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於此時,在紫禁城內未央宮中,有人匆匆而入跪俯於地,“參見皇上。”
低頭處理公文的星辰風擡眸看了看他,聲音無喜亦無怒,簡簡單單也就一字明瞭,“說。”
“據清衛來報,五公主等人已回到帝都。”
“嗯。”星辰風並無太多表情,彷彿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卻見那人不再繼續說下去,這才擡眸看他一臉猶豫不決,星辰風才道,“有什麼事直接說便是。”
“是,皇上,清衛還說,五公主身旁不僅有輕柔公主作陪,還有一蒙面女子,聽清衛所述,那女子佩着雪族玉牌!”男子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說罷便低下了頭,不敢再去看高位之上的男子究竟是一副怎樣的神情。
星辰風手中的筆微微的顫抖,不知究竟是驚是喜,隨而他側眸望向離案几不遠處的書架之上,一個排位隱於暗處,多久沒有聽到雪族人的消息了?他記不得了。她離開多久了?十年吧。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繼續監視着星辰允澈,再派一隊去調查這個蒙面女子的身份,一有消息,立即回報給我。”
“是。”男子緩緩退出大殿,星辰風卻再也看不下去手中的公文,他丟開公文,揉了揉暗自發痛的太陽穴,起身一手負後踏出未央宮,左右宮人前來跟隨,星辰風右手一擡,遏制住了他們上前的腳步。
星辰風步伐沉緩,一襲黑紫色星袍還是那般威武到不可侵犯,卻偏偏在此時顯得幾分暗淡,幾分寂寥。
他踏上千層階走上星皇之巔,沒有人知道爲何星皇要建這百米高的宮殿。而等他登上高位之時便終於明白星皇這般爲何。
高處不勝寒。
獨站高處可以一眼看完天暝國帝都,可以看看這錦繡山河,是不是在這一刻纔會感覺自己原來其實並孤身一人?自己還有那百萬人民。但卻這只不過是自欺,不過是爲了掩藏心中的孤寂。明明他想要的如今都已緊握在手,卻爲何他還覺得自己其實一無所有?
那年隆冬臘月,他八歲,他仍舊記得那日雪下的浩浩蕩蕩,可是他卻看見星宮之巔縵立一人,他鬼使神差般摸索道路而去。天地之間萬物失色,白雪皚皚的空地之上,他看到自己的父皇持傘獨立與她對視,那般遠的距離,他甚至看不清凌心然的面容,而星皇卻仍舊目光灼灼,由她,任她,那般不捨,卻那般無可奈何。她獨彈一曲離殤,豎指大罵天地不公,下誓詛咒星族生生世世,頃刻間,天地突變,卻見她一頭烏髮瞬間變白,明明是深冬,卻是一陣電閃雷鳴,將她劈的粉身碎骨。
而那句詛咒卻久久迴盪在耳旁,“吾以妖女之名詛咒星族永世不得真愛,永世倍受相思之苦!”
他曾也想去尋得幻琴,妄想效仿凌心然動用禁術改變雪亦清之命,不讓她那般早的離開,可是自從凌心然死後,幻琴便消失於世,根本無人知曉幻琴究竟落入誰人之手。
又憶起他與她第一次見面,便是在凌心然宮中。
一代妖女凌心然入宮爲妃,那時年少忍不住好奇,便去偷偷看她,彎眼細眉,顧盼留芳,只是那眉宇之間總是藏着這世間仿若誰人都解不開的愁緒。聖恩浩蕩,他卻從未見過她笑,彷彿笑這個字在她生命之中消失了一般。
然而能吸引住他的目光的是凌心然身旁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明明只有七八歲,卻一臉嚴肅,義憤填膺地指責着比自己大許多歲的凌心然,他那時便想,她該是多麼特別的女子啊。
便就因這好奇心走近她,她就這麼闖進他的世界,給他黯淡的生活增添了幾分炫彩,但卻又那般匆匆離去,就像那般倉促的來,讓自己一樣不能接受。她一襲白衣沾血,那般安靜地躺在自己身旁,抽乾血汁地滋味必定不好受吧?
怕是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那日,她如曇花瞬間凋謝,她面色蒼白,卻仍舊握住他的手,明明氣息微弱到彷彿隨時都會停止,她卻固執的小聲囑咐他,“不要恨。”
可是,他做不到!這一切傷害過他清兒的人,他定當讓他們都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