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雷槍,並非以兵刃爲主幹,激發雷芒,而是由純粹的雷芒凝聚而成,威力之強,較之大比之時,強了何止十倍。
周逸面色閃過一絲驚異,這纔是韓石的真正實力麼?
看來今日對孫鑠那一場,韓石依然留力不少,此術威力甚大,但對他而言,還遠遠不夠。
周逸右手閃電般一劃,身前頓時浮現一道玄青之痕,朝前一推,此痕有如靈蛇一般,迎上那恐怖的雷槍。
此術名爲風鎖,乃是周逸獨門之術。
玄青之痕接觸到雷槍後,速度疾如閃電,纏繞之下,將雷槍勒住,雷槍迅疾之速爲之一緩,不到片刻,便被玄青之痕扣住,周逸五指一握之下,雷槍頓時崩碎開來,化爲無數細密的雷芒,消散不見。
周逸朝前邁出一步,直接出現在韓石眼前,左手輕輕一點,點在韓石的額頭上,一股極爲平和安詳的意境傳入到韓石的腦海,令韓石從癲狂中漸漸有了清醒。
看着眼前雜亂不堪的景象,韓石立刻明白過來發生了何事,一股愧疚感涌上心頭,低下頭說道:“師父,弟子錯了。”
“你沒有錯。”
周逸搖了搖頭,拍了拍韓石的肩頭,“想必是那些殘留的氣息引發了你的癲狂,剛纔爲師搜遍羅雲峰,這氣息散落各處,並非只有你房中一處,此人的目的,倒是有些難解。”
“能夠避開護山大陣,此人修爲必然很強,至少有元嬰後期,甚至可能是元嬰巔峰,只是爲師想不透,這種修爲的修士,莫非與你有關?”
“弟子不知,我自從進玄陽門起,就沒有出過宗門,對此事一無所知。”韓石眼中的血色漸漸褪去,但心中慌亂之意卻依然如故。
“剛纔弟子突然感到心慌至極,無法忍耐之下,才失去控制,請師父見諒。”
“弟子甚是擔心雙親的安危,韓石懇求師父,準我回鄉一探,否則弟子實難心安。”
周逸目光平靜,說道:“明日就是最後的決戰,以你的真實實力,連勝兩場,奪得第一不在話下,你甘心就此放棄?”
“弟子並不在意那些虛名,即便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之名,與父母的安危相比,也是微不足道,弟子擔心,若是明日再耽擱一天,可能會有不測之事,讓弟子後悔終生,韓石回鄉之心急切,望師父恩准。”韓石眼中露出決然之色,看向周逸。
周逸深深地看了韓石一眼,一拍儲物袋,從中取出一銀色布袋,交給韓石。
“今日你已疲憊,明日一早,再上路不遲,這些靈石和丹藥可供你吸收,恢復消耗的元氣。”
“而這把凌雲梭,是爲師早年最常用的靈寶之一,可以讓你飛行的速度更快,你速去速回,至於宗門大比,爲師必須要在場,否則爲師這次便隨你一同前往。”周逸左手一翻,一支小小的梭子出現掌心。
韓石眼中一紅,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將布袋與凌雲梭收入儲物袋中,他隨着周逸,走入石室中,盤膝而坐。
周逸沉吟片刻,輕輕拍出一掌,印在韓石後心處,一股精純而炙熱的靈力,被他打入進韓石的經脈之中,靈力所過之處,疲憊之感一掃而盡,所受的暗傷,也恢復如初。
韓石目露感激之意,許久,在周逸的示意下,心情才平靜下來,與周逸對面而坐,吐納靈氣。
清晨,才露出第一縷光亮,韓石也立刻睜開雙眼,一閃之下,來到石室之外。
凌雲梭不過巴掌大小,在韓石灌輸元氣後,一股明悟浮現心頭,這凌雲梭的使用之法頓時一清二楚。
一拋之下,凌雲梭見風就長,直到三丈有餘,緩緩飄浮在離地半尺的高度上。
