換做第五刀,若是未破境之前,亦是要有不輕的傷勢。
但此刻,他已是乘境,那徹骨的寒意逆流而上,在他身外匯聚,但在他四周三尺處,被一股無形之力阻擋,始終不得寸進。
還未落地,韓羽已然幾近昏迷,而那大刀的碎片卻仍閃耀着寒芒,如跗骨之蛆般襲來,許多碎片的邊緣處,鋒銳更甚。
驀然,一道游龍般的黑影,閃電般地捲住韓羽,在刀芒碎片來臨的瞬間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是在陳南身旁。
“陳南,你莫非以爲老夫不敢殺你?”
第五刀怒發噴張,死死地盯着陳南,大袖中的五指微顫中鉤如鷹爪,這是他怒極的徵兆,不知哪一刻,他便要出手殺人。
陳南此人,他本不欲得罪,這不僅與他才破境不久有關,更是因爲北玄宗歷代傳下的規矩,對於北玄大陸上的嬰變大圓滿,即便是他,也不可輕慢。
只因,每一個嬰變大圓滿,都已在破境的邊緣,不知何時,便會成爲乘境之修。
對於每一個乘境修士,北玄宗都極爲看重,自然絕不會在其停留在嬰變大圓滿時,輕易得罪此人,相反,卻是要表面示好之意,全力拉攏。
此事,陳南一清二楚,否則他也不會僅憑嬰變大圓滿的修爲,在這無涯山巔,公然與第五刀對立。
這一切的原因,自然與大海另一邊的五行宗有着極大的關聯,誰也不知道,兩大聖宗萬年前的大戰,會不會再度開啓。
若是沒有五行宗的威脅,北玄宗的態度,便絕不會如此,而是以打壓爲主。
身爲天地盟之主的陳南,百多年來,一直是北玄大陸上頗受關注之人,雖比不得北玄聖女,但也可以算得上不凡二字。
百年來,其修爲,猶如破竹之勢,從嬰變初期接連突破,二十多年前,便已達到嬰變大圓滿,傳聞其已然觸摸到乘境的邊緣,要不了多久,便可破境。
這般速度,較之北玄聖女已相差不遠,較之尋常修士,更是遠遠超過。
修道之途漫漫,每個人的資質自有高下之分,對於嬰變修士而言,即便是盡千年之功,也有許多人始終觸摸不到大圓滿之境,更勿提那渺如雲煙的乘境玄意。
在如此情勢之下,第五刀自然不欲得罪陳南,但卻不料此人卻是咄咄逼人,更是幾次三番出手,令他已然無法壓制怒火。
陳南雙手掐訣,在韓羽身上疾點數次後,神色頓時陰沉下來,搖頭自語道,“何苦來哉,你元神燃燒大半,已然停不下來了......”
“第五刀,莫謂我言之不預,韓羽若死,你第五家族上下,怕是在劫難逃,就連你第五刀,也只有身死道消一途。”
陳南冷笑中起身,話語雖不大,但話中之意卻是極爲驚人,頓時在衆人心中化作一股劇烈的風暴,迴盪不休。
陳南身爲百年來最受關注的嬰變大圓滿,且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絕不會妄語,從其話語中只需稍加思索,便能得出一個更加驚人的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