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左手這一塊白石,與其稱之爲靈石,不如說是魔石更爲妥當,其蘊含的靈氣中參雜着一絲極爲隱秘的氣息,這種氣息極淡,若不是他眉心中的灰石對這種氣息極爲敏銳,怕是韓石自己也無法分別出來。
這一絲極淡的氣息,若是積少成多,到時候便極難清除出體內,最終要麼拒絕吸收魔石,癲狂而死,要麼只能繼續吸收下去,成爲它的奴隸。
韓石眼中透出一絲冷笑,這種氣息也許旁人無法去除,但他的青石訣全力施展之下,卻可以將這氣息完全隔離開來,只將其中的靈氣留下,這樣在靈石耗盡後,也可用此白石代替。
韓石一連三天皆盤坐此地,吸收着中品靈石,三天後,韓石雙眼睜開,兩道精光一閃而逝,吐出一口濁氣,他的修爲終於恢復到凝元十五重的巔峰。
看着遠處密林中上下跳躍翻騰的猿羣,韓石不由得陷入沉思。
除卻金色巨猿不說,即便是這銀猿,也明顯比尋常猿猴大上不少,那個白色光圈所在的山谷中,草木的尺寸也較尋常的草木更大,靈性十足。
韓石心中一動,駕起飛劍,從谷中連根帶土取了一些草木,再從較遠處取了一些看起來差不多大小的草木,帶回絕壁之上,放置於陰冷處,仔細查看。
不到半日,取自谷中的草木便開始有了枯萎的跡象,而取自較遠處的草木卻依然如故。
三日後,谷中的草木全部枯死,外表甚至有一絲燒焦的痕跡,而較遠處的草木除了變得乾澀之外,依然生機勃勃。
除了觀察草木變化之外,韓石也密切監視着白色光圈附近的動靜。
果不其然,猿羣大概每三到五天左右,便要來白色光圈前面叩拜,每次可以飄出十餘枚白石,被猿羣分而食之,然後頓時變得精神奕奕,歡呼雀躍而去。
等下次再來之時,猿羣的毛色明顯就變得暗淡幾分,有些體弱的甚至哈欠連天,精神萎靡不振,韓石面容平靜,眼中多了一絲瞭然之色。
此處透着詭異,不宜久留。
韓石神色不動,看了一眼四周,駕起飛劍,直直地朝前飛去。
不久,一條大河印入韓石眼簾,此河甚是寬闊,兩岸間距不下百餘丈,河流平波而下,沒有出奇之處。
只是韓石在看到這大河的瞬間,心頭沒來由地一緊,沒有從河面上飛過,而是收起飛劍,落在河邊。
此河,給他一種靜水流深之感。
河水清涼透徹,韓石在岸邊掬了一把河水,洗了洗臉,看向對岸,莫約百里外,一座巨城的輪廓影影綽綽。
韓石也不着急,從河中捉了幾尾鮮魚,剝洗乾淨後,用木枝穿起,從隨身的藥材中選了一味甘甜平順,可生服的甘草果,藏於魚肚之中,生起火來,頗爲悠閒地烤起魚來。
韓石雖說已是修道之士,卻仍辟穀之境,看着烤得滋滋作響的鮮魚,伴着甘草果特殊的香氣散播開來,一股強烈的飢餓感浮上心頭。
一扁孤舟自遠方漸漸浮現,一個黑衣白髮老者划着竹槳,船歌悠揚,淡淡地看了一眼岸邊的韓石,收回目光,繼續朝着遠處劃去。
韓石心中一動,站起身來,高聲喊道:“船家,請留步。”
老者聞言,調轉船頭,朝着韓石划來,笑道:“客官,可是想過河?”