韓石回頭望去,只見周逸正站在石室門外,面含微笑,看着他,韓石心頭一熱,轉過身來,雙膝着地。
如五年前一樣,三叩九拜。
“去吧。”周逸目光中有了柔和,輕輕地點了點頭。
“弟子走了。”韓石壓下心頭的不捨,元氣鼓盪之下,踏上凌雲梭,梭子頓時有了一股靈動之意,猶如清風相送一般,直直飛起,化作一道長虹,消失在遠方天際。
目送着韓石離去,周逸微微嘆息一聲,他對韓石放棄大比之舉,甚是贊同,名利在他看來,好似浮雲。
韓石若是因這玄武榜首的虛名,而心生猶豫,他反倒會出言訓斥。
這世間,有很多事,比虛名重要太多,人若不能從虛名的枷鎖中掙脫出來,必將一生爲其所累,不得真意。
韓石的果斷,讓他甚是欣慰,修道者,不敢說什麼都能放下,最起碼,要能看破名與利二字,否則,這修道,卻不知修得是什麼道。
只是,韓石的不戰而敗,必將會引發一場風波,種種譏諷與質疑之聲也會隨之而來,但這一切,周逸看得很淡,這麼多年來,羅雲峰所承受的種種非議還少麼,這些算不得什麼。
只是,韓石一人離去,讓周逸有了不捨和擔心,看着韓石遠去的背影,周逸心中有了些許的失落。
不過半個時辰,韓石的額頭已然沁出汗珠,這凌雲梭速度較之御劍飛行,幾乎要快上一倍,但相應的,元氣的消耗也增大不少,以他凝元十五重的實際修爲,駕馭起來,也有吃力之感,怪不得師父給他的袋子中,有上千塊中品靈石,和許多快速恢復元氣的丹藥。
晉國的地圖,師父早已交給他,韓石掃了一眼大致的方位,元氣鼓盪而出,凌雲梭化作一道長虹,朝着韓家村的方向疾馳而去。
周逸在羅雲峰上,沉默了許久,待到他現身凡塵谷中時,時間已然過去了近一個時辰,而凡塵谷中,此刻的氣氛顯得異常地緊張,許多弟子的眼光中,充斥着狂熱與激動,他們的眼光,都落在場內遙遙而立的兩人身上。
黑衣韓羽,白衣李辰。
黑白之鬥,格外分明。
能夠持續近一個時辰,仍未分出勝負,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兩人的修爲,在伯仲之間。
而最讓人側目之處,便在於,這兩人,分別來自齊雲峰與飛天峰。
兩峰之爭,延續了數百年,不分上下,如今,卻又延續到他們這一輩弟子身上,這是擺脫不了的宿命。
冰木之箭,乃是韓羽的底牌,此術,原本是爲韓石所留,只是在李辰的步步緊逼下,韓羽不得不提前將此術施展開來。
此術乃韓羽獨創,木的柔韌與冰的堅固,被他近乎完美地融合在一處,此術一出,頓時讓李辰面色一變,連連招架之下,才堪化解。
而李辰的底牌地刺之術,幾近大成,在兩人鬥法之時,常常在意想不到之時,忽然腳下泥土化作一道尖銳之刺,此術極爲難纏,韓羽不得不移神提防,有數次,險些被擊中要害,重創落敗。
兩人你來我往之間,局面漸漸僵持下來,元氣急劇消耗之下,兩人已然都接近乾涸之境,此刻的韓羽與李辰,便有如凡人一般,手執刀劍,進行最後一搏。
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世間之事向來知易行難,凡事一旦達到極限之時,往往都會變得極爲純粹。
與昨日韓石與孫鑠的意志之鬥不同,韓羽與李辰之間的,是極限之鬥。
比的,就是誰在臨近極限時,那份內心的堅持,能否繼續撐下去。
漸漸地,兩人揮動刀劍的速度,也變得緩慢,握着刀劍的手,也有了輕微的顫抖。
下一刻,兩人雙目中同時有火光一閃,人影瞬間交錯,只見白色人影,靜立間單手執刀,不動如山,而黑色身影卻是有了輕微地晃動,單劍插入地下,才穩住身形。
如此看來,莫非是李辰勝了此局?
