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林家的權勢加上交好大的幾個家族,足以將京城翻個天翻地覆,甚至被拐賣的孩子都救了好幾批,可是林宗孝卻始終沒有出現,那個只與雨竹見過一面,面容模糊的小小男孩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了蹤跡。
這些天,林宗明一直跪在祠堂裡,飯食和清水都是趙氏偷偷送進去,她不敢求情讓老太太放自己兒子出來,生怕自家老爺會一怒之下將他打死,在祠堂裡雖然苦了點好歹能不捱打。
崔氏與妯娌的關係向來都是淡淡的,從不深交,因憐她遭此變故便每天花些時間去陪趙氏聊聊。
“四弟妹可要保重身體,再艱難都要忍過去,事情早晚會水落石出的。”崔氏瞧着趙氏那厚厚的脂粉都掩蓋不住的憔悴臉色,總是勸他:“明哥兒可還指着你呢,話說爲母則強,就是爲了兒子你也要好好收拾那個狐狸精。”
趙氏強笑着回到:“這次確實是明兒做的不好,帶了弟弟出去怎能只顧着自己玩,就是我也要收拾他呢。”
“唉,你……”崔氏聽到這裡哪裡還不知道這是不願意和自己深談,其實她心裡也是極其反感那種逆來順受的女子,自己來勸了好幾天別人都不買賬,也就沒了興致,閒扯了幾句就回了自己院子。
劉媽媽跟着崔氏回到正屋,見崔氏任然面有鬱色,知道她心裡有氣,也不多言,從秀月手上接過一杯茶送到崔氏手裡,笑呵呵着等崔氏發火。
“你說她怎麼這麼逆來順受啊,自己攏不住男人被個揚州瘦馬個勾去了,連唯一的孩子也護不住……明哥兒多好的一個孩子,這幾天瘦了多少苦楚,怎麼能有那麼沒良心的爹,好好的金貴嫡子說打就打、說罵就罵半點不心疼,倒是爲個庶子要死要活的,就該被參個寵妻滅妾,斷了他的仕途才痛快。”崔氏嘴巴一向利索,這下便噼裡啪啦的說了一大串,倒也真渴了,便低下頭喝茶。
劉媽媽的眼裡帶着一種看盡人生百態的滄桑,又有着點點的欣慰,看着自己奶大的孩子,她笑得很是慈愛:“太太這一生都過得順遂,在家是老侯爺如珠如寶的寵大,嫁人了姑爺又待您極好,哪裡知道四太太的難處。”見崔氏擡起了頭才又道:“您也知道四太太是庶出的,姨娘早亡,在家的日子盡被嫡母、嫡姐妹欺負,好容易嫁了四爺做正室,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孃家還會給一個庶女出頭麼?”
崔氏把玩着手上的冬青荷花形杯盞,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去把季哥兒給我叫來。”
劉媽媽一愣,疑道:“叫四少爺來?現在?”
崔氏板着臉,應的斬釘截鐵:“就是現在。”
當林宗季從大汗淋漓地從校場上被叫下來,意猶未盡的奔到母親房裡的時候,看着崔氏滿是期許的眼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到了三月,已是草長鶯飛,春風暖融,園子裡的杏花和桃花全開了,地上悄然長出一層細細絨嫩嫩的青草,河邊垂柳嫩芽初吐嫩芽,遠遠看去毛茸茸的嫩黃色十分喜人。春水咕嘟咕嘟的上漲,溫暖輕柔,喜的園子裡養的那些毛色鮮亮的水禽們到處撒歡嬉戲。
春色正好,卻少有人賞景,因九少爺還未找到且希望越來越小,整個寧遠侯府都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主子們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臉上都是焦急傷心的,奴婢們更是要誠惶誠恐,不敢行差踏錯,善於鑽營的甚至臉色比死了親爹還要悲痛,一時間府裡倒像是辦喪事的,哪裡還有春天到來的欣欣向榮。
四個爺們都帶人出門尋人了,家中女眷也沒有了爭妍鬥豔的心思,老老實實窩在自己院子裡。
正值中午,日頭稍稍大了一些,四處都是靜悄悄的,偶爾聽得檐下燕子的呢喃聲,倒是平添了幾分春困。
兩個穿淺綠色細紗春衫的丫鬟一個端着滿是熱水的水盆,一個託着一個梨木雕花小茶盤,內有一隻巴掌大的瓜棱綠釉罐,隱隱散發着甜膩馥郁的香氣。
“綠蔭姐,你爹門路多,消息靈通,他知不知道咱家四少爺要去兵營的事啊,可是真的?”捧着熱水的丫鬟眉眼靈動,一雙杏眼滿是討好之意。
端茶盤的那個啐了她一口,笑罵:“小青藤是不是捨不得啊,小心着點別把水灑了,燙不死你個小蹄子。”
“那,那是真的了。”青藤俏臉頓時煞白,手不由的一抖,濺出幾滴熱水灑在手背上,燙的她一哆嗦,但此刻也顧不得了,只一連聲的問:“什麼時候走啊?帶丫鬟不?帶幾個……”
她剩下的話被綠蔭猛然射過來的嚴厲眼神嚇住,一轉眼就見到綠蔭已經衝前方蹲了下來,青藤終於從滿腔急切裡回過神來,急急跟着蹲下,靜等前面緩步走來的大少奶奶李氏走過去。
李氏是林家正經的長子嫡孫林宗壽的妻子,也是林家未來的當家主母,可她始終是槁木死灰一般,請清凌凌的,見到下人也只當看不見。
“端着東西就別行禮了。”一句輕輕的低語隨着春風飄來,柳絮一樣輕軟。
身邊跟着的管事嬤嬤倒是兇的很,擦身而過的時候還回頭罵了一句:“沒規矩的東西,在路上打鬧嬉笑像什麼樣子,回去叫你們主子好好教教規矩。”
青藤被罵的肩膀一縮,偷偷回頭看了一眼那身材肥胖的管事媽媽遠去的背影,吐了吐舌頭:“怪了,今天大少奶奶怎麼感覺與往常不一樣啊。”她眨巴了兩下眼睛又向綠蔭抱怨:“凶死了,跟咱一樣是奴婢,管的倒是多,也不回去看看大少爺院裡藥渣積了多高,看她還能得意多久。”
“好了,少說兩句,小姐快醒了,咱麼快走。”綠蔭怕她再口無遮攔,連忙催她。
雨竹醒後,便湊在那熱氣騰騰的臉盆上薰臉,打開毛孔順便醒神,下午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可不能這麼懶洋洋的。
她早早知道了四哥林宗季要被送去兵營的事,雖然擔心刀劍無眼,卻架不住本人樂意的不行,知道他不愛念書又在二哥的光環下呆久了憋屈的慌,想想也表示支持。
沒幾天便要出發了,雨竹便打算今天去和崔氏一起給四哥收拾行李。華箬小心的將瓜棱綠釉罐裡的紅棗血燕湯倒在一個青花松竹梅紋敞口碗裡,笑着對雨竹道:“小姐快趁熱喝了吧,太太說着午睡後喝最好了,從太太那裡勻出來的呢。”
唉,這娘還真是……雨竹淚汪汪的喝了,抹了把嘴,捏緊了小拳頭,加油!
雞凍,四哥終於要走了,大少奶奶終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