韓石搖搖頭,“非也,只是想請老丈嚐嚐在下的烤魚。”
老者拴好繩索,從船上跳下來,走到韓石身旁,也不客氣,拿起一條魚,盤膝坐下,便吃了起來。
韓石微微一怔,笑了笑,順勢坐下,從儲物袋中取出兩壇酒,遞給老者一罈,老者毫不客氣,接過酒罈,拍開封泥,深深地嗅了嗅,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卻沒有說些什麼。
舉起酒罈,大口喝下,這一口,便喝下將近一半的量,打了一聲飽嗝,老者臉上涌上一絲紅暈,眼中透出滿意之色。
“老朽多年未曾喝過這般美酒了,今日蒙客官之情,多謝了!”老者看向韓石,點頭道。
韓石微微一笑,說道:“老丈不必客氣,今日若不是機緣湊巧,我也無緣得見老丈,人來人往,皆爲緣分二字矣。”
老者聞言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閃,深深地看了韓石一眼,說道:“老朽多年來,在此界河上打魚擺渡爲生,你可稱爲我爲擺渡人。”
韓石咬了一口魚,若有所思,“界河……擺渡人……”
韓石心中一動,“老丈辛苦,今日還需勞煩老丈渡我過河,不知可否?”
“客官不必擔心,一會便隨老朽登船便是。”
兩人不再言語,將注意力都放在鮮魚美酒之上,其間韓石又從河中打了幾尾魚,重新烤起,這次換了一種藥材,香鮮之味不在剛纔之下,老者吃了更是大聲叫好。
兩人一共喝了六壇酒,其中老者一人就喝下四壇,一直到酒足飯飽,老者帶着微醺之態,回到船上,韓石隨之登船,駛離岸邊三十餘丈後,眼前景色突變。
剛纔還風平浪靜的河面,瞬息間,波濤有了起伏,風浪愈發大了起來,而原本看似咫尺之遙的對岸,此刻竟變得模糊了。
暗流漩渦出沒無蹤,船身搖擺不定,似有覆舟之危。
韓石全力施展攝物法,將自身吸附在船身上,而老者卻如履平地一般,站在船頭,爽朗的笑聲直透雲霄,絲毫沒有將這些風浪看在眼中。
前行不過百餘丈,驀然間,一隻比小舟大上數倍的頭顱從河面浮出,張開血盆大口,朝小船吞來,駭人至極。
韓石瞳孔收縮,他看得真切,此獸頭頂上長有獨角,似龍非龍,應該是傳說中的蛟龍。
蛟龍,若是能夠修行十萬年,蛻皮九次後,再待頭上獨角脫落,則可以變成真正的神龍。
但無論如何,如此大小的蛟龍,絕不是他可以抵擋的,韓石心中一緊,但面色卻是如常,雙眼直視着那越來越大的蛟龍。
他的平靜,只因爲那老者的平靜,他隱隱有感,這老者絕非凡人,而是大神通之士。
老者對此似乎視若不見,直到蛟龍大口將要咬中小船之時,才輕咳一聲,舉起竹漿,輕輕一點,彷彿跨越了時空的限制,直接點在蛟龍頭頂的獨角上,蛟龍如遭雷擊,全身一震,縮回到河中。
老者回頭掃了一眼,輕聲淡笑道:“今天我有客人,都散了吧,誰再鬧,就把誰的皮剝了去。”
此言一出,便如利劍一般,沒入河中,不到三息,所有的風浪皆消失無影,河面上重新恢復了平靜。
看了一眼依然平靜的韓石,老者眼中多了一絲讚賞之色,說道:“此河名爲界河,乃是此界中最大的一條河,又名彼岸河。”
“自古便在這裡流淌不息,河中猛獸無數,但兩岸河邊三十丈內卻如同尋常河流一般,站在河岸看去,整條河都是風平浪靜,更可以看到對岸的情形。”
“但若是想達到對岸,則必須從河面上擺渡過去才行,若是想飛過去或者游過去,則必然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而且此河雖然看起來只有百丈之寬,但其實遠超千倍不止。”
“老夫在此處擺渡了數千年,渡人無數,看到此岸之人想去彼岸,卻不知彼岸之彼岸就是此時腳下之地,這天下哪裡有什麼彼岸,皆是世人矇蔽麻醉自己的託辭而已。”
“年輕人,若是有一天你我有緣再見,老夫倒想問問你,我的彼岸所在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