觀戰衆多弟子,皆不敢爲之出聲絲毫,即便是觀戰的衆位長老,也是側目不已。
但不到三息,只見韓羽走向李辰,微微舉劍之下,將劍刃指向李辰的眉間,而李辰竟然沒有絲毫舉動,任由韓羽指劍相向。
此局,赫然是韓羽勝了。
李辰的靜止,並非主動,而是全身被寒氣所襲,僵硬所致,他想不到,拼到如此程度,韓羽竟然還留有一絲元氣,在兩人交錯的瞬間,施展開來,李辰措手不及,爲寒氣所罩,失去了元力的保護,他竟被生生凍在原地。
若是生死之戰,此刻的李辰,已然身首異處。
李辰心底生起滔天怒火,此刻的他牙齒緊咬,幾近崩碎,雙目露出不甘之色。
五年前,韓羽實力不濟,曾敗在他手。
這五年來,他修爲精進,更是趕在韓羽之前,踏入凝元九重,他有信心,在三年之內,破開壁障,踏足築基之境。
料想五年後,在這大比之上,整個宗門關注之下,再賜韓羽一敗,他的眼中,只有那襲青衫,那曾經讓他嚐到失敗滋味的韓石,纔是他最終要踩在腳下的人。
只是沒有想到,最終敗的,不是韓羽,而是他自己。
韓石當日說的竟然沒錯,他竟然連與韓石交手的機會,都沒有。
看着韓羽手中的劍鋒,李辰目眥欲裂,這齊雲峰的人,果然如師父所說,都是該死的。
韓羽目光微寒,一劍劃過,頓時有一縷髮絲從李辰肩上滑落,隨風遠去。
韓羽面色冷酷,掃了一眼李辰身後的飛天峰弟子,一言不發,走回到齊雲峰弟子中,衆人靜默半響,歡呼聲突然爆發出來。
李辰身體外的寒冰在執法首座輕拂之下,頓時融化,李辰盯着韓石的背影,怨毒之色毫不掩飾,聽着爲韓羽歡呼之聲,憎恨的眼神漸漸變得平淡,而那份怨毒則化入到心中,李辰臉色恢復平靜,轉身走回飛天峰弟子中。
大長老楊非雖臉色平淡如常,衆位長老卻突然感到一絲寒意,這種寒意並非真的冰寒,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冷意。
一時間,衆長老皆噤若寒蟬,唯有玄陽子與周逸兩人,面色不變。
執法首座嚥了嚥唾沫,幹聲道:“第一場韓羽獲勝,第二場李維宇對韓石,雙方上場。”
李維宇單手握劍,緩步走到場地中間,行走間給人一種穩如山嶽之意,而在這其中,竟然還有一份輕靈如意之感,彷彿一座漂浮着的山峰,靈動與厚重兼而有之。
觀戰的衆多弟子,甚至包括多數長老在內,皆是露出讚賞之色,紛紛點頭。
周逸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正色道:“韓石昨日受傷頗重,無法出戰,老夫已命其在羅雲峰修養,今日之戰,韓石棄權。”
此言一出,議論之聲紛紛揚起,遺憾之意和質疑之聲夾雜其中。
“昨日散去時,韓石明明還好端端的,怎麼一夜過去,就變成了重傷了,莫非是害怕輸給李維宇丟臉吧。”
“哼,怪不得,我本來還信以爲真,現在仔細想想,果然如此,那其間定有貓膩。”
“我聽老一輩的師兄說,羅雲峰的弟子經常以裝死和裝病來躲避武鬥,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也許周長老說的是真的,要是韓石真的受傷了,我們也不必苛求。”
“師弟太天真了,宗門大比這麼重要的比鬥,我就算是重傷在身,爬也要爬來,棄權之事,非大丈夫所爲。”
“要是韓石今天棄權,那麼飛天峰可就撿了一個大便宜,不戰就勝,老子怎麼沒有遇到這等好事。”
玄陽子投來一絲詢問的目光,周逸面露苦笑,此事遲早是掩蓋不住的,當下便傳音將韓石之事原原本本告知玄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