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電話裡與華遠樹約着晚飯的事,程墨的電話也打了進來,對他說了一句稍等,我切到了程墨的線上。
“阿紫,我查清楚了,是真的也是假的,恐怕你不會想知道這些。”程墨開門見山。我心一下就懸了起來:“什麼意思,既是真的又是假的?我被你搞糊塗了。”
“最好見面聊,方便的話就今天晚上。”他說。
我猶豫了一下覺得這件事更重要,對他說:“我儘量安排,但是很可能華遠樹會和我一起去的。”
“沒問題,躲開他幾分鐘就能說清楚。”他說。
我重新切回到華遠樹的電話時,他居然還在線上,聽到我的聲音柔和的問:“程墨找你什麼事,說的時間不太短啊。”
“我媽好久沒見我,想讓我晚上回去吃飯。”我隨口說道。
他在電話那頭稍一猶豫說:“好,我一起去,好幾天沒去你家了。是我疏乎,應該早就先提出這個問題。”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覺得華遠樹的話假得厲害。我和他一共才結婚幾天,他就說早該說出這話,那豈不是結婚當天就得回我家去住?不過,他既然把話講得漂亮,我也懶得戳穿,順着他說:“行,把孩子們接上咱們就直接過去。”
我們一起回到程家時,飯菜幾乎是掐着時間上的桌,一屋子的飯香味兒。我在程家將近一年,習慣了這家的飲食習慣,聞到味道就覺得肚子咕咕直響。
關雲珠在門口等着,看到我進門就過來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了幾眼。程墨在一旁打趣說:“媽,這才幾天你就一副看不夠的樣子,怕她瘦了啊?現在可是以瘦爲美的。”
“你知道什麼。”關雲珠對他說了一句,然後對我說,“別理他,過來坐下來休息一下,馬上就能吃飯了。”
華遠樹看到我們母女親熱的樣子,也笑着在小如和悅悅後背拍了一下說:“叫外婆,叫舅舅。”
小如和悅悅現在是改變了很多,但是在外人面前還是一副認生和高冷的樣子,所以就站在那裡沒動。華遠樹又要催,程墨卻早他一步開了口說:“算了,孩子們有點認生。”
兩個孩子臉上明顯有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華遠樹表情尷尬的不行,自己找了個臺階說:“以後多來走動就好了。”
到了陌生的環境,兩個娃安靜得跟洋娃娃一樣。
吃飯時間就是閒聊,我覺得自己表現正常,等到飯後,關雲珠說有話要對我說,找了個藉口把我叫到了樓上。我們母女單獨相處,她第一句話就是:“阿紫,才幾天,我怎麼就覺得你沉穩了很多,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啊。”我馬上否認,語氣如常。
“一定是有的,我是女人對自己女兒能不瞭解?”她反問,“是不是華遠樹有什麼事你不能接受?我聽你哥無意中說起你在查什麼股權的事?”
“媽,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華遠樹即便能從我們的婚姻裡得到什麼好處,也不至於把股權無條件的轉給我,所以讓我哥查了一下。”我假裝淡定的說,“現在什麼事兒都沒了。”
“媽不信。”關雲珠說,“你變化很大的。”
“真的看得出來?”我問。
她點了點頭,看在我嘴裡問不出什麼,自己又說:“就算是結婚成家,代表着你長大成人,也不會成長得這麼快吧?是不是兩個孩子不好帶?”
我終於在她的話裡找到了理由,馬上苦笑着說:“帶孩子真的不像我想的那麼簡單,偶爾的看一下和整天的相處又不是一回事。”
關雲珠也說:“對啊,你現在剛知道啊,後媽不好當,而且帶自己的孩子和帶別人的孩子又是不一樣的。”
我點頭苦笑沒說話。
我以爲這件事就此翻篇,沒想到程墨直接推門進來說:“你們別聊時間太長,華遠樹在樓下看錶了。”
關雲珠看了一眼時間說:“女兒嫁了人,和我聊會天的時間也要掐時間了?”
我忙對程墨使眼色,誰知程墨不僅當作沒看到,還故意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唄,再說了,華遠樹這種心機的男人對付起咱們家天真善良的阿紫,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怎麼了?”關雲珠馬上問。
程墨把垂着的手舉了起來,我這纔看到他手裡拿着一臺pad,他把pad遞到關雲珠手裡說:“才查到了,是我疏乎了。”
我瞪了他一眼,知道他這裡面的資料一定是關於股權的。
我是真的真的不想關雲珠擔心,所以不願意讓她知道事實的真相,想和程墨商議好了對策再說。
程墨無視我的眼色,還說:“阿紫,這件事你別想瞞着媽,這不僅是對你一個人的欺騙,男人應該說得出做得到,這種明明自己做不到還想把便宜佔盡的真是少見,也就你還相信他。”
他把資料都交了出來,其它的再說也沒什麼意義了。我湊過去看了一眼,上面都是財務報表,pdf版的,一頁一頁巨多無比。
關雲珠應該是懂這些的,認真的看了下去,看了大概五六頁以後,迅速把文件拉到了最下面,看到那一串兒的負值,臉色馬上就變了。
我看得懂這個,從關雲珠發抖的手裡拿過pad,翻了幾頁,問程墨:“這個可靠嗎?你從什麼渠道拿到的?”
