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在,我不想在程家人面前掩飾什麼,紅腫着桃一樣的眼睛進了家。
程墨正坐在客廳裡陪關雲珠聊天,不知道說到什麼高興的地方,兩人都哈哈笑出起來。我的進來有點突兀,他們的話停下來,一齊擡頭看着我。
“怎麼了?眼睛怎麼腫了?”程墨比關雲珠先開的口。
“傷心了,失戀了,這一回,我是真的失戀了。”我嘆了一口氣,扔下手包,換好拖鞋走到他們中間,在沙發上坐下來,順手抱了一個靠枕,“我認了,我真的認了。”
我語氣不沉重,反而有點輕鬆。
程墨表情沒什麼變化,反而是關雲珠擔心起來,伸手在我額頭上摸了一下說:“阿紫,你沒事吧?”
“沒事,該傷心都傷心過了,哭也哭完了,我餓了。”我把自己的掌心揉熱,放在雙眼上,感覺又酸又脹的眼睛舒服多了。
“阿紫,是和那個沈末?”關雲珠問。
我點了點頭,勉強擠出笑對她說:“是的,不過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因爲他流眼淚。他說得沒錯,一直以來我對他可能都是感激之情,與愛無關。”
關雲珠還想說什麼,被程墨按住了手,他看着我目光灼灼的拍了一下我的後腦勺,差一點把我拍趴到茶几上,才又說:“沒看出來啊,現在學聰明瞭哦。說吧,想吃什麼,哥請客!”
看着他那麼豪氣的樣子,我想了想說:“我想吃烤串兒,吃麻小,喝啤酒。”
他先是瞠目結舌,然後一笑說:“這沒出息勁兒,要是我逮着這樣別人主動請客的機會,怎麼也要約一頓日本的米其林三星,好好去宰一頓。”
“請客不都是家周圍,最多也是這個城市,什麼時候流行直接把矗到國外了?”我說完看向關雲珠問,“我好像錯過了一次宰土豪的機會吧。”
關雲珠看到我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表情明顯鬆懈下來,對我說:“沒事,你可以讓他再請你吃一頓日本米其林三星的大餐,今天晚上先去吃你說的烤串兒熱熱身。”
“媽,偏心眼兒也太明顯了吧。”程墨苦着臉說。
“就這樣了,你自己說的。”關雲珠對他板起了臉。
程墨無奈的搖頭,讓我自己隨便挑餐廳。
我也是在剛纔他提出說要請客時,才突然想到了烤串兒之類,想到了原來與劉月一起在學校邊上的一個衚衕裡吃到的街邊大排檔。只不過從畢業以後,我忙了工作忙家,再後來一連串的事讓我沒了在街邊坐着悠閒的啃幾口烤串兒的想法。今天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擋不住。
“我要叫上劉月。”我對程墨說。
他一伸手對我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我迅速撥通電話對劉月道:“劉月,還記得咱們以前經常去吃的小燒烤攤子嗎,現在還在不在?”
話一出口,我自覺不妥,沒敢繼續說下去。
還好劉月已經知道我說的是哪個,想了片刻對我說:“應該還在,怎麼,想去了?”
“嗯,我帶上我哥,咱們一起,讓土豪買單。”我說。
我掛斷電話,程墨打了個響指,拿起車鑰匙對我說:走吧,今天我負責開車接送二位女王,同時當個合格的錢夾。”
程墨是一個很討喜的人,總是能在最恰當的時候撓到你的癢癢肉。就如同現在,程墨的話讓我覺得很受用,甚至一點也不覺得兩個女人的聚會,他去會不合適之類。
我說了地址,程墨在導航上輸入名字,居然沒搜到,氣得他大罵了一聲,放棄依靠現代電子設備了,問我:“你指路吧,提前告訴我在什麼地方拐彎,別讓我吃罰單。”
我向他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開始指路。
說實話,帝都雖是千年古都,但最近十幾年變化很多,特別是近兩年,修了很多路,很多房子,地鐵之類,一些原本熟悉的地方再一次去會有面目全非的感覺。我是憑着感覺指路的,中途幾次都指錯了的路,我以爲程墨會發飈,沒想到他居然一言不發,開了幾句玩笑,就神色如常的開車。
我的錯誤導致我和程墨到的時候,已經看到劉月在掛着白熾燈泡的攤子下面開吃了。
她面前擺着兩個方形鐵盤子,一個裡面是滿滿的烤串兒,一個是紅彤彤的小龍蝦,飲料是泛着沫子的啤酒。
“就在這裡?”程墨上下打量着這個面積不大,人卻巨多無比的攤子。
“對,就是這裡,你可以看着不吃。”我對他說。
劉月看到我們兩個,揚起手臂對我們擺了擺手說:“在這裡,等你們兩來再佔位,鐵定是沒位置了。”
現在還不是大排檔生意最好的時候,但這家攤子裡的座位已經坐滿了人。
“生意這麼好,怎麼不知道換個大點兒的店鋪。”程墨嘴裡嘀咕着,與我一起穿過了人羣,來到劉月面前。
兩人見面都互相打量了一眼,劉月拍了一下她身邊的椅子對我說:“來,這裡。”
我在她身邊坐下。
她這才發現我眼睛有點問題,伸手用手背摸了一下問:“哭腫的?”
“嗯。”我點頭,拿起烤串兒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同時拿起了她點好的啤酒。
“爲什麼?”劉月問的很直接,毫不介意在場的程墨,甚至完全當他是個透明人。
“失戀。”我說。
劉月一怔,這回狐疑的看向了程墨。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剛想解釋,她就開口說:“哦,我知道了,和沈末吧。”
“是,你錯對了,加十分。”我笑了一下,一口乾掉了半杯啤酒。
“沈末那樣的男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你離開他是對的。表面看着有多完美,內心就有多殘缺。反而是那種你一眼就能看出缺點的男人,人前人後區別不大,纔是良人。”劉月語氣淡淡的對我說。
我仰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白熾燈泡,忽然覺得劉月說得好有道理。等到眼淚重新流回去以後,我恢復了正常,看着劉月,給她手動點了個贊。
劉月沒再和我說什麼,轉向程墨問:“程大少爺,不吃點嗎?”
程墨看了看盤子裡紅紅的,還有那些冒着油吱吱響的烤串兒,皺起了眉頭。
“你開車,可以不喝啤酒,喝瓶北冰洋,保證你一口爽到骨子裡去。”劉月傾情推薦。
程墨擺手說:“不用了,你們慢慢吃,我不餓。”
劉月嘴角露出笑,俯到我耳邊輕聲說:“咱們打個賭,他堅持不到咱倆吃完。”
我看了看程墨對眼前食物一臉嫌棄的樣子,也被勾起了興趣,對劉月說:“好,那我就賭他一定能堅持到最後,堅決不吃一根籤子。”
話音一落,我們相視一笑,在程墨的面前擊了一下掌,算是這個局成了,大家靜侯賭局的結果。
劉月吃東西一向是斯文的,但是打了這個賭以後,她刻意吃得粗魯了一些,我看着她一邊吃一邊喝都覺得有點誘人了。
我看到坐在我對面的程墨有點下意識的抿了一下自己的嘴脣。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輸了。
又過去了十幾分鍾,程墨試探着問:“這東西衛生嗎?吃了會不會鬧肚子?”
劉月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再過了三分鐘,劉月又幾隻小龍蝦入肚了,程墨自己忍不住了,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說:“大不了去打個吊瓶唄。”
說完,馬上就加入了我們擼串兒的隊伍。
這小子不吃則已,一吃速度馬上就超過了我和劉月,眼前的肉串兒和小龍蝦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減少。
劉月目的達到,扔下竹籤子,油乎乎的手直接糊到我臉上,還用力捏了一把說:“你輸了啊,答應我一個條件。”
看着她得意的笑,我點頭說:“好,沒問題,你隨便提。”
我知道,劉月故意找個由頭做遊戲,也只是爲了吸引我的注意力。畢竟,失戀對我來說,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回。
程墨知道我們兩個拿他開玩笑,倒也沒生氣,只是吃得更歡了。
吃串兒喝啤酒特適合氣味相投的朋友一起,一邊沒邊沒沿的扯着閒天,一邊吃東西,時間過得嗖嗖嗖的。
劉月也不怕程墨多知道些什麼,聊起我們從前的事眉飛色舞。
我最初還有點擔心程墨在一旁,有點放不開。到了後來,看到程墨真的盡心盡力的當一個透明人,索性也放開了。
時間過得飛快,我們吃完了一大堆籤子,每個人都吃到肚子溜圓。
程墨再三確認我們不吃了,纔去找攤主結的帳。
“走吧,先送你,我再拉我妹妹回家。”程墨拉開車門對劉月說。
劉月毫不客氣直接上車,坐好以後才說:“我哥咋就從來不參與我這些活動呢?”
說這個話的時候,滿臉的遺憾:“我那個還是真的哥呢,連個假的都比不上。”
程墨臉色一黑,對劉月說:“什麼真的假的,信不信再多說下去,我把你踹下去。”
劉月閉嘴,衝我吐了一下舌頭說:“程紫哎!你這個哥哥還挺盡職嘛,比沈末有過而無不及。真沒想到在學校裡最老實本分的,在社會上倒學會了咱們原來那一套認哥哥的戲碼,找一個牛逼的哥哥罩着自己,感覺咋樣!”
她故意調笑的話讓我老臉一紅。
“劉月!再說下去,我真的生氣了!”程墨語氣平平,眼神有點不對勁兒了。劉月馬上閉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說:“好啦好啦,就此打住,不說了。”
我知道,我必須儘快開始自己的生活。我要讓沈末知道,沒了他,我一樣行。送劉月到家以後,我就在後座上閉目養神,程墨以爲我睡着了叫了我兩聲,我沒回答以後,他就沒再說話。
我在心裡算了一路,我需要還給沈末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