“靠錢拿到的,這是近期內華遠樹公司的變化,他把你弄成了大股東,公司卻變成了空殼,你現在身上揹着上億的債務。而且他把其中兩家公司的法人改成了是你,當時看着那報表還是能入眼的,只是利潤很低,現在看來那些都是做假的了。這纔是整個集團真實的財務情況。”
“可靠嗎?”我又問。
他說的事情很嚴重,確實不方便在電話裡說,但是我看着這份報告,覺得深深的懷疑。當初籤那些合同時,我也有看過華遠樹公司的報表,沒有這麼糟糕。
“這份報表是我花了兩百萬從他們公司財務部買到的,你說可靠不要靠。同時我在找人花錢去弄他們的銀行流水,這個不太好搞,但是也弄得到,可能需要幾天到半個月的時間。到時你看看就知道了。”程墨說。
我以爲自己沉穩了,我以爲自己心硬了,卻沒想到到頭來卻是這樣的。我不敢相信,又不得相信。心裡覺得可笑極了,就在今天我還在糾結複製電話卡和監控他的電話是我自己過分,現在看來,人家早就把我算計了進去。
“我去問他。”關雲珠拿起了pad就要出去。
“媽。”程墨聲音很大,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說,“你怎麼解釋這份報表怎麼來的?你就算是問,他也有得說,他會說是最近經營不善,財務上的事瞬息萬變,他有的是理由解釋,現在最要緊的是查出他把錢轉移到哪裡去了,不是質問他爲什麼這樣做。這麼大的一個集團,不可能一下就把錢轉走的,一定能查出痕跡來。”程墨說到最後,聲音低了下來,有點像自語,又有些像對我說。
“告訴你爸,讓他回來。”關雲珠說。
程思言最近也一直在帝都和香港之間來回跑,很少在家呆着,我聽程墨說是爲了在香港做一個大舉動。這麼重大的事,關雲珠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程思言的。
程墨這回沒反對,點頭讓關雲珠去打電話,同時對我說:“你能做到下樓以後神色如常嗎?”
我點了點頭說:“能。”
程墨沒再說什麼,對我完全信任的讓開了路,推開了門,自己也跟了下來。
一樓的大廳裡,悅悅和小如窩在華遠樹的懷裡在說着什麼,阿姨正好洗了一盤水果端了出來,看到我馬上說:“阿紫,你最愛吃的山竹。”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對吧。”我笑盈盈的迎了過去。
程家是被我牽扯進來的,我現在心裡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一點。在下樓的時候我就想好了,如果這件事牽扯太多,我就自曝身份。我孤家寡人怕什麼。
心裡主意已定,臉上就更加自然了。
華遠樹拍了拍兩個孩子說:“阿姨和外婆說好話了,咱們該回去了。媽呢?睡了嗎?”
我還沒回答,程墨馬上說:“和我妹說了一會兒話,流了一會兒淚,現在心情不好,在樓上呢,就不送你們了。你不知道,嫁出去女兒以後,媽媽都這樣的。可能還需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好。”
華遠樹點頭說:“我也大概知道,遠煙當初……”他沒繼續說下去,華遠煙的事鬧得很大,此時再提不合適。
我和華遠樹回到家裡,趁着他去洗澡的時間我在他的手機裡按追蹤器,但是操作起來不容易,我拿着作案工具連機器蓋都沒打開,他就出來了,嚇得我趕緊把手機放回原處,跟蹤器就塞到了枕頭下面。
他頭髮上都是水,對我說:“阿紫,你今天也挺累了,去洗一下休息吧。”
我應着卻不肯去,自己弄的一攤子殘局還沒收拾,萬一走開以後被他發現我要怎麼解釋。
“不想洗,先睡一會兒。”我說。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拿起吹風機吹頭髮。我鬆了一口氣,趁他不注意把那些小東西收了起來。看到華遠樹看我的眼神,我心裡忽然間覺得噁心,一邊算計着我一邊對我好,真是好演員!那種寵溺的眼睛,我是真心做不